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7 ◇ 第公主抱

◇ 第57章 公主抱

“有時間,有事直說吧。”

蔣嶼能猜到肯定和今晚停電發生的事情有關,按理說被強吻的他才是受害者,但不知為何他卻莫名的心慌。

“我弟弟現在在醫院。”蒲錦程直截了當的把弟弟的情況告訴了蔣嶼。

蔣嶼一愣,不可置信道:“不可能,他剛剛還在家啊。”

“那這麽說,你剛剛和我弟弟呆在一起。可以方便問一下,你為什麽又離開了呢?”

蒲錦程強壓着內心的怒意,禮貌詢問。他不明白對方是有多讨厭他弟弟,才會在停電這種對幽閉恐懼症患者極度危險的情況下,把他獨自丢在漆黑一片的家中。

“我…”蔣嶼一時有些語塞。

看這情況,蒲景言并未把兩人之間發生的事情告知他哥,那他現在說出來怕是也不合适,于是他猶豫了。

“我覺得悶,出來散散心。”蔣嶼說的是實話,但聽在蒲錦程耳朵裏卻是赤裸裸的逃避責任。

他正欲發火,蔣嶼又在手機那頭着急地問:“你剛剛說蒲景言在醫院?為什麽?到底發生了什麽?”

蒲錦程聽了這話有些疑惑,怎麽掉換身份,變成對方質問自己了。

手機開的免提,陳祈安站在旁邊自然也聽到了兩人的對話。他們對視一眼,便猜到這其中應該有什麽誤會。

“言言在你離開的時候,有沒有和你說些什麽?比如他怕黑之類的?”蒲錦程平複了心情,溫和地詢問。

蔣嶼想了想,他記得蒲景言确實說過,但當時他正在氣頭上并未在意,以為只是他讓自己留下的借口…

“好像說過,但這和他住院有什麽關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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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蒲錦程一時氣結,連音量都不自覺擡高幾度,“他都說怕黑了,你為什麽還要走!”

聽着對方掩飾不住的氣憤,蔣嶼這才意識到,蒲景言的住院竟是因為自己。怕黑,居然是真的…

但他不明白,怕黑,怎麽會嚴重到需要去醫院的程度。

“我們當時發生了點矛盾,我沒辦法再待下去了。”蔣嶼有些焦躁的在涼亭裏踱着步,随即又重重坐下。他低着頭,幾縷頭發垂至額前,遮住了晦暗不明的雙眼。

“抱歉。我不知道會那麽嚴重…”

“你不知道沒關系,我現在就可以告訴你。”蒲錦程幾乎要窒息,他身形一晃,被旁邊眼疾手快的陳祈安扶住才穩住身形。他閉上眼調整呼吸,接着緩緩睜開眼艱澀開口:“他有嚴重的幽閉恐懼症。”

沒人比蒲錦程更了解他弟弟。

他知道他弟弟愛逞強,表面一副沒心沒肺、大大咧咧的樣子,仿佛沒人能傷他分毫。但他知道,為了不讓大家擔心,他弟弟每次都是獨自舔舐傷口。

有些傷口無法靠自己痊愈,于是他的心上便布滿了祛除不掉的、大小不一、或深或淺的傷痕。

“幽閉恐懼症?”蔣嶼是第一次接觸這個詞兒,他不懂,于是打開百度搜了起來。在症狀顯現在屏幕上的瞬間,他不禁呼吸一滞。

蒲錦程聲音帶了點哽咽,他說:“言言從小就是個單純善良的好孩子,不管這個世界對他的惡意有多大,他總是能夠笑着去面對。”

“小時候,他在學校拿到的小紅花總是最多的,其他小朋友心裏不平衡,就孤立他、排擠他、欺負他…但言言每次都會笑着爬起來說沒事,回家卻悄悄問我是不是他哪裏做的不夠好,才被人讨厭。”

“再大一些,他依然保持着最善良的本心。他毫無保留的對家人、朋友好,對陌生人也抱有最大的善意。但換來的卻往往是利用和背叛。最嚴重的一次他遭人陷害,最後被送進禁閉室,患上了幽閉恐懼症,還差點丢了命。”

蔣嶼認真聽着,手指不由地緊摳着手機邊緣,指尖泛白。

陳祈安則是一臉擔憂,蒲錦程用眼神示意他沒事,又接着說:“還好他在大學又結交了一些不錯的朋友,還開了自己的游戲工作室,一切都慢慢好起來了。作為哥哥看到他臉上又重新綻放笑容,我真的很欣慰,我想他的病會很快好起來的。”

