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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章
首領宰醒過來的時候, 便看見兩個宰貼在一起,幾乎讓他覺得自己出現了幻覺,重影了。
風雅:“別靠過來了, 惡心。”
天五宰沒骨頭似的,窩在他懷裏取暖:“你又沒拒絕。”
風雅臉上是一種被欺負過的表情,眼尾紅紅的,睫毛還有些黏連在一起, 皺着眉, 一副特別委屈的模樣。
“……”首領宰木然道, “你們, 能不能滾遠點。”
說完,他下意識想摸一下嘴唇,感覺麻麻的,有點火辣辣的疼。有不好的回憶要湧上來, 他立刻壓住,一點也不去思考。
“你醒啦?”天五宰爬起來,“聽見了嗎?他說你惡心诶。”
風雅:“我不是, 我沒有。醒過來了就好, 你睡了有一個小時了。”
昏迷了那麽久,這是誰弄的呢?
風雅也不知道。
首領宰只覺得渾身上下都沒什麽力氣, 四肢還有點酸疼, 睡得不算好。可精神上居然有點詭異的滿足感,仿佛被需要是一件很幸福的事, 幸福到足夠填滿他的軀殼。
哪怕是差點被吃掉。
不太像自己的想法。首領宰在心裏啧了一聲。好像是被咒靈吃了太多, 高度綁定住了, 像兩叢互相纏繞的荊棘,碰撞在一起紮入血肉, 偏偏又有一種虛幻的、不斷生長的愉快感在腦海裏盤旋,特別虛假。
“好弱啊,哥哥,才這樣就不行了。”天五宰已經站起來,拍了拍自己身上的灰,“清醒點,我們得從這個鬼地方出去,或者,找到特級咒靈的咒胎,阻止它孵化。”
風雅扶起首領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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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感覺到了首領宰的手指把他攥得很緊,都有點疼了,看首領宰的臉色也很差勁,風雅歉意滿滿:“抱歉……但是先出去再算賬吧。”
……
外面是堵門的咒靈。
裏面是三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可憐人。
風雅流淚貓貓頭,心想宰宰們為什麽不願意鍛煉一下身體呢?在咒回這種充滿暴力大猩猩的世界,他們這種只會動動腦子的人,實在是太容易被啃了。
“我身上還有三十七顆子彈,咒力可以引開它們。”天五宰說,“但是開門的那一瞬間如何解決?”
首領宰正在翻書——這裏看起來馬上就要毀滅了,不如完成一下本來的目标,看看檔案。
風雅:“我們三個都是零咒力,在沒有眼睛的咒靈感覺中,我們是透明的。但人類的血液和體溫還是會吸引到它們。”
“放血吧。”首領宰淡淡地說,“引它們到另一邊去。”
風雅都還沒說什麽,兩個宰就已經找到了東西,往自己手上割了一刀,灑在檔案室的角落。
“……”
作為咒靈,他沒什麽血好放的。
只能罵罵咧咧地給兩個宰綁繃帶止血。
“好,現在開門。”
門被打開,咒靈果然蜂擁而進,三人擠在門後,趁着咒靈們往溫熱的鮮血處爬行時,迅速溜到了門外。此時外面的咒靈已經少了很多,但仍然存在。
天五宰用原來的方法,往一處射擊咒力子彈。
“快走!”
