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 火藥味

第0010章 火藥味

第二天兩人醒來，皆是頂着兩個大大的黑眼圈。

蒲景言起的比蔣嶼早，他去洗浴間洗漱的時候看着鏡子裏的自己，不僅揉了揉臉。

“這黑眼圈也太誇張了，”蒲景言有些驚詫的對着鏡子叫道，“馬上掉到下巴上了，得，等下還是用遮瑕遮一下吧。”

他昨天晚上沒睡好，畢竟家裏來了一位新室友，雖然是他喜歡的那款，但卻是個大直男…讓他心裏既開心又難過的，在床上翻來覆去半宿都沒睡着。

直到天邊泛起魚肚白時，困意才漸漸襲來。

拿着遮瑕刷細致的把黑眼圈遮好後，他打着哈欠往外面走，差點撞上準備進來的蔣嶼。

好在兩人均是身手敏捷，互相錯開半步後，蒲景言看到蔣嶼眼睛下方也挂着兩個黑黑的印子，看起來很是疲憊。

“沒睡好？”蒲景言看他那樣，一個沒忍住還是問出了口。

雖然昨天晚上看到蔣嶼門口貼着【警示語】後他決定高冷一點，不主動和他搭話，但嘴還是比腦子快一步。

“嗯。”

蔣嶼倒是很誠實，他晚上一直處于警戒狀态，兩只眼睛輪流站崗，生怕蒲景言晚上悄悄打開門溜上他的床。

本想着反鎖房門，但又覺得有點太小題大做，倒像自己心裏有鬼似的，所以他沒鎖門，只靠自己驚人的意志力撐着，只要蒲景言敢進來他就能馬上從床上跳起來把他制服。

“怎麽沒睡好？”蒲景言又一個沒忍住，多問一句，問完他都想把自己的嘴縫上，怎麽那麽多話！一點也不高冷。

“認床。”

說完，蔣嶼錯身從他旁邊走了過去，一副不願意再聊天的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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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自讨了個沒趣，蒲景言也不再多言，溜達着回了卧室。

他走到卧室最裏面的衣帽間，在裏面轉悠着挑了一件藍白菱形格子襯衫搭配白t，又拿了一條黑短褲。

感覺胳膊上缺了點什麽，蒲景言轉頭看着占據一整面牆的透明展櫃，他點着下巴思考了一會兒，從裏面拿了塊百達翡麗的表。

銀灰的表身，表盤是斑馬條紋的黑白經典款，簡約低調，是他二十三歲的生日禮物。

今年的生日還沒過，蒲景言想，他爸媽大概會直接給他張卡，讓他自己買禮物。畢竟房子、車子、表...他都不缺，他們也實在想不到能送什麽，還不知直接給錢來得方便。

如果真給卡的話，蒲景言打算把公司的裝備系統、軟件硬件什麽的全部升級一遍，争取這次的游戲順利上市，再半路夭折的話，他可能真的要收拾收拾進自家公司了。

把衣服穿戴整齊，蒲景言打開卧室門走了出去，剛開門就聞到一陣香味，他想蔣嶼應該已經把早餐準備好了。

果然大理石桌面上已經擺了一盤搭配均衡的餐食，圓形盤子有兩面用黃油烤制到金黃焦脆的吐司，上面還淋了少許蜂蜜。吐司旁緊湊的放着滑蛋、培根和口蘑，還有加了芝麻沙拉醬的蔬菜沙拉。

擺盤精致，食物讓人看起來也很有食欲。

蒲景言看着早餐還是有點驚訝的，沒想到蔣嶼這人看着挺糙，做起飯來還真是有兩把刷子。剛要誇一句，他發現桌子上只有自己的早餐，正準備詢問什麽情況時，蔣嶼端着自己的那盤食物從廚房朝這邊走來。

蒲景言想當然的認為他們兩個要坐在一起吃飯，他還在想兩人是面對面吃比較合适呢，還是并排坐着不會尴尬。

誰知蔣嶼就像沒看到他似的，端着盤子從餐桌邊路過就要往房間走。

“诶？”蒲景言傻眼了，這是什麽情況？是計劃之外的第三種可能？

聽到蒲景言發出疑問，蔣嶼突然停下腳步，反問了他一個問題。

“你為什麽每天晚上都要把所有燈都開着？”

蔣嶼昨天晚上出來倒水喝的時候，發現外面每個房間都開着燈。想到前幾天他第一次碰到蒲景言的那個晚上，他溜達着來到一個高檔住宅區外面，擡頭看到的那層全開着燈的房子，他不免有些疑惑，就算不擔心電費，也不至于把所有燈都打開吧。

聞言，蒲景言愣了愣，他目前還不想把自己脆弱的一面展示給蔣嶼看。于是他強裝鎮定，扯了扯嘴角笑道：“有錢人的小癖好。”

蔣嶼眸色很黑，兩人對視着，蒲景言不僅有些緊張的吞咽了下口水。

房間裏很靜，靜到兩個人的呼吸聲都清晰可聞。

蔣嶼沒再說話，轉身就要端着早餐回房間。蒲景言不知道他想幹嘛，他抓着椅背上的邊緣處，扭身朝他喊：“你要去卧室吃飯？”

“對。”蔣嶼沒回頭，在即将走進去的時候又補了一句，“這是我的小癖好。”

“啪嗒。”門被關上了。

蒲景言獨自一人坐在餐桌前，用牙齒撕扯着吐司，把它想象成是蔣嶼被他咬成碎片吞入腹中。把餐盤上的所有食物解決掉，他又灌了杯生牛乳，“咕咚咕咚”喝完一大杯，蒲景言把椅子一推，一聲招呼也沒打，氣呼呼的出門上班去了。

