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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9章

翌日清晨, 天色微亮，聞時睜開眼眸，意識清醒之後, 他拿起水袋喝水潤喉。

身上披着的厚衣服他脫下放到一旁, 站起來, 稍微活動了一下身子。

不知從哪裏飄來一股尿騷味，聞時下意識的皺了皺眉，好在風雨是停了, 他拿出昨兒的答卷擺好, 繼續作答。

他下筆快又穩，不到兩個時辰, 幾張紙已經被他寫的滿滿當當，寫完最後一個字之後，他只覺得如釋重負, 好看的眉眼滿是輕松的神色

太陽緩緩升起, 聞時擡頭看着湛藍潔淨的天空, 有片刻的恍惚, 一縷陽光照射到他的桌面, 聞時看着宣紙上的黑色字跡, 工整又好看。

這半年來，他是一刻都沒有松懈過，幸而先生也願意傾囊相授，他對自己是有自信的。

等字跡完全幹後, 聞時把答卷收了起來，天氣越來越熱, 他內裏甚至出了一層薄薄的汗。

這變化莫測的天氣實在是讓人喜歡不起來。

客棧裏，天氣變好, 迎香也帶着孩子出去了，相較于昨兒，她今日心情是很好的。

“寶寶，吃點菜。”

注意到兒子光吃碗裏的肉，迎香連忙開口道。

不大的人兒，俨然已經有了自己的想法，他擡頭看了迎香一眼，又往嘴裏送了一口炖肉。

迎香面色微微一變，他一笑，又用勺子把茄子送入口中。

迎香無語的看了一眼自家兒子，倒也沒說什麽，小孩子太過板正也不好，他這個年歲，正是調皮的時候。

這些日子在客棧裏，每日都是翻箱倒櫃，只要醒着，一刻也不停歇，他弄亂之後又會自己恢複原位，迎香也就沒怎麽說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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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這個兒子絕對是随了他爹，平日裏很少哭唧唧的，眼下也不大喊大叫，每次都是悶聲自己玩。

長大了，估計跟聞時差不離。

“自己走。”

一大一小，迎香牽着兒子走在熱鬧繁華的街道上，拒絕他要抱的請求。

這幾日，街邊百姓津津樂道的也都是科舉考試，三年一次，也不知道這次，他們這邊府城能有幾個舉人老爺。

現如今留在府城裏的舉人老爺，一只手都能數得過來，秀才公常有，舉人老爺可是罕見，如果有門路銀錢，中舉之後，一定能當官走仕途。

沒有門路銀錢，中舉之後，就算沒能再進一步，也是個候補，說不定這些人那一日就有了機會，一時半會沒當上官不要緊，名下挂田會翻倍，巴結的人也不少，最少也會變成當地的富人，舉人老爺有名氣，做什麽都很容易，家族也會一下發達起來。

要知道縣老爺都會賣舉人老爺的面子。

迎香帶着孩子溜達消食，之後母子二人坐在茶館裏聽人說書，她把兒子放在腿上，看着大堂中央，竭盡全力，聲情并茂的說書先生，她十分專注。

看書是一回事，聽人說就是另外一回事，下午，迎香決定明日還來聽這人說書。

考試結束的那一刻，聞時從考場出來，他提着自己的東西，面色十分平靜，看不出他發揮的好壞。

相較于那些唉聲嘆氣的，他有些過于鎮定，也有不少欣喜若狂的，比起這些人，聞時有些太過平靜。

跟宋旬約的是考試結束後，這才是第一場，他直直的朝着客棧走去。

路上，聞時把剩下的大半壺水全部都喝了，那些糕點也都吃了，在裏面關了三日，也是真的難受，好在距離下一場還有兩天，他多少能緩一緩。

要說不餓不渴是不可能的，眼下已經是傍晚，不知道迎香跟孩子吃了沒，他去了就近的飯館，讓人打包了兩個菜。

如果二人沒吃，就一起吃，如果她們都吃了，他一個人也可以吃完。

他買了四兩燒肉，一份炒土豆，還有兩碗飯，沒有湯菜，店家用油紙幫他包着，确保不會漏就好，走的時候店家還給了他兩雙竹筷子。

聞時回了客棧，要了一壺茶水，他提着直接上樓。

沒想到屋內空無一人，妻子跟孩子并不在，他把東西放好，這天熱，倒也不用非得吃熱的。

出來的時候，他吃了剩下的糕餅墊肚子，也沒那麽餓，索性一邊看書一邊等着迎香跟孩子回來。

天色快黑，母子二人才回來。

知道聞時今日回來，沒想到還挺早的，迎香見他一臉平靜，她不太想給他壓力，故而也沒直接問考試的事情。

“夫君，你吃飯了嗎？”

“我買了飯食，等你們回來。”

聞時看着妻子孩子，嘴角揚起一抹淡淡的笑容，小樂謙聞言摸了摸自己有些鼓的小肚子，叫了一聲爹。

聞時還有什麽不明白的，不過他也沒那麽小氣，也不至于為了這點事情生氣。

“陪我吃。”

“好。”

