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麥色皮膚的少年
第0007章 麥色皮膚的少年
蔣嶼揉了揉眼,又盯着卷着塵煙離去的跑車看了一會兒,便繼續發傳單了。
昨天下午他從蒲景言小區離開後,就在網上搜了一間餐廳附近的小賓館訂了兩晚,因為不用租房子,他的手頭寬裕了不少,兩晚賓館還是住得起的。
訂完賓館,他把手機塞到褲兜,就騎着剛剛被淋濕的小電車往餐廳方向駛去,身上的衣服還有些潮乎乎的,他又想到了今天發生的一切。
這世界真操蛋啊,偏偏又讓他碰上同性戀室友,可他明明比這街邊的電線杆還直!
心裏一陣煩躁,偏偏小電驢因為被水淋過導致電路接觸不良,在等紅綠燈的時候開始“叽哇”亂叫起來,引得旁人紛紛側目。
蔣嶼依舊冷着臉,看起來波瀾不驚似的,擡手就使勁拍了兩下車頭,動作幹淨利落,還帶着些一切盡在掌握之中的自信。
小電驢像被激怒了一樣,叫得更厲害了。蔣嶼的表情終于有了變化,他眉心微微擰起,手掌向下又利落的拍了兩下車頭。
“滴——”一聲尖銳的聲音響過後,小電驢終于安靜了。
在路人佩服的目光中,蔣嶼成功降服了一輛小電驢,剛好綠燈亮了,他故作沉穩的擰動了車把手,以為自己能酷酷的駛離衆人的視線。
結果,擰了一下,沒反應。
他不死心,又擰了一下車把手,還是沒反應。
得,小電驢罷工了。
一輛又一輛車子帶着一陣風從他身邊經過,還有人嫌他擋在前面礙事,沖他按喇叭。
路人的目光也從佩服轉換成了質疑,還有人交頭接耳說他剛剛欺負小電驢,是不是超雄啊。蔣嶼無語地扯了扯嘴角,翻身從車上跳下來,迅速推着電車挪到安全地帶,灰溜溜的沿着路邊走了。
靠!果然裝逼的人最容易出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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把電車推到附近的維修站修好後,站在馬路邊上他有些愛惜的摸了摸“驢頭”,語氣仿若霸總上身。
“驢兒,以後不許再受傷,我會心疼...”
心疼我的錢包。
用小電驢把行李從餐廳帶到賓館,他洗完澡換了身幹淨的衣服躺在床上玩手機。
深夜總會讓人寂寞難耐,他點開一個之前下載的小視頻,看着視頻裏面的男女,他還是會起反應。
蔣嶼心裏一陣燥熱,為了緩解他翻身下床趴在地上坐了一組俯卧撐。結果,身體上的疲乏非但沒能幫他昂揚的小兄弟熄火,反倒更加…難受…
去廁所解決完,他沖了個冷水澡,拿着毛巾擦拭身體的時候他想自己果然是直的,那蒲景言呢?他們同性戀都看什麽?
回到床上,蔣嶼拿起手機在百度上搜索起來,誤打誤撞點進一個從未涉足過的視頻領域。
視頻裏是兩個男人。
他第一次看這種視頻,聽着裏面的聲音,他表情有些迷茫。他想,男人竟然也會發出這種撩撥的人心癢癢的聲音嗎?