蔣嶼坐在卧室的書桌前慢條斯理的享用着美食，聽到蒲景言一個人在外面叮呤咣啷的吃着飯，他索性打開音樂聽了起來，以蓋過外面傳來的“噪音”。

把餐盤收拾進洗碗機，蔣嶼又把晚上要做的肉制品拿出來解凍，順便啓動掃地機器人清掃地面。

蒲景言家足足有340平方，就算是掃地機器人也得花費差不多一天的時間才能打掃完。嫌棄它打掃的慢，蔣嶼自己又拿着拖把把餐廳周圍的地面來來回回的拖了一遍。

忙了好一會兒，他擡眼看了牆上挂着的時鐘，距離上班還有一個小時。他去洗浴間沖了個澡便坐在沙發上刷了會兒手機。刷着刷着，他看着一篇帖子愣了神，标題是【祝我們相愛三周年快樂】。

看标題沒什麽特殊的地方，但配圖是兩個擁抱的男生，是同性戀，蔣嶼的手指懸在帖子上面頓了兩秒，點了進去。

帖子的內容很普通，無非是講兩個人如何相遇、相識、相愛的過程，如果是男女，蔣嶼或許會評論一條祝福。

但樓主是同性戀，是喜歡男人的男人，他雖然知道自己抱有偏見，但還是不能免俗的認為，這種行為是不正常的，是注定不會被社會接受的，就算社會中的其他人都睜一只眼閉一只眼僞善的裝作不在意，但他們的家人朋友呢？他們會坦然接受甚至是祝福嗎？

說到底，最終的結局大概也是兩人被現實所困，被迫分開。

既然早晚都會受傷，那便不要開始，蔣嶼是這樣想的。

他不喜歡男人，但他覺得這句話其實在異性戀身上也适用。他對感情很謹慎，甚至到了吹毛求疵的地步，所以如果對方讓他覺得沒辦法攜手走到最後，那他寧願錯過也不要試錯。

退出紅色軟件，蔣嶼收到了蒲景言發來的一條微信消息。

【啤酒鴨：今晚別做我的飯了，我出去吃。】

【蔣嶼：嗯。】

回完消息，蔣嶼想到了什麽，轉而點開了藍色軟件。

他在搜索框上打下一行字。

【怎麽才能讓同性對自己不感興趣。】

點了搜索後，出來了很多與自己處境相仿的問題，下面還有不少人回複。蔣嶼翻看着，看到有一條答案是這樣說的。

【實話實說，直接告訴對方自己是直男就好了，對方一般不會死纏爛打的。】

蔣嶼想了想，他好像一開始已經和蒲景言說過了，而且蒲景言也表示對他這種類型的男人不感興趣，那應該問題不大，他選擇相信答案的可靠性。

但保不準哪天蒲景言就喜歡上他這種類型了，蔣嶼想還是小心為妙。

十點半，蒲景言要去和一家技術公司談合作，他帶着姜心妍開了一輛低調的黑色SUV在大路上行駛着。剛開出小區沒一會兒，前面一個騎電車的身影就闖入了他的視線。

“诶，姜姜你看前面穿黑t騎電車的酷哥。”

姜心妍一聽酷哥，忙坐直了身體往窗外看去。

“在哪兒？”她摘下墨鏡睜大眼睛看着窗外，“啊，只有個背影，你開到他旁邊去，讓我好好看看。”

蒲景言壞笑着，踩了一腳油門，開到了蔣嶼旁邊。

他按下車窗，看着車窗外的面孔逐漸變得清晰可見，心跳還是控制不住的加快了。

“卧槽，蒲景言你眼光真毒辣，只看背影就知道人家是酷哥。”姜心妍扒着車窗看了一眼，又轉過頭和蒲景言說，語氣是掩飾不住的驚喜。

“那可不，這是我新室友，我怎麽會認不出來。”

“哈？我說怎麽那麽面熟，不打個招呼嗎？”

姜心妍說完，也不管蒲景言願意不願意就朝外面的蔣嶼喊：“帥哥你好，我是蒲景言的朋友！我叫姜心妍！”

正認真騎電車的蔣嶼聽見旁邊一輛車裏有人喊他的名字，前面剛好遇上紅燈，他便擰了剎車，一條長腿随意的支在地上，偏頭朝旁邊的車窗裏看去。

“怎麽是你？”蔣嶼迎着頂頭的烈日，看到車裏坐着蒲景言和一個不認識的女生後，不禁蹙眉問道。

想到早上被蔣嶼一句話怼的啞口無言，蒲景言知道反擊的機會來了。

他裝作毫不在意的口吻說：“很奇怪嗎？如果我願意，我可以出現在海城任何一個地方。”

“…”蔣嶼沒說話，兩人對視了幾秒，又把頭都轉了回去，誰也不再看誰。

姜心妍在旁邊都看傻了，這一大早火藥味就那麽濃嗎？這兩個人做室友真的沒問題嗎？

綠燈适時亮起，姜心妍松了口氣，剛準備和蔣嶼打招呼說他們先撤了。誰知蒲景言直接一腳踩上油門，車子像離弦的箭“嗖”地就彈射出去了。

她說出口的“拜拜”被急速的風掠過，拉扯着變了音調，也不知道有沒有傳到對方耳朵裏。

“蒲景言！你開那麽猛幹嘛呀，吓我一跳。”姜心妍坐穩後拍了拍胸口，又用胳膊肘輕輕拄了蒲景言一下，嗔怪道。

蒲景言沒理她，他的目光緊盯着後視鏡，看着愈來愈小的身影變成黑點，直至再也看不見。他才把視線移開，對姜心妍說了聲抱歉。

車速慢慢降了下來，窗外輕柔的風拂過，像一聲微不可聞的嘆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