12 章

第 12 章

四之宮輝是很幸運的。擁有魔法閃光天賦的他出生在富裕的四之宮家，更是家中最小的孩子。

他可以肆意的揮霍自己的天賦，盡情地在屬于自己的藝術世界裏描繪上喜歡的顏色。

他喜歡在舞臺上的感覺，感受到自己的閃光随着悅動的舞步跳躍而出，為觀衆們帶來無論是感官還是精神上的盛宴。

直到……他聽見了橋梁坍塌的聲音。

他通向藝術世界的橋梁，就這樣在車輛刺耳的撞擊聲中轟然坍塌了。

撒落在頭頂的燈光從此漆黑下來，四之宮輝想要嘗試着站起來，可輪椅上的用來保護自己的束腹帶成為枷鎖，以至于他的所有掙紮都成為了笑話。

“沒關系的，輝。”母親和姐姐安撫他，擔憂和憐惜的眼神輕飄飄地落在他的身上。

好似最柔軟的刀刃，一片一片地淩遲雙腿上的血肉，反複地告訴他殘酷的事實。

“我們永遠陪在你的身邊，就算不能舞蹈也沒有關系。只要你活下來，只要你能夠開心，一切就足夠了。”

“可我根本開心不起來！”四之宮輝說道。

他無法抑制內心的負面情緒，“活下來就好了？足夠開心就好了？怎麽可能啊！”

“我最喜歡的一切都東西都被奪走了，難道還要撐起笑容來裝作若無其事的樣子嘛？”

母親和姐姐受傷的眼神還印刻在腦海裏，四之宮輝此時覺得旁邊的少女也變得讨人厭起來。

曾經的四之宮輝是幸運的，因為任何他想要的東西都如願擁有了。

可現在的四之宮輝是不幸的，因為所有他喜愛的東西都被奪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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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四之宮喜歡的到底是舞蹈還是閃光呢？”源鈴問了一個讓人捉摸不透的問題。

四之宮輝皺眉，扭過頭看向源鈴，“你什麽意思？”

源鈴對上了四之宮輝的眼睛，将少年浮現在面上的疑惑和不悅納入眼底。

看她沒有退怯，反而更加湊近了，表情嚴肅又認真地重複剛才的問題，“那四之宮同學，在意的是舞蹈還是閃光？”

“這兩者沒有區別……”

“有的！”源鈴說道，“區別很大很大！”

四之宮輝一時間被堵住所有的話語，竟然不知道該怎麽反駁，于是又氣惱地将腦袋轉到另一邊去。

可沒想到源鈴竟然跟随他的視線移動，無論他轉到哪一個方向，源鈴都跟随他轉圈。

到後面甚至為了和四之宮輝對上視線，開始左右橫跳，愣是不給四之宮輝拒絕回答的機會！

四之宮輝：……

看着少女炯炯有神的眼睛還有那期待的眼神，四之宮輝所有的脾氣都消散了。

他嘆一口氣，“你到底想要說什麽啊……”

“這種問題，我根本無法回答你吧。”

“那我和你一起尋找答案如何？”源鈴突然揚起大大的笑容，“可以嗎？”

少女的身形靠得更近了，四之宮輝企圖往後倒，可輪椅靠背根本不給他退後的機會，只能眼睜睜看着對方的接近。

暖乎乎的氣息将他包裹起來，他看見對方金紅色的眼眸內閃爍着奪目的光暈，好似将他全部照耀在暖乎乎的陽光下，讓他的大腦暈乎乎，鬼使神差地答應了，“好，好吧。”

“真的嘛！”源鈴的雙眸更亮了，一把抓住四之宮輝的雙手，“那我們一言為定，星期六的時候一定要過來參加福利院的慈善表演哦！”

四之宮輝頭頂問號，“慈，慈善表演？”

“嗯！”源鈴将時間和地址都告訴了四之宮輝，面頰上浮現的紅暈好像草莓味的棉花糖一樣看着人心間軟乎乎的。

這糖分超标的笑容又是讓四之宮輝一陣頭暈目眩，稀裏糊塗地再次答應下來，保證一定會赴約。

“好耶！我就知道四之宮同學是特別好的人！那到時候見啦！”