風雅只覺得自己跑得胃都快吐出來了,他看見了許多殘忍的痕跡,咕叽咕叽的啃食聲在耳朵裏回響,除了咒靈的聲音外竟是再也沒了活人。
首領宰:“如果是要找特級咒靈,我想應該是在禮堂的後面。”
去那兒并不難,幾乎每一條道路都可以到達那裏。
禮堂看起來光鮮亮麗,并無異常,它後面卻曾經是布道的地方,也是每一個受到殘害的可憐人去過的地方。道貌岸然的人們整日贊頌着神明,而他們現在也已經化作了血肉,成為仇恨的養料。
真是扭曲的人類。
風雅的任務早就已經完成了。但他現在為了抹去他們三人行走的軌跡,只能不斷吸收周邊的負面情緒。越到裏面,他越覺得難受,耳邊仿佛有無數的聲音正在尖叫,想要把恨意灌入他的大腦。
手心被掐了一下,風雅看着首領宰,恍然間聽見了那句“我恨你”。
宰廚的心幾乎破碎,但興奮感卻無可救藥地升起,他想起首領宰的溫度、心跳和味道。風雅很悲催地攻擊起自己的大腦,很久之前他就知道,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風流。而他居然會因為這樣的聲音而覺得,很想要進食。
倒是沒有那種蠱惑人心的恨意了。
“就是這裏嗎?”他看着面前如同一個巨繭的咒胎,“附近都沒什麽別的咒靈,看來是害怕這只特級咒靈的威壓。”
天五宰也在欣賞它:“不錯,是藝術品。”
咒胎被固定在中央,整體呈現橢圓,表面附着有血管一樣的青色管道,周圍的組織也在一跳一跳地為它輸送咒力,看起來充滿了一種邪惡的生命力。它是整個結界的中心,方圓一百米所有的咒力在源源不斷地彙聚到此處,一旦孵化,後果不堪設想。
風雅不懂宰的審美,只是看着天五宰靠近,去觸碰那只未孵化的咒靈,他的心提起來。好在無效化的能力仍然好用,不斷彙聚的咒力一斷,咒胎驟然失去了那種奇妙的魔力,黯淡下去。
又用槍打斷了幾條重要的管道。
“結界要失去效力了。”風雅判斷,“接下來,這裏将不再安全,其他咒靈會往這裏趕,試圖吃掉這只特級咒靈。”
弱肉強食。
也許剩下的一級咒靈裏面,還有誰會孵化出一只特級。但這不是他們該考慮的事情了。戰鬥的事情就交給那些武力派處理。
只是,出去,就等于要和咒靈的大部隊逆行。
“這個教會,在這裏設置了密道。”首領宰說,“不過,考慮到并沒有人逃出去,密道裏很可能也有咒靈,并且堆積了不少屍體。”
“感覺會很惡心。”風雅閉了閉眼,“但是密道不容易引來其他咒靈,走密道。”
他覺得這是人生中最刺激的一天,和兩個宰宰玩神廟逃亡什麽的。
偏偏在心跳如擂鼓的時候,首領宰還要在一邊冷不丁地問:“三號好吃嗎?”
“嗯嗯啊?”風雅喘氣,“我不知道啊!”
“那肯定是我好吃,”天五宰接話,“我可不像某些人,離開了這裏,連咒靈的身影都看不見。我那麽年輕,不容易被吸幹,懂吃的都知道,嫩的才汁水充盈。”
風雅覺得眼眶好熱:再這樣下去,他馬上就要淚水充盈了。
左手一只宰,右手一只宰,他就像一根面條,被兩人拉伸、拉伸、再扭曲。
搞不懂。
不是都說體術差、體力不行嗎?
為什麽他這個死宅都跑得沒有力氣說話了,這兩人還能吵架啊!
密道其實不長,這個結界總共也就半徑一百米,密道最多一百二十米,大概是為了方便內部高層逃脫,幾乎被設計成了一條直線。整體的寬度是供一人通行的那種,中間走得有些艱難,部分看起來就不太好的中年屍體堵住了路,風雅幾乎不敢想象自己到底踩了什麽東西。
在天五宰的子彈快要用盡前,他們終于出了密道。
前方就是大門口,他們咒力為零,不受束縛,可以輕松從結界裏面出去。
然而,還沒等靠近出口,咒靈卻已經圍了上來。
“為什麽會那麽多?”天五宰顯然累極了,不斷轉動手腕,活動因為槍支後坐力而酸痛的胳膊,“這不對……我知道了,費奧多爾弄的,該死。”
如果不是他挑釁了費奧多爾,他不一定會做出那麽過激的事情來。眼前的情況,分明就是費奧多爾故意要他死,所以才吸引了那麽多咒靈到這裏——對于費佳來說,一個不受控制的合作對象,不如去死。
“沒子彈了。”
首領宰也說:“我可沒力氣重新跑回去了。”他本來就虛弱,被吃得差不多,這麽一段緊張刺激的奔跑已經消耗掉了他全部的體力,沒有立刻腿軟躺下都算是他的尊嚴了。
“啊?不會要和你這種人殉情吧?”天五宰非常嫌棄地說。
靜默三秒。
“三號,你帶着他出去吧。”風雅忽然說,“我去引開那些咒靈。”
首領宰和天五宰同時扭頭。
“我是咒靈,又不會死在這裏。快走。”眼看那些咒靈已經從後面追了上來,風雅用力地推了兩人一把,幾乎把他們推到結界的出口,自己則因為反作用力,往後退了好幾步,立刻就被咒靈醜陋的觸肢纏住,“不要看我了!”