等他回過神來,視頻已經結束了。
看着最後定格的畫面,他腦子裏閃過一些之前親眼目睹過的零星畫面。
真惡心…
蔣嶼摁滅手機,扔到了床頭櫃上,順手關上了燈。
到了第二天,蔣嶼想到昨天晚上經理說的讓他提前一天來熟悉工作環境,于是他洗漱一番後便騎着電車去了餐廳。
在後廚裏幫着切了半天洋蔥後,蔣嶼感覺眼睛和手都有些發酸。看到他眼裏的紅血絲,經理讓他去外面發發傳單,透透氣。
蔣嶼拿着厚厚一沓傳單站在門口和一個同事一起發給過路的行人。
有人看他長得帥,還特意從路對面跑過來拿傳單,一時之間餐廳門口圍滿了人。
蔣嶼還是帶着一副他慣有的面癱臉,他把傳單一張一張的分發給朝他伸來的手上,從容又有秩序。
這陣仗倒不像是在發傳單,像是在發錢。
等傳單發完,他又從同事手裏抽出來一沓幫她發,同事和等着領傳單的路人都沖他比大拇指,“小哥哥好紳士!”
蔣嶼輕微勾唇笑一下,大家又是一陣尖叫。他剛接過來準備繼續發,路邊傳來引擎的巨大轟鳴聲,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一輛酷炫黑色跑車停在路口等紅綠燈,大家都好奇的看過去,紛紛猜測這豪跑的價格和裏面坐着的人。
蔣嶼也不例外,但這跑車沒開頂,車窗上又貼着黑漆漆的車膜,他盯着駕駛座的車窗看了好一會兒,也沒看出個名堂。
綠燈亮了,看着遠去的酷炫車屁股,蔣嶼心裏感慨,這車真TM帥啊,他什麽時候能開一次,死而無憾了!
就是車窗上貼着車膜讓他沒看清裏面的人,但蔣嶼覺得能開這麽牛逼車的人,指定也是一個特牛逼的人。
盯着遠去的車屁股發了好一會兒呆,蔣嶼感覺到有細密的水滴在臉上,他不禁擡頭看向被樹冠遮蔽的天空。
“下雨了?”他轉頭看向身旁的同事問道。
“沒有啊,你看這大太陽,哪像下雨的天。”
“那為什麽有水滴到我臉上?”蔣嶼說着又擡頭往天上看了看。
“害!可能是蟬在尿尿,它們尿的可多了,有的時候真和下雨一樣。”
“啊?蟬尿?”
蔣嶼不可思議的長大了嘴巴,剛好又有一波新鮮蟬尿雨從天而降,有幾滴甚至落到了他的嘴裏。
“...”
我靠!!!
同事無奈的笑了笑,和站在一旁的路人們一同看着剛剛還冷着臉的酷酷帥哥大叫一聲後,邁着兩條長腿,頭也不回的沖進了餐廳。
-
這邊,蒲景言帶着他哥去一家私人菜館吃完飯後,出來已經十點了。
他們走出去時,已經有服務生替他們把車開到了門口。坐上駕駛座,蒲景言一邊系安全帶一邊偏頭問他哥。
“哥,晚上住我那兒?”
“嗯。”蒲錦程微微笑了下,“我陪你睡一晚,明早讓司機過來接我。”
在車子快行駛到小區時,蒲錦程又開口了。
“言言,那個新室友,你別忘了和他說讓他不用再過來了,好嗎?”
