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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傍晚，聞傳宗歸家，看到爹娘坐在上首，他一愣，下意識的摸了摸自己凸起的肚子，而後看向站在一旁的秀玉，圓乎乎的臉上滿是不解。

他雖然是秀才公，但眼下把自己吃的跟一個員外郎一般，身形變化很大。

“爹，娘你們怎麽來了？”

他在心裏犯起了嘀咕，這才過了多久，老三就把爹娘帶來了，不過看着黑臉的聞老爹和一言不發的劉氏，他心裏隐約有種不好的預感。

“我跟你娘還不能來縣裏是嗎？”

“不是，爹，你跟我娘随時可以來，這怎麽也沒提前打個招呼？”

“行了，把之前我們給你花的銀錢都還了，天色不早了，我跟你娘也要回去，明兒還得開門做生意。”

這筆銀子的用處，聞老爹已經想好了，他自己留一半，給劉氏分點，劉氏雖然糊塗，到底給自己生了這麽多兒子，沒有功勞，也有苦勞，手裏沒銀錢，心裏肯定也不安穩。

餘下那些，他準備給老二，老四還有老五一分，老五雖然還小，但日後娶媳婦什麽的，肯定也要錢。

聞老爹長話短說，聞傳宗瞬間愣住，要錢來了，可如今夫婦手裏的銀錢加起來，也沒多少啊。

他沒那麽多錢，在縣裏開銷也不少。

“爹，你到底要多少？”

聞老爹腦子一轉，伸出一根手指頭。

聞傳宗下意識的一愣。

“爹，娘，你們這是做什麽？我們也沒那麽多銀錢，這樣，等我日後高中，有二百兩我也都給你跟我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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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後的事情以後再說，現如今先把之前我給你花的給我。”

“爹。”

聞傳宗徹底無語，他也沒那麽多錢，一家四口，外加一個老媽子，在縣裏都要吃喝拉撒，去年手頭還寬裕些，可今年，這送禮的人少了很多。

他真的沒那麽多錢，去年在賭場就輸了不少，他沒敢告訴家裏人，好在後來也沒人追問。

今年，他是打死也不敢去，為此還跟好幾個關系好的同窗鬧了不愉快。

“你要是不給，我跟你娘就在你這住下了，總不能讓你兄弟們出錢又出力的。”

聞老爹态度堅決，劉氏也沒說話，老大兩口子也拿不出錢，二人面面相觑，最終，還是沒說動聞老爹。

聞傳宗說的嘴皮子都起皮了也沒用，他只能無奈放棄。

這個晚飯，吃的他是沒滋沒味。

夜裏，一家四口擠在一起。

“明日我去找找老三，跟他說說，可不能讓他害了咱們。”

“要不是他跟三弟妹在背後挑唆，爹娘怎麽可能來要錢，這兩個貪心的，是想逼死咱們。”

秀玉也生氣，可偏偏沒辦法。

隔壁，聞老爹和劉氏躺在柔軟的床鋪上，不一會就睡了過去。

聞傳宗兩口子也是真的會享受，但也謊話連篇，聞老爹氣，更是打定了主意。

翌日一早，縣學門口，聞時剛要進去，忽然看到了自家大哥。

他眉頭一皺，其實入學也有好一段時間，不過他從未見過聞傳宗。

“還早呢，老三你先跟我這邊來。”

兄弟二人在不同的課室，日常可以說是也沒什麽交集，來了縣裏讀書後，聞時發覺自己懂得太少，他之前在鎮子上讀書，私塾先生都很一般，能考中，已經是很幸運。

如今在縣學讀書，他跟同窗之間的差距也是很明顯。

聞傳宗拉着聞時到小花園一個不引人注目的角落裏，看着老三越發瘦削的臉頰，還有眼下的烏青，忽然有些不解。

“老三，你怎麽瘦了些。”

“大哥，你有話就說。”

聞傳宗反應過來，連忙進入正題。

最近天氣暖和，縣學裏到處都是郁郁蔥蔥，池塘裏的蟬鳴蛙叫聲就沒間斷過，小花園裏的花朵開的正豔，微風吹過，帶來淡淡花香。

兄弟二人也不是有名的學子，平日裏也沒有引人注目。

縣學前年才整修過，不算老舊，聞時也沒那個欣賞的心情，他一直都是面無表情。

“爹跟娘昨兒去了我那。”