他又不會被觸手play——
幹嘛眼神那麽奇怪!
大抵是獲得了一只獵物,成群的低級咒靈們沒有再湧上來,首領宰和天五宰得到了一點喘息時間,他們沉着臉,哪怕到這個時候,理智也還是占據上風——風雅已經殿後了,争取趕緊逃出去吧。
終于,他們踏出了咒靈的結界。
兩人的體力都已經消耗得差不多,特別是首領宰,臉色蒼白,胸膛用力起伏着。
他本來和天五宰互相扶持着,一出來,兩人就非常默契地把對方甩開了——惡心。
“你們還好嗎?”情報員擁上來,“快,醫療人員在哪?”
天五宰氣喘籲籲:“特級咒靈的孵化失敗了、暫時不會有危險。”
許多人松了口氣。
“但裏面……除了我哥,沒有活人了。”
二百多人,就這樣死在裏面了。
“裏面比較混亂,大部分人不是咒靈所殺……”天五宰對此毫無感情,“等結界破了,你們就知道了。”
他深深地吸氣:“費佳。”
費奧多爾微笑着看他:“恭喜,您逃脫出來了,我還以為再也見不到您了呢。”
天五宰只是冷冷地看着他。
他想起被吞噬在咒靈堆裏的風雅,眼神一黯。理智告訴他,風雅應該不會主動去送死,咒靈也對吃咒靈的興趣不大,但情感上,果然還是想要立刻弄死費奧多爾。
回頭,天五宰和首領宰對視了一眼。
無聲地達成了合作的協議。
……
“啊。”風雅躺倒,“好累。”
繼續跑下去的話,死宅要真的要死掉了啦。
“感覺我闌尾炎要出來了,吃飽了怎麽能這樣運動。”他碎碎念了一會兒,伸手撫摸周邊的咒靈腦袋,“辛苦你啦!演戲真的很不容易。”
薄薄的一堵牆,怎麽可能擋住一群虎視眈眈的咒靈,又怎麽會那麽巧,同時堵在門口。
風雅嘆氣,想着逃出去的兩個宰,他們好像把仇恨目标放在費奧多爾身上了,倒是挺好的。就是和費佳鬥,會有危險。他操心着。
各種恐怖的咒靈圍繞在一只一級咒靈附近,蛄蛹來蛄蛹去,而那只體型已然十分龐大的一級咒靈,只是盤在風雅身邊,低着頭顱,八只眼睛閉上一半,眨巴眨巴地等着風雅摸摸。
“像狗狗。”事到如今,風雅已經能毫無障礙地直視這些怪東西了,他軟着聲音問,“有沒有名字呀?”
一級咒靈,應該有一點類人的思維了才對。
“……阿錯……”
風雅應了一聲,更加用力地揉了一下,感覺咒靈沒什麽體溫,也沒毛,就是軟軟的一團醜東西。
“阿錯。”他說,“出生在這個世界上不是你的錯,天生擁有咒力也不是你的錯。有錯的只是那些——已經死掉的人。”
阿錯眨着八只眼睛。
“特級咒靈的孵化停止了。”風雅則規劃着,“算了,它可能本來就不太聽話,阿錯,我們去把它吃掉吧。”
風雅看着滿地的小咒靈,大部分都已經吃了人。
而等會就會有人來處理這些。
他擁有無效化的能力,可以屏蔽接觸者的咒力,因此,他有能力庇護幾只咒靈和他一起離開。
就選阿錯吧。
風雅坐在咒靈身上,有代步咒靈的躺平感覺實在是太好了,天知道困在檔案室裏的時候,外面那些咒靈多想和他貼貼,而他多想和宰宰貼一會兒。
計劃雖然出了很多意外,但完成的結果還行。風雅高興了一點,拍着阿錯的腦袋說:“我家裏很好的,織田作特別會照顧人。”
阿錯“嗷”了一聲,聲音不男不女,只聽得出來年紀不大。
風雅淺淺地笑了笑:
織田作,我也學你撿崽崽了!
他又怔松了一下。
“阿錯……你說,不小心親了別人怎麽辦?”他摸了摸嘴唇,又摸了一下眼角,後之後覺地擔心起來,“我不會被殺死吧……”
他想起宰宰們對待敵人的手段,以及可怕的拷問場景,大腦裏已經自動腦補出受刑的自己。
阿錯“啊?”了一下。
風雅可恥地臉紅了:“啊啊啊我們去吃飯、吃飯,不聊這種話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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