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5 三十五 又沒我的位置了?

第35章 三十五 又沒我的位置了?

船至湖中心, 清風拂面,水聲悠悠,放眼望去, 一片波光粼粼, 耀眼而奪目。

時清歡站在甲板上,望着湖心盛景,靜靜感受着輕盈而來的清風, 心情惬意,分外輕松。她嘴角不自覺揚起一抹笑,眼底萦繞着更深的笑意。

好風光,總是容易讓人心情愉悅。

她想, 下次帶念念和大虎一起來吧,他們應該也會喜歡的。

身後傳來腳步聲,時清歡斂回思緒轉頭, 看見蕭翎胥拿着件披風過來, 她尚未開口, 他便将手中披風披在她肩上,垂眼替她系上在身前的絲帶:“湖面風大, 別着涼。”

時清歡低頭看了眼蕭翎胥的手, 又擡眼看向他的臉:“你沒穿披風。”

蕭翎胥解釋:“我在北境待了許多年,習慣了那裏的嚴寒,京城的冷對我來說不算什麽。這個時候,還不需要披風。”

言語間, 他從袖中取出一支銀釵, 遞到時清歡面前。

時清歡垂眼看去,随即驚訝。她認出了這支銀釵,這不是先前在荷莊縣時, 為了給裘娘子辦喪事而典當的那支銀釵嗎?怎麽會……

在蕭翎胥手中?

她将發釵拿過,遞至眼前仔細查看,手指指腹摩挲着發釵表面,不論是樣式或是做工,還是手感,确實就是她典當的那支銀釵。

她不解:“這個怎麽會在你手裏?”

蕭翎胥解釋:“當時我是為你去的荷莊縣,我到後對你的舉動有所關注,得知你為好友辦喪禮典當發釵後,便讓長宇将其買了回來。只是一直沒有尋到合适的時機将其還給你。”

他很快補充:“這支銀釵,二十兩當掉,真是虧了。”

“荷莊縣是個小縣,一支發釵能夠當二十兩已經不錯了,何況當時着急用錢,哪裏顧不上那麽多。”時清歡眨了下眼,繼而擡眸看向蕭翎胥:“多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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蕭翎胥道:“小事而已。”

“聽典當行的老板說,你之前也典當過兩次首飾,只不過時隔太久,東西已經轉手出去好幾次,我已無法尋回。”

時清歡握緊手中發釵:“能尋回這個已然很好。”

“其餘的,估計已是他人所用之物,尋回來也沒有意義。”

她所擁有帶着過往記憶的舊物并不多,只有那幾件首飾,接連典當出去後,越來越少。如今,只剩下三件。

舊物很少拿出來看,但每次見着,總是會不由自主回想起曾經與丹嫔娘娘相處時的畫面。那是她一生中最無法忘懷的記憶。

若非生活所迫,她不會典當這些物件。可惜在荷莊縣時……柴米油鹽的瑣碎生活總是大過回憶。她得先活下來,吃飽飯,才能有力氣去回憶過往。

何況她還得養孩子。

時清歡看着蕭翎胥:“算我欠你個人情。”

蕭翎胥眸中浮過一絲笑意:“好啊。”

謝長宇走來,拱手道:“殿下,王妃,小船已經準備好了。”

蕭翎胥應聲:“知道了。”

他帶着時清歡來到小船放下的位置。有階梯板連接在大船和小船之間,有侍衛在兩邊拉扯上粗繩,方便上下之人借助繩子保持身體的平衡。

時清歡挑了下眉。原來蕭翎胥說的準備了小船是這個準備法。

看起來也沒毛病,就是乘坐在大船上可以觀賞大片湖面,卻要下到小船坐着去劃船……忽然間有種沒事找事的感覺。

這和自己原本所想不太相同。

不過,既來之,則安之。閑着也是閑着,就當是打發時間了。

蕭翎胥先下去,時清歡抓着繩子,一步一步走的很穩,确保自身平衡,臉上表情卻不由自主顯現出些嚴肅緊繃之意,看起來十分謹慎。像是害怕自己沒踩穩會摔倒,又擔心自己出糗被人看到。

蕭翎胥站在小船上望着她下來時的模樣,忍不住笑了下。

正好坐下來的時清歡恰好聽見了:“笑什麽呢?”