“直到他找到了你當室友…”

“不是。”蔣嶼第一次打斷了對方,他啞着聲音說:“是我找上了他。”一切禍端因他而起,是他一個直男非招惹上了蒲景言,才讓他不斷地為了自己難過。

“蔣嶼。”蒲錦程叫了他的名字,“我起初是不願意讓你做他的室友的,我怕他再受傷害。是言言,他始終相信,再堅硬的寒冰,都會被人的真心捂化。如果你願意仔細想想,你會發現他真的默默地付出了很多。”

“我說這些話,并不是要怪你。我只是心疼弟弟,希望他真心對待的人,或許也能看到他的一點好。不要讓一個總是對這個世界充滿愛和期待人,寒了心。”

蔣嶼不知何時早已淚流滿面,他無聲的流着淚,心裏泛起陣陣酸澀。如果不是蒲景言的親哥說這些,他根本沒辦法把這些遭遇聯想到蒲景言身上。

如今回想兩人相處的這兩個月,他才後知後覺地意識到,蒲景言确實是一個很好很好的人。

花園裏的路燈突然亮起來,遠處的大樓也接連亮起了燈光。看來電力系統已經維修好了,蔣嶼看向遠處,看向高樓之上亮着燈光的第二十六層。

“電路維修好了。”蔣嶼開口道:“我去接他回家。”

蒲錦程本不想把醫院地址告訴蔣嶼,但看在他态度還算誠懇,以及是在不知情的情況下做了錯事,他還是決定再相信他一次。

畢竟解鈴還須系鈴人,蔣嶼是弟弟心病的症結所在,他去了,弟弟心裏或許會好受一些。

蔣嶼收到蒲錦程發來的地址,馬不停蹄的就往醫院趕,甚至還破天荒的打了車。

一路上,他既希望車能開快些,他能早些見到蒲景言和他道歉。但他又有些怕,怕見到對方不知要如何開口,他不想辜負對方的心意,卻又無法接受。

就這樣一路糾結着,車還是停靠在了醫院門口。他掃碼付錢下了車,按照地址找到了那間私人休息室。

站在門口,蔣嶼發覺手心有些出汗,他抓着門把手卻一直沒有扭開。一門之隔,裏面就是蒲景言,只是想到他的名字,蔣嶼的心髒就不可控制的劇烈跳動起來。

“既然來了,就進去吧。”

一道聲音突然從身後響起,和電話裏的聲音一樣,但少了電流傳輸的失真性,現場聽起來更溫和好聽。

他猛地回頭,看到兩個從未見過但卻好看到耀眼奪目的人,仿佛是從大熒屏上走出來的模特一樣。

一個眉眼淡淡,黑白分明,像是水墨畫上用毛筆蘸墨勾勒出的面容;另一個則俊朗明秀,五官立體,像是雕刻家刻刀下雕琢出的完美人像。

擁有着截然不同長相的兩個人,站在一起,卻意外般配。

收回目光,蔣嶼朝他們點點頭,表情認真堅定。他不再猶豫,轉過身直接扭開門走了進去。

這是間VIP私人休息室,裏面的設施陳列一應俱全,剛進門便是扇把房間分割成兩部分的古典屏風,靠近門的這部分是一處會客區域,沙發茶幾還有一套茶具,質感成色都是頂級。

蔣嶼掃了一眼,繼續往裏走,他知道蒲景言現在應該就在屏風後的床上。繞過屏風,裏面的空間和外面的差不多大,只是落地窗讓裏面的視野看起來更寬闊了些。

蒲景言此時正躺在床上,看着窗外亮起的路燈不知道在想些什麽。聽到有人進來他以為是護士又來上藥,但餘光瞄到是一個高大的身影,他便回頭看去。

蔣嶼?

他有些怔怔的看着對方,蔣嶼怎麽會過來?他怎麽知道自己在這裏?誰告訴他的?他又來做什麽?

