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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6章

聞時一臉正色的看了胡永安一眼, 搖了搖頭，他知道，這人沒什麽壞心眼, 但他從小生活富裕, 無憂無愁的, 許多事情，想的也簡單。

“多謝胡兄好意。”

借錢這件事有失體面，還會欠人一個人情, 對于眼下的他來說, 車馬又不是必須的，沒必要如此。

周圍人見此也不意外, 大家都已經相處了好幾日，多少也了解彼此，胡永安這人, 太過喜歡炫耀, 當然大毛病他是沒有的。

他對有品級的官員, 是很尊敬的, 他也不傻, 對于這些跟他一樣的人, 他一般只在名次比自己低的人跟前秀一下優越感，表示一下自己有多少努力有天分。

他家條件是好，但眼下這學館裏，也有比他條件更好的, 也有幾個跟聞時一樣，出身農家的, 不寬裕的。

下午，聞時出了翰林院, 心情不錯，他今日要去戶部領俸祿銀子。

他一邊走，一邊思量，如今他早晚都是在家裏吃，中午沒辦法，就在翰林院附近随便找館子吃飯，有幾個跟他一樣在外面吃的，當然也有讓家裏人來送的。

天氣熱，他也沒辦法帶飯菜，放不住。

等聞時到了戶部，發現這裏跟翰林院大不一樣，好像才整修過，他第一次來，免不了詢問一番，這裏官員還算是熱情，幫他指引，等聞時到領取俸祿銀子的房門前，發現等待的人還真的不少。

他拿出腰牌，排隊等候。

如果是有品級的官員，多是會讓家裏下人來領，品級不高，自己來的也有，京城生活成本很大，很多都是能省則省。

不遠處的紅木桌子上，擺着好幾個大匣子，內裏放着的都是嶄新的銀票，銀票方便攜帶。

“是領一個月的，還是半年的，一年也行。”

好不容易到聞時，他聽到這話一愣，看到他有些驚訝，發放俸祿的官員年歲不小，見他還年輕，嘴唇動了動。

“這兩年國庫充盈，領多少看你自己，記得這裏簽字按手印，以前都是一個月一發，也有半年一發，現在一年也行，你想好了。”

“我要領一年的。”

聞時并未猶豫，他手裏已經沒多少銀錢，加上房租，他日後每個月最少開銷也得十兩銀子。

“好。”

聞時簽名按過手印後，下一秒，發放俸祿的官員開始給他數銀票，五十兩一張，一共給了他四張。

“多謝。”

聞時把腰牌跟銀票小心收起，看着桌上厚厚的記錄本，想起之前的傳言，京城裏最不缺的就是當官的，一品大員罕見，但七八九品的小官也不少呢。

他來的算是早，出去的時候外面已經大排長龍，有穿着體面的管家，也有穿着官服的官員。

途中路過一家錢莊，十分氣派，聞時并未猶豫，直接走了進去。

“客官是要存錢還是取錢？”

櫃臺的小二看了一眼聞時，态度沒多好，也沒多不好，聞時穿着藍色官服，不是紅色的，那就說明，眼前人品級不高，甚至沒有上朝的資格。

“存一百八十兩，另外這二十兩幫我兌換成碎銀。”

聞時嘴唇動了動，這麽多錢都放家裏也未必安全，他先取些碎銀出來日常取用就好。

“好。”

又是一番簽字畫押，最後小二清點過銀票，給聞時稱銀子，二十兩，正正好，他還給聞時看了看稱。

聞時從懷裏拿出錢袋子，點了點頭。

京城雖然治安很好，殺人放火這些，極少有人敢幹，但小偷小摸不好說，他眼下就指着俸祿銀子過日子，可不能出差錯，存在銀號是最安全的，需要過來取就好。

如果他這張存單被偷，那小偷也無法從這家銀號取錢，取錢的時候，銀號都是會讓你單獨寫名字，私下比對字跡的。

如果有人能把他的字學了個十成，那也不必靠偷盜過日子。

這家銀號，不光能存錢取錢，還能兌換碎銀銅板這些，同時，他還能放貸，小二看着聞時低頭裝錢，想到什麽，開始推銷。

“大人，小的看您眼生，想來是才來京城吧，我們這不光能存錢，還放貸呢，若是您日後需要買賣房屋，銀錢不夠的話，直接過來，我們可以給您借錢的，每個月只要三分利。”