蒲景言心裏悶悶的,他知道他哥是在為自己着想,怕自己受傷,但他面對蔣嶼總是有一種失而複得的喜悅,他不想讓蔣嶼走。
好像是看出了他的不情願,蒲錦程輕嘆一聲,把手輕輕覆在他垂在身側的手,“言言,哥哥不會強迫你做選擇,一切随你心意。但哥哥想讓你知道,無論什麽時候我都會陪在你身邊。”
覆在手背上的手掌幹燥溫熱,蒲景言的心忍不住軟了軟。
“哥,我知道了。明天我會和他說清楚。”
蒲錦程捏了捏他的手,動作很輕柔,他說:“哥哥不想再讓你受傷了,那次是哥哥來的太晚了。”
蒲景言躺在床上,他側過身看着身旁躺着的蒲錦程,又想到了在車上他哥說過的話。
他哥并沒有來晚,相反,如果不是蒲錦程來了,或許自己已經死在了那個狹小的禁閉室裏。
閉上眼睛,蒲景言又陷入了黑暗,他的思緒連帶着整個人都好像回到地獄般的那段記憶裏。
……
初中的蒲景言就讀于海城一所頂級國際中學,在這所學校上學的孩子們,父母非富即貴,幾乎都是政商界有頭有臉的人物。
初三那年暮秋,蒲景言在一次游泳課上因為未做熱身運動就下了水,導致小腿突然抽筋,身體失去平衡,整個人掙紮着在泳池裏撲騰。
巨大的水花吸引了附近的學生,老師察覺情況不對也趕緊朝他游過來解救他。
正當他控制不住地往水裏沉時,一個麥色皮膚的少年伸長手臂過來托着他的背,把他撈了起來。
待蒲景言把頭擡出水面,呼吸上幾口新鮮空氣後,眼前才逐漸清明。他看到匆匆游過來的老師和那個麥色皮膚的男生一起拉着剛剛給他套上的游泳圈,往岸邊去。
這個場景似曾相識,記憶中好像也有一個麥色皮膚的少年,把他從水裏救出來過,只不過那是好幾年前的事情了。
麥色皮膚的少年自告奮勇把他背到了醫務室,躺在床上,蒲景言一直盯着他看,相似的眉眼,冷淡不耐煩的表情,簡直和記憶中那人一模一樣。
于是,他忍不住開口:“你,你的皮膚一直都這樣嗎?”
那少年把看向窗外的表情收回來,淡淡地看着蒲景言。
“你不應該先感謝我嗎?問這種問題幹嘛?”
蒲景言有些無措,他閉上眼睛又睜開,抿着唇笑了下,“謝謝你,還有剛剛冒犯到你真的很抱歉。因為你和小時候在河邊救過我的一個小哥哥很像...”
看着蒲景言眨着一雙無辜的圓眼睛,劉海濕濕的垂在額頭上,像一只落水的小狗,少年挑了挑眉,嘴邊的話打了個轉,換了說法。
“诶對了,我叫賀延年,你叫什麽名字?”
“蒲景言。”
“唔,就是這個名字,小時候救你的人就是我。”
“啊?”蒲景言忍不住瞪大了眼睛,他仔細盯着賀延年看了好一會兒,在對方不耐的催促下才回過神來。
“真的是你嗎?”蒲景言有些不可置信。
“嗯。”賀延年垂着眼皮漫不經心的回答,他看着蒲景言一張小臉上,飽滿的嘴唇像兩顆紅櫻桃似的。情不自禁的,他伸出手,用大拇指摁壓着那處柔軟來回摩挲着。
在蒲景言愕然的表情中,賀延年玩味地扯着嘴角笑了。他俯身湊到蒲景言耳邊,用少年剛過變聲期的低沉聲線說:“喂,我救了你兩次,口頭感謝可不行。”
蒲景言覺得全身燥熱的難受,他的臉泛起了紅暈,面對賀延年咄咄逼人的壓迫感,他不知道該怎麽回應。
“那...你想讓我怎麽謝?”
窗外吹起一陣風,醫務室的窗戶沒關,薄紗般的白色窗簾被風拂過,翻起層層層波浪。有陽光跳躍着在兩人身上灑了一層金,賀延年就這樣在光的沐浴中笑着,他把手臂撐在蒲景言兩側,俯視着他。
“和我試試。”
毋庸置疑的肯定語氣,像是篤定了蒲景言會同意。
看着他黑沉沉的眼睛映出自己無措的模樣,蒲景言像被卷進了平靜海面深處的漩渦,暈乎乎的便點了頭。
不久後,蒲景言終于意識到,少年的愛意像裝在精致禮盒裏的紅蘋果,他以為打開後能品嘗到戀愛甜滋滋的味道,可沒曾想,裏面早已腐爛蛀空,徒留一個閃着漂亮光澤的外殼。
【作者有話說】
蒲景言一切噩夢的源頭——賀延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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