無數的疑問幾乎把他淹沒。

兩人就這樣對視着,誰都沒有開口。

蒲景言看蔣嶼一臉複雜,他猜一定是因為自己的臉色太差,吓到他了。剛剛在衛生間,蒲景言照了下鏡子,蒼白的一張臉,像白紙一樣,只有兩顆黑眼珠給整張臉添了些顏色。

心裏堵得慌,蒲景言側過身把臉朝向窗外不再看他。

但蔣嶼卻邁開步子,沒兩步就走到他床邊椅子上坐下。

“蒲景言。”蔣嶼輕輕喊他。

“你來幹什麽?不是說不再相信我了嗎,為什麽還來找我。”

蔣嶼看着蒲景言裹在被子裏,身體微微顫抖着,像是在極力忍耐着什麽。他的心仿佛被狠狠揪了一把,疼的他咬緊牙關才勉強控制住情緒。

“你還記得今天晚上答應過我,讓我提一個要求嗎?”

“記得。”蒲景言閉上眼睛,無力道:“你說吧。”

他猜蔣嶼應該是來提要求,讓他提前終止合同。今天晚上發生的事情算是撕開了自己龌龊的內心,讓蔣嶼看了個真切,那他提出要離開,其實也挺合理的。

說實話他已經做好心理準備了,但…為什麽還是心痛到讓他抑制不住的流出了眼淚。

淚打濕了枕頭,留下一圈圈淺色的水漬。蒲景言屏息等待着,卻聽到蔣嶼說:

“蒲景言,原諒我好嗎?”

眼睛驀地睜大,蒲景言不可置信的轉頭看他。

病房裏很安靜,沒有任何多餘的聲音,只有兩個人有些急促的呼吸聲,宣告着他們內心的掙紮和早已掩蓋不住的驚濤駭浪。

“我說,我希望你可以原諒我。”蔣嶼認真地看着蒲景言,“我知道我提的這個要求很過分。我做了傷害你的事情,說了傷害你的話,卻還奢求你能原諒我…”

“我這個人,還挺差勁的。”蔣嶼說到最後,偏過頭看着旁邊桌子上插着百合的花瓶,垂眼自嘲道。

他很差勁,所以,蒲景言不應該喜歡上他這種人。

空氣仿佛停滞了一般,兩人僵持了好一會兒,蒲景言最後還是松口答應了他。蔣嶼說要帶他回家,他也沒抗拒,很平靜的接受了他的提議。

蒲景言表現出一種很平和的态度,好像這件事真的就這麽過去了。但只有他知道,身體裏好像有什麽東西悄悄碎掉了。

他坐在床上換好衣服,穿上鞋子,正準備站起身的時候,卻被蔣嶼一把攔腰抱起。

“你幹嘛?”蒲景言驚呼一聲。他窩在蔣嶼懷裏有些無措,這種公主抱的形式,他還是第一次體驗,手都不知道該放到哪裏。

“帶你回家。”蔣嶼眸色很深,他低頭看着懷裏慌亂的人,心中的陰霾散開了一些。

蒲景言又開始掙紮,“放我下來,我自己能走。”

“你的腿有傷,別動,會摔下去的。”蔣嶼說着就邁開步子朝外面走去。

蒲景言今晚不知道摔了多少次,他真的摔怕了。為了不掉下去,他只能老老實實的呆着,兩只手緊緊抓着蔣嶼貼在身前的衣服。

他不知道蔣嶼在發什麽神經,看他沒有絲毫要放手的意思,只能任由他抱着自己出門。

“我哥呢?我得和他說一聲。”蒲景言仰頭,睜着一雙圓眼睛看他。

“你哥知道。我和他說過要帶你回去了,別擔心。”

聽了蔣嶼的解釋,蒲景言才稍稍放下心來。但今天晚上發生的一系列事情都太怪了,讓他産生了一切都是自己在做夢的幻覺。

但緊貼着的身體是溫暖的,就算是夢,也讓他最後再貪戀一次這份溫暖吧。

他大着膽子用手環住了蔣嶼的脖子,感受到他僵住的身體,蒲景言在心裏暗自嘆了口氣。

就算嘴上說的再好聽,身體的本能反應是騙不了人的。他有些累了,強扭的瓜不甜,既如此,那便放過他,也放過自己。

“嶼哥。”蒲景言的臉貼在蔣嶼胸腔處,聽着他有力的心跳聲,閉上了眼睛,“我以後不喜歡你了,好不好?”

心髒漏掉了一拍,蔣嶼沒有絲毫解脫的感覺,只覺得心裏悶悶的。但這明明才是兩人之間最好的結局不是嗎?兩個男人之間,注定不會産生愛情。

沉默片刻,他開口,卻只發出一個艱澀無比的音調。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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