聞時是讀書人，自然懂律法，更會算數，貸款是不合算的。

五分利是觸犯律法的，私人借貸也不行，就算立了字據也是無用，官府不會認。

三分利也不算少，他眼下還沒穩定，何必借貸，那樣壓力只會更大。

他搖了搖頭，如果真的需要置辦宅院，有錢他就買，沒錢就租，不會借貸，還不上的話，丢人是一方面，額外還會影響他的仕途，讓人說他沒誠信，借錢不還，沒那個必要。

收好銀錢跟存單後，聞時往家走，看着不遠處的夕陽餘晖，聞時并未駐足。

到家後，小院空蕩蕩的，天色逐漸變暗，他一嘆，也不知道迎香跟孩子什麽時候才能過來。

距離他送信出去，一晃眼也過去好幾日，當然府城的先生是已經收到了。

老先生學生眼下不算少，但聞時是他學生中第一個高中的，看完信後，他一笑。

聞時這開局真的很好，直接到了翰林院，并沒有被安排到那些苦寒之地做個小官吏，但願他能繼續穩重踏實，一步步的走上仕途。

六月的京城，白日一整天就好像一個火爐一般，炙烤着整個城市的人們，有錢人家可以用冰，沒錢的人，則是一碗又一碗的綠豆湯喝着。

這天中午，胡永安從外面提着食盒進來，整個人看起來十分開心。

“我家裏人給我來信了，說是已經出發了。”

聞時準備出去吃飯，聞言說了一句恭喜。

“聞兄，要不一起吃點？”

胡永安每日的吃食都是有人專門掐着點送的，到他手裏不會太燙，但也不會涼，很多人是沒這個條件的，都知道他家有錢，吃的也都是好的。

官宦之子，相較于商戶家，要低調很多。

“多謝胡兄好意，我去外面吃就好，先告辭。”

胡永安也沒強留，聞時去了經常去的哪家面館，這家價格公道，分量也實在，他要了一碗燒肉面和一份冰酥烙。

冰酥烙先上來，他以前都沒吃過這個，想來是只有京城才賣的，眼下這時節，吃着正好，冰冰涼涼也解渴。

一口下去，整個人都涼爽了不少，聞時想，日後妻子跟孩子來了，她們肯定也喜歡吃這個。

“聞兄，你家人何時過來？”

說話的人叫楊循，他是聞時眼下的同僚之一，相較于跟胡永安，聞時跟他的話題多一些。

二人出身是差不多的，也有話說，楊循性子不張揚，平日裏也很低調，他比聞時要大幾歲，坐下後，他要了一碗自己喜歡的雞腿面和一份綠豆湯。

因為經常能在這家飯館碰到，那怕不是一個地方的人，時間一長，二人也熟悉了不少。

“還要些日子。”

聞時放下勺子，他大概算過，迎香跟孩子如果在入冬前能到，都算快的，眼下他都不知道，她們收到信了沒。

她們不能走官道，從縣裏到府城，到京城，途中要過好些個地方，最少也要三四個月。

“你家人呢？”

“可能要快過年了。”

聞時吃完冰酥烙，面被掌櫃的端上來，他拿起筷子，吃相斯文。

“我父母兄弟他們全都會過來。”

楊循說到這，心裏也發愁，他租的小院比較大，價格也貴，一個月要十兩銀子，一共有五間房，要不都不夠住，他是上有大哥，下有一個小弟，且全都成婚有了孩子，當然他之前是被家裏全力供着，自然不能做那忘恩負義之事。

他眼下是出息了，自然要把家裏人都帶出來。

“你呢？”

“我這次只有妻子跟孩子先來，家裏人一時半會還來不了，我大哥五弟都在讀書，爹娘跟另外兩個兄弟都在經營一個鋪子。”

楊循點了點頭，他家是純務農的。

“那你家算得上是書香世家。”

村裏，鎮子上，縣裏，很多人都這麽說，聞時當然知道他們都是說好話，他們家眼下跟書香世家可不搭邊。

他一笑，而後道：“我大哥有秀才功名，五弟還小呢，眼下還說不上，祖輩也是種地的。”

“那也很好。”

楊循三兩下喝完綠豆湯，說到這有些發愁。

他跟聞時都不容易，有時候他還是很羨慕胡永安的，沒有壓力，都已經在京城置辦了大宅院，不必為銀錢發愁。

他算過，在京城日後一年房租都要一百二十兩，這是固定的少不了，餘下八十兩，也不知道夠不夠家裏人生活，侄兒們大了，也要讀書的。

“他們當初為了供我讀書，都快累死了，也該享福了，我日後多抄點書，也是個進項。”

聞時咬了一口燒肉，聽到這話有些許意外，楊循人真是很不錯，看到他，想想聞傳宗，真的是高下立見。

他那大哥當初還沒發達，就想抛下全家，害怕他們影響他的前途，聞時至今都沒忘，雖說他從不嘴上說，但想想，也是很心寒的。

“總會有辦法的，我家裏人過幾年肯定也都要跟着我的，就是不知道日後前途如何？”

聞時說完，楊循嘆了一口氣，他也擔心這個，眼下看似是留在京城，可若是三年後，考核不過，還是要被外放。

他拿起筷子開始吃飯，想得多也沒用，且走一步看一步吧。

大家一起讀書，總體很是和氣的，當然一些官宦之子，是不太愛跟他們來往，時間一長，大家慢慢也都有了自己的交際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