“老三，不是大哥不願意孝順爹娘，眼下大哥條件有限，就兩間屋子，爹娘一來，都沒法住，我跟你大嫂只能睡孩子們的屋內，昨兒一夜大哥都沒睡好。”

聞傳宗說完打了個哈欠，早起，他甚至是被小兒子一腳踩醒的。

“你看你要不今天晚上跟大哥一起回去，把爹娘接到你那邊去。”

“爹娘若是想回去，自己就回去了，大哥，我還有事。”

聞時說完轉身就走，這中間發生什麽事情他不知道，也懶得管，他自己都一堆事呢。

他在縣學裏的新夫子姓柳，看起來是個學識淵博，十分溫和的好夫子。

可這只是初見時的模樣，後來他及其勢力，踩高捧低，對他也很不好，當然這一切聞時都沒告訴家裏人。

午間，聞時在食堂匆匆用了飯，又去了一趟先生的書房。

“聞時，你看看你這文章寫的，太過簡明扼要，這是好事，可這樣你的文采一點都沒凸顯出來，還有你這字，不是先生說，你能不能好好練一練。”

聞時之前讀書的幾年，從未有先生說他字寫的不好。

昨天，這位夫子把他的文章打回來，說他寫的文章華而不實，沒有切中要點，晚上他回去改了大半夜，到了今日，卻又換了一副說辭。

他在縣學也有些日子，又不蠢，這不就是故意刁難。

柳夫子說完，直直的看着聞時，他對聞時不好，除了覺得他當初送的孝敬少之外，還有一個重要的原因，那就是眼前人太好學，讓他覺得有些煩。

家窮的學子，他手下也不是只有一個，他是平等的看不起每一個，都不待見，可是這些人中，聞時在他看來是最不識好歹的。

有事沒事就找他請教，知識淺薄而不自知，事太多。

聞時的水平，他是知道的，比起別人是差了不少，可他很聰明，融會貫通，如果他是有錢人家的小少爺，給了他多多的孝敬和表示，那他不介意提點提點，也是利好的事情。

可聞時偏偏是個鄉下人，好學在他眼裏便成了不知好歹的執拗，他也是越來越不待見聞時。

聞時也不是沒感知到，可他也沒辦法。

在縣學讀書，先生又不能換，縣學裏自然也有好夫子，可他排名不高，也拜不了那些好的先生。

眼前人又是個勢利眼，聞時狹長的鳳眸看向先生，自然而然也有不滿。

柳夫子也不怕聞時，就這麽直直的看着他。

良久之後，聞時在心裏嘆了口氣。

“那學生回去再改一改，多謝先生賜教。”

柳夫子沒在說話，目送聞時出去，臉上露出一個輕蔑的笑容。

傍晚，聞時回到家裏，看着桌上熱氣騰騰的飯菜，又打起了精神，他把不快掩埋于心底，總不好讓妻子跟着擔心。

“嘗一嘗這道燒鴨子，我特意給你做的”

聞時點了點頭，擡眸看想妻子，發現迎香雙眼很是明亮，氣色也很好。

鴨子軟嫩可口，也不知道迎香怎麽做的，最近她廚藝大有長進。

“好吃。”

“那就多吃點。”

“爹娘去了大哥家，也不知道啥時候回來，聽說是去要錢的，你說大哥會給嗎？”

迎香吃了口飯，想起這件事，直接跟聞時說了，他一門心思讀書，也不能錯過家裏的消息。

“不會，大哥今日來找我，想讓我把他們接回來。”

聞老爹跟劉氏是長輩，他們想做什麽就能什麽，聞傳宗也是真的沒良心。

“每日這飯菜這麽好吃，你怎麽也不見胖啊，夫君，昨兒夜裏你什麽時候睡的？”

迎香看了一眼聞時，她早上起的早，自然走的早，聞時眼下的烏青實在是太顯眼，昨兒夜裏，她硬撐着都沒等他回來睡覺。

“後半夜，最近有些忙。”

“那也要注意身子，過幾日我買只雞給你補一補，身子重要，別的都得往後排一排。”

“多謝娘子。”

聞時看着妻子，笑容是發自內心的，他心情突然愉悅了很多，有妻如此，夫複何求，老天終歸是眷顧他的。

前幾日迎香簽到，意外獲得了一本美食書籍，最近做飯也有了參考，她感覺自己的廚藝遲早會突飛猛進。

妻子準備的飯菜，聞時幾乎一掃而光，飯畢，他去了書房，聞時埋頭修改文章，他用孟子的生于憂患死于安樂安慰自己，平複自己的心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