源鈴開心地揮舞雙手道別了。

四之宮輝僵硬地舉手在半空中，而視野裏少女的笑容越來越遠，越來越遠……

然後一個不小心腳下打滑紮進了花圃裏。

四之宮輝：……

源鈴慌忙地從花圃裏轉出來，頭頂還有一只受驚緊緊扒拉住她頭發的小貓崽。

尴尬地想要摸摸腦袋，但摸到的是頭頂的貓。

于是源鈴小心翼翼地将小貓崽抱下來，好好安撫，又和兔子小姐借了一些貓咪能吃的小零食，才總算将小貓崽的毛順下來了。

“對不起哦。”源鈴認真和小貓崽道歉。

小貓崽咬住小零食，頭也不回翹着尾巴跑走了。

時間過得很快，眨眼就來到了星期六的早上。

慈善表演的地點就在源鈴此前的公立學校裏。校長和院長奶奶早年間有點交情，在聽到福利院的孩子們需要募捐時，很大方地将會堂讓了出來。

源鈴一大早就和院長奶奶帶着孩子們來到學校做準備。

距離表演開始還有一個小時，源鈴就在校門口張貼海報和派發傳單，順便給緊張的孩子們做心理疏導。

入學星之森後，源鈴無法太長久地陪伴孩子們，就連編曲也只能在有限的周末時間裏和孩子們一起創作。

朵朵跑到源鈴的身邊，扯了扯她的裙擺。

源鈴低下頭，用手語和她交流，“怎麽了？朵朵？”

朵朵比劃說：“今天來看我們表演的人多嗎？”

“不知道哦。”源鈴的眉眼溫柔，“但努力堅強的朵朵一定會讓大家喜歡的！”

朵朵的雙眼一亮，“真的嗎？就算朵朵聽不見聲音，說不出話也沒關系嗎？”

源鈴撫上對方軟乎乎的面頰，又将她的圍脖整理好不至于露出脖子上的傷痕，才比劃說：“朵朵很乖巧可愛，比劃手語的時候雙手好像小蝴蝶一樣飛來飛去。”

“這樣的朵朵特別惹人喜愛，所以朵朵根本不需要擔心。”

朵朵終于放心了，開開心心地跑去找莉莉。

往日在福利院裏，兩個孩子就常常玩在一起。而今天要表演的曲目，兩人也是最積極的。

到了點，源鈴聽見了汽車轟鳴的聲音。

管家打開車門，百川詩音琉走出來，第一眼就看見了站在門口貼海報的源鈴。

“小琉！”源鈴上去就是一個大大的擁抱，“好開心，果然看見你啦！”

百川詩音琉小小踉跄，在管家笑眯眯的表情下難為情地将源鈴推開，“已經答應你的事情，怎麽可能食言嘛……”

源鈴開開心心地帶着百川詩音琉去會堂，還找到最好的位置讓她坐下。

“我已經測量過了，這個位置角度最好！保證小琉可以把整個舞臺都收入眼中，沒有任何一絲的死角！”

坐在座位上，百川詩音琉的嘴角微微翹起來，又礙于面子強行壓下去了，“哼，算你識相。”

距離表演開始還有半個小時，有興趣的觀衆都陸續進來了。

竹下繪繪裏的宣傳起了作用，前來觀看的人遠超源鈴的想象。

淺野寺與和春芽衣被安排在了百川詩音琉的旁邊。

而竹下繪繪裏則是扛着攝影機整個會堂到處收集素材，更是找到了源鈴都無法想象的刁鑽角度拍下整個會堂的照片。

“我還以為你不會來。”百川詩音琉對旁邊的淺野寺說道，“畢竟你很忙。”

淺野寺依舊保持冷峻嚴肅的表情，語氣也冷冰冰的，“竹下很推薦，所以我來了。”

詩音琉挑起眉頭，沒說什麽就把腦袋轉回去了。

而和春芽衣則是警惕地環顧四周，沒有發現少女的身影後狠狠松一口氣。但沒一會又湧起莫名的失落，于是忍不住嘀嘀咕咕，“怎麽看不見人啊……”

距離開場還有十分鐘，源鈴站在校門口。

這個時候還有一些沒有入場的人，源鈴都動作迅速地帶着他們找到會堂的路。

“小鈴，有很重要的朋友嗎？”院長奶奶問道。

源鈴點點頭，心情有些沮喪，“不知道他會不會過來。”

