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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殿下您強逼顧大人娶您的風流韻事已經滿京皆知了◎
“安王?宋郾行……?”
宋毓容聽見這話時不禁恍惚,剛才面前宋郾行那張鮮血淋漓的臉惹得自夢中驚醒,沒想到人真的就在外面,讓她有瞬間現實和夢境相連的錯覺。
她被中的手在細細的顫抖,額間滲出細密的冷汗,但還是不顧攬翠關心的話,徑直批起外衫,也不顧沒上妝梳洗就直接打開門。
她昨夜睡得遲,加之一夜噩夢,昏沉間竟然睡到了天色大亮。
剛一推開門,外面刺目的明媚春光晃得宋毓容一滞。
只因視線裏熟悉的少年。
院中花樹下,宋郾行正擡頭望着頭頂枝杈,似乎注意力都被那将開未開的玉蘭吸引,直到宋毓容靠近才反應過來,臉上綻開一個明媚的笑。
“姐姐。”少年擡手将枝杈上的玉蘭摘下,別在宋毓容發間。
晚玉蘭馥郁的香氣在鬓邊散開,面前的宋郾行仔細看了看,似乎對此頗為滿意。
“剛剛攬翠就說你還沒起,我猜你知道我在外面等你一定顧不上束發,這玉蘭潔白若雪,最是适合散發點綴,要是上妝束發頭油脂粉反而蓋了花的清幽。”
宋毓容眼睛一眨不眨的認真看着面前的宋郾行。
少年對她滔滔不絕,她的心思卻全然不在對方的話上,而是只認真的看着面前這個人。
兩世了,居然隔了兩世她才再聽到這聲姐姐,才終于被少年再次重新依賴信任。
前世,宋郾行登基後變得麻木不仁,無論是百姓還是官員,殺人只憑心情好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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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是心情不好,對方随意一個因畏懼而躲閃的眼神都能成為殺人的理由,當時的宋郾行真真正正成了一個暴君,成了比王昀掌權更可怕的一個惡魔。
宋毓容無數次恍惚,這個如地獄惡鬼般的人,竟然就是她親手養大的弟弟。
……
這樣開朗的少年人,宋毓容實在是好久沒再見到。
半晌,宋毓容才找回自己的聲音,一開始微微發顫:“阿郾……”
“阿姐你今天是怎麽了?”宋郾行緊張的看向攬翠。
攬翠偷着看了眼公主神色,見沒拒絕才道:“安王殿下,公主她今日深思倦怠,昨夜又夢魇了。”
“原來是夢魇,”聞言宋郾行的神色緩和不少,揮揮手讓攬翠下去,随後乖巧的半蹲在宋毓容面前。
“阿姐你還記得嗎?我們還在寰都汜水畔住時候,當時母親剛走沒多久,晚上我就經常夢魇,每次都是你把我從夢裏叫醒。”少年把側臉貼在宋毓容的掌間,輕輕動了動。
“當時你就告訴我,夢裏的事情都是假的,無論是多麽不好的經歷都不會變成現實。”說到這兒宋郾行笑了笑,擡起頭對着宋毓容,“我當時還不信,偏問你為什麽夢裏的事情不會發生,明明當時感覺那麽真實。”
少年頓了一下,似乎實在回想,“我還記得你當時說——夢境就是在提醒人們現實裏可能發生的危險,讓人們提前防範,所以夢到不好的事情時應該慶幸,我們又躲過一劫。”
少年的聲音溫柔,說話間始終看着宋毓容,在宋毓容看向他時溫和的笑笑。
掌心的溫熱和少年此時的信賴無一不昭示着此時宋毓容眼前這人不是前世那個讓人生畏的暴君,而是那個值得信賴的弟弟。
至此宋毓容才恍然反應過來。
對啊,她之前拿來安慰別人的話怎麽到了自己反而忘記了。宋毓容自诩不是個感性懦弱的人,她一貫做事緊密理性,最讨厭感情用事。
所以在重生之後可以冷靜的分析局勢做出要重新争權的決定,但即使她刻意忽視,也無法在心裏徹底說服自己該以什麽樣的心态再去面對前世可能殺死她的親弟弟。
恨?還是擔心?痛心後悔?
宋毓容自己也分不清哪種情緒更多一些,因此重生數日也不曾去找過宋郾行,甚至連讓下屬遞一封書信都不曾。
因為她很清楚,她既沒辦法原諒可能是殺害自己兇手的親弟弟,也沒辦法因為懷疑對自小相依為命的至親痛下殺手。
但剛才他的拿番話倒是給了宋毓容一個合理的解決方法。
前世她經歷的那些,不就是相當于一個噩夢?噩夢警醒人們可能得隐患,所以只要宋毓容今生避免前世導致悲劇發生的契機,那宋郾行就不會成為那個殺人如麻的暴君,也不會有前世王朝覆滅的慘案。
宋毓容輕輕将手掌放在少年絨絨的頭頂,既然重來一次,她就當前世種種當做不曾發生,今生她勢必要改變一切。
……
二人信步移至書房,宋毓容一路想着前世發生的種種事情,想要理出導致宋郾行後來性格暴虐的原因,剛在案前坐下,昨夜那被落墨毀掉的佛經就落入眼中。
宋毓容正要喚人來收拾,視線卻落在經上不動。
當時攬翠因為寧小姐暈倒緊急來報,宋毓容心思一亂才毀了這經。
寧婉舒……寧家小姐!前世被攝政王強娶入府續弦不成的寧家小姐!