三個高腰凳，聞時坐中間，迎香跟孩子分別坐在他兩邊，看到油紙裏的燒肉，小家夥看着親爹，直接張大了嘴。

“夫君，這兩日你好好休息。”

聞時夾起一塊肉，先遞到迎香跟前，肥瘦相間的燒肉最是好吃，迎香一口咽下，慢慢咀嚼，示意他給孩子喂一口。

這燒肉真不錯，軟糯可口。

“你們吃的什麽？”

給兒子喂了一口，聞時看向迎香。

“雞肉手擀面。”

“味道不錯，明日咱們一起再去。”

“好。”

“我已經想好之後要幹什麽了。”

迎香說到這，不由得有些期待，說來也是突發奇想，但她已經有了思路。

聞時從來不反對迎香，她想做什麽就去做。

修整兩天，他又要下場。

這天一早，聞時起床穿衣，他已經清醒，迎香迷迷糊糊的爬起來，走到他跟前，睡眼朦胧的幫他系上了衣服上面的兩個盤扣。

聞時低頭看着妻子，眼裏好似有萬千星辰，異常明亮，迎香比他要矮一個頭，他把人抱在懷裏，低頭給了她一個溫柔綿長的吻，一吻結束，迎香清醒了大半，她臉頰微紅，靠在聞時懷裏。

聞時穿着青色長衫，脊背很直，他伸手撫摸着妻子的面頰，在她眉心又落下一吻。

“很快就結束了，等我回來。”

迎香點了點頭，目送聞時提着書箱帶着包裹出去，沒多久，她爬上床補覺去了。

這兩天她也沒問，不想給他壓力，如果平日真的勤奮努力，那這就是彰顯的時刻，如果他馬馬虎虎，也藏不住腳，他相信自己的夫君，接下來兩場考試，他肯定也是有把握的。

接下來半旬，日日都是晴朗的天，最後一場結束，聞時出了貢院，猛地松了一大口氣，他個人已經覺得十拿九穩，但這話自然也不能說出去。

等宋旬出來，二人并肩走着，他們準備找個地方敘舊。

“聞兄你有多大把握？”

宋旬這話一出，聞時停下腳步，微不可察的搖了搖頭。

“不好說，左右下個月就放榜，很快的。”

“也是。”

閱卷的都是京城派來的官員，為了保證公允，他們早已經被監察起來，不允許跟外人接觸，等一切塵埃落定才行。

每次閱卷官員還都不一樣，都是考期将近會被派到各個府城，他們都是滿腹才學，但喜好也不一樣。

“你呢？”

“我也感覺自己答得挺好的。”

宋旬說完一笑。

二人直接岔開了話題，選來選去，二人選了個餃子店。

本就餓了，也該吃點現成的飯菜，餃子這東西，一般也就過年吃上那麽一次，平時很少能吃到。

“對了聞兄，你還記得齊運嗎？”

聞時咽下一口餃子，想了半天，最後開口道：“那個富家少爺？”

距離他離開縣學也有兩年，跟他交際不深的人聞時也沒什麽印象，不過齊運這人，他是有記憶的，那時候在縣學，大家都穿的一樣。

齊運這人總覺得自己跟他們不一樣，束發用的玉冠和發帶，是唯一能區別窮富的，他跟他們這些人很不一樣，因此在這上面費了大功夫。

且他性子高傲，雖然盡力的表現出很随和的模樣，但眼裏的傲慢也是很顯眼的，說白了，就是看不上他們這些人。

“他如今娶了柳夫子的女兒，成了他的女婿，柳夫子也很照顧他這個女婿。”

聽到這位讨人厭的夫子，聞時垂下眸，掩蓋眸中情緒，片刻，他看着宋旬，點了點頭。

“他這次也來考試，不過倒是沒看到他。”

“我聽說他跟柳夫子的女兒，夫妻關系不怎麽和睦。”

宋旬也不怎麽喜歡這位夫子，可沒法更換，好在柳夫子也沒故意刁難他，故而他也就這麽讀下來了。

聞時輕笑一聲，倒也沒回話。

“還有幾位今年不準備下場，也有幾個去了別的地方讀書。”

宋旬直接換了個話題，他也看出來聞時對此的漠不關心。

“我也在想，如果這次不中，那我之後可能也要帶着妻子去外地重新尋個好的書院，聞兄，黃老先生可接受舉薦的學子？”

宋旬說道這，眼裏的期望顯而易見，聞時看了他一眼，搖了搖頭。

“先生收學生，都是親自考察，你得去排隊，舉薦沒用。”

二人關系不錯，聞時也沒隐瞞，直接把話都跟宋旬說了。

當聽到聞時為了拜師，一口氣寫了十篇文章，宋旬對他很是欽佩，要是他，未必能一口氣寫完，總得幾日時間。

“我寫的也沒多好，許是先生看我還算努力，這才收了我。”

“聞兄你自然也有過人之處。”

“明日我就回去，要不咱們喝幾杯？”

“你不等放榜嗎？”

“不了，若是中了，自然有人敲鑼打鼓的把消息送回去，沒中也沒必要留着，不如回去再好好努力。”

宋旬不準備等放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