院長奶奶看出了對方的心情，卻只是摸了摸對方的腦袋，安撫說：“小鈴不用擔心，他如果答應了你，就一定會過來的。”

距離開場還有五分鐘，院長奶奶先進去了，而源鈴還在門口等着。

終于，她遠遠看見了私家車行駛而來。

四之宮輝在傭人的幫助下從轎車裏出來，又坐到了輪椅上。

擡頭，就看見了源鈴。

他微微哽住，而後下意識解釋：“是今天吃早餐的時候不小心弄髒了衣服才耽誤……”

話還沒說完，源鈴就跑上千來拽住他的手，“趕上就足夠了！”

剩下的時間剛好讓四之宮輝趕到會堂。

源鈴早已經準備好了位置，帶着他來到百川詩音琉身邊。

詩音琉遞出手帕，讓源鈴擦一擦額頭的汗水。

“謝謝小琉！”源鈴笑道。

四之宮輝坐在第一排，前面就是巨大的舞臺。

他看見熟悉的燈光打在舞臺上，将孩子們的身影照出來。

好不容易平複的心情在此刻又變得忐忑不安起來，四之宮輝咬着下唇微微移開視線。

他真是迷糊了，竟然真的來赴約了！

仔細想想，其實自己和源鈴根本不熟悉，只是見過幾次面而已。

只是因為對方請求的表情過分真摯熱烈，竟然就軟下心腸地稀裏糊塗過來了。

“真是……”

“咔嚓！”燈光徹底照亮了舞臺。

四之宮輝也終于看清楚了所有孩子們的樣子。

他們穿着可愛的花朵塗鴉衣服，不同的面頰上洋溢的是相同的可愛笑容。

“請認真地看下去吧。”源鈴輕聲說道。

她目不轉睛地看着舞臺上的孩子們，而兩邊站着開始跳舞的朵朵和莉莉。

朵朵的腦袋上頂着柔軟布料縫制的花瓣，随着音樂節拍的演奏，一點點地跳到了中央。

而莉莉的頭頂則是由亮片和彩帶纏起來的蝴蝶翅膀，圍繞在朵朵的身邊小心試探。

耳邊的音樂輕緩而溫柔，如同春風吹拂鬓邊的長發，将所有的生機帶到了眼前。

四之宮輝的雙手猛然攥緊，熟悉的情緒從心間湧現。

是要開始舞蹈了嗎？

朵朵動了起來，一條腿輕輕點在前方，然後——

“啦啦~啦啦~”莉莉唱起來。

“漂亮的花朵，請告訴我~你為什麽不說話？”

春風吹起花朵，将馥郁的芬芳吹向蝴蝶，用搖曳的身姿訴說自己的心事。

它用抖動的花瓣送出露水，将充滿生機的花蕊捧在手心，“因為我的心情都藏在花蕊裏——”

“我生長在草地裏，感受厚重的土地為我奉獻生命——”

“我飄搖在微風中，感受綿柔的雨露滋潤我的軀體——”

“我與春風一起共舞，将心事說與你聽——”

女孩的手是纖細的花朵，雙腿是紮根于泥土的枝幹。

她搖曳着，與環繞在身邊的蝴蝶一起歡笑，用花的語言分享最快樂的記憶。

“喜歡嗎？”源鈴的聲音在旁邊響起，将四之宮輝恍惚的精神從水底拉出來。

旋律依舊在演奏，而四之宮輝的眼裏只有女孩用手跳出的舞蹈。

“四之宮同學，喜歡這樣的舞蹈嗎？”

“噗通！”心髒裏生長出缤紛的花朵，争先恐後的盛放出來，幾乎從喉嚨溢出來。

四之宮輝無法控制地扭過頭去，看着源鈴的眼眸。

會堂的光線昏暗，只有前方舞臺的光芒照亮了她一半的面頰。

他甚至可以清晰的描繪出少女被照亮的半邊臉上，因為期待和喜悅而閃閃發光的金紅色眼眸。

如此閃爍，如此溫柔，又是如此的……

“我……”四之宮輝雙唇挪動，說不出一句完整的句子，“我喜，喜……喜歡……”

此時此刻，在這奇妙的花朵盛放的一瞬間，四之宮輝自己也無法搞清楚花朵借着春風向蝴蝶說了什麽樣的心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