這點讓宋毓容想到無數前情,前世寧家被以通敵叛國罪滿門抄斬,寧太守不知如何将寧婉舒送了出來,本想讓她隐姓埋名度日,卻不想這姑娘脾氣太倔,不願意踩着家人的性命茍且偷生,竟然一紙狀書直接告到了禦前。
彼時攝政王當權,朝中衆人對寧婉舒泣血的訴狀置若罔聞,只看王昀的臉色行事。
不知王昀是出于何種心思,當着朝中衆人面前對寧婉舒作為逃犯竟然敢上殿申冤之事大加褒揚,只說是堪為女子典範,卻放着那訴狀不提,只在下朝後将人強行帶走,隔天就一頂小轎将人擡了進門。
王昀名為感慕寧小姐孝心将其娶為續弦,實則以納賤妾規格警醒朝中衆人,若是不順寧家就是下場。
此番敲打下,滿朝誰還敢和他作對!
宋毓容記得,這個寧婉舒寧死不從王昀,抵着一把匕首要死,卻被一把奪下充為官妓,在日日磋磨下留下滿室寫滿冤情的狀紙和給安王的一封訣別信就懸梁自盡。
宋毓容當時對宋郾行與寧婉舒相識之事絲毫不知,還是在一向溫和得有些懦弱的宋郾行孤身一人闖入其中不顧王昀勢力奪回那封信時才得知。
但即便當時宋毓容與安王如何極力争取,寧婉舒的遺體也被王昀帶了回去,以逃奴的待遇給家中死去愛犬殉葬,甚至墓碑上刻着——愛犬之墓,最下面才是殉葬賤奴寧婉舒。
将一個官家小姐貶成牲畜不如的東西,也難怪宋郾行隐忍多年,登基後第一件事就是将王昀屍骸刨出,挫骨揚灰洩憤。
……
宋毓容額頭滲出細汗,手中的佛經也被無意識揉皺。
這一切都是因果牽扯。
所幸如今寧家之事還未注下,一切都有重來的機會。
就在宋毓容琢磨如何向宋郾行開口說寧家之事,宋郾行卻先一步開了口。
少年目光灼灼看着她:“阿姐,你是不是有什麽事情要和我說?”
在宋郾行期待的目光下,宋毓容到嘴邊的話還是咽了回去,“确實是有些小事煩心,不過并不嚴重。阿郾你如今最重要的就是要認真學業,才能早日接過一國重任的擔子。”
如今她不知道寧婉舒與宋郾行是否早就相識,若是早前二人就私定終身,此時寧婉舒又險些遭到王昀謀害,按着前世宋郾行後來的言行,宋毓容真的很怕他會一時情急做出什麽不能挽回的事情。
宋毓容如今還未掌權,若是宋郾行言行過當,只怕就是拼盡全力也沒辦法護住他。
宋郾行卻好像對宋毓容此時內心的糾結毫不知情,對于宋毓容的可以岔開話題不置可否,只歪頭笑了下,“這件事如今滿京上至八十老叟下至垂髫孩童皆知,阿姐就不要刻意瞞我了。”
宋毓容聞言一僵,剛以為寧婉舒之事何時洩露出去,臉上的表情變化被刻意等着的宋郾行抓了個正着。
“來之前我還以為那不過是謠傳,現在看你的表情想來衆人所說竟是真的!”
宋郾行眯了眯眼睛湊近宋毓容,就在宋毓容被逼的要說出前因後果時宋郾行直接抓住她的胳膊使勁搖了搖。
“阿姐,你是什麽時候和顧欽在一起的?外人也就算了,怎麽連我這個親弟弟都瞞得滴水不漏,竟然還是從別人口中得知的!你們還私自定了終身!姐姐你可是最看重規矩的人,怎麽私下打了這種主意……”
宋郾行帶着滿臉哀痛一臉了然道:“莫不是說你真的那麽喜歡這個顧欽?喜歡到連請族中耆老定親都忍不到了?”
顧……顧欽?!宋毓容聞言臉上的緊張瞬間轉變成了啞然。
怎麽和他扯上關系了?
見宋毓容不說,宋郾行只好繼續求:“阿姐你說嘛,現在京中人都在傳,說你和顧欽兩個人暗許終身,還說是你們在攝政王府辦賞花宴時親口說的,到底是不是真的啊?”
這……好像還真是她做過的事,宋毓容就是想抵賴不認都心虛。
宋毓容當時只是順着顧欽的話接着演戲,這件事後緊接着就是他在馬車上的試探,還有采荷暗通消息和季藹揭露王昀暗中鏟除老臣之事,根本沒時間留給她去想當日究竟口不擇言說過什麽了。
現在被宋郾開一提醒,這才想起來當時所作所為。
先是大庭廣衆下和顧欽“打情罵俏”,然後就是兩個人話中坐實了訂婚之事。
所以……她現在已經有了個滿京城人都知道的未婚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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