蕭翎胥話語微揚:“你剛剛的表情,很有趣。”

時清歡眯眸,随即嗔他一眼。

蕭翎胥立刻改口:“我的意思是,你走的很穩。”

時清歡輕哼一聲。

他們兩個上小船後,原本在小船上的侍衛返回大船上,繩子和階梯板也收了回去。

蕭翎胥很自覺的拿起船內放置的船槳,劃水而動,慢慢駛離出大船範圍。

時清歡暗暗深呼吸幾次平穩住情緒,低頭找船槳要和蕭翎胥一起劃船時,才發現小船上只有一副船槳。已然在蕭翎胥手中。

她微詫:“怎麽只有一副船槳?”

蕭翎胥道:“有我在,還需要你劃槳?”

時清歡一愣,想着蕭翎胥可能是誤解了自己的意思,立即解釋道:“可劃船之事是我提出來的,槳都在你手裏,我難道就這樣幹坐着看你劃船?”

“我是想來劃船,不是想要看你劃船。”

說着,她攤開手,肩膀微聳了下,模樣有些無辜。且無聊。

蕭翎胥想了想,覺得她說的有理。但此刻小船上的确只有一副船槳,稍微思索後,他将左手的船槳遞給時清歡。

時清歡毫不猶豫接住,放去習慣使力的右側。船槳入水,她開始用力。

以前在荷莊縣,她時常用竹竿撐竹筏,偶爾會帶念念乘坐小舟去湖中看看風景,劃個槳對她來說小菜一碟。有點時間沒有碰小船與船槳,她反而有點想念。

不是自己慣用的,手感并不熟悉,但,能用。

她玩得開心,且精力十足,甚至完全不需要蕭翎胥使勁,承載他們兩人的小船都能在湖面自由穿行。

蕭翎胥忽然明白,時清歡打人疼,不僅僅因為她是斷掌,還因她确實力氣大。大概是常年采蓮、撐竹筏練就的。

他眸子裏顯映着此刻與他而言仿佛正耀眼的時清歡,眼中笑意更深。風拂過湖面,也吹過他心尖。

此刻,大船甲板上。

謝長宇擡手擋在眉上,眼睛遠望着正在湖中劃船的蕭翎胥與時清歡,眼神逐漸不解。

真奇怪,為何出力劃船的人是王妃?殿下怎麽一直看着王妃而不動手啊?這樣可不行啊!怎麽能讓姑娘家做這種體力活呢?

難不成……這是自己理解不了的一種風趣?

可是也不太對啊……這劃船,又讓姑娘家劃船作為其中風趣的嗎?他從未見過,甚至都沒聽說過啊!

半柱香後,小船劃回到大船旁。

等候在甲板上的侍衛們立即将階梯板和繩子放下,其中一個侍衛快速下船固定,甲板上侍衛穩固另一端。

時清歡先踩着階梯板登回大船,蕭翎胥在她身後認真關注着,以防她有個沒踩穩身體往下倒。直至确定時清歡穩穩回到甲板,他才随後登上。

兩人回到船艙,侍女準備好了淨手潔面的溫水,還有整齊擺放在桌上的糕點與茶水。

時清歡将身前系着的絲帶解開,脫下披風放去一旁,随後取過布巾打濕後潔面。溫熱的布巾自額前向臉頰抹過,至下颚後又轉動方向将脖子一并擦拭而過。

随後她将手浸泡在溫水中,舒緩久握船槳時的不适感。許久沒有握槳劃船,竟有點不太習慣,虎口處有些微被摩擦的疼痛感。

蕭翎胥清洗臉與手後,來到時清歡身邊,看她将手泡在溫水中,輕眯了下眼:“手疼?”

時清歡沒隐瞞:“有一點點。”

“可能是許久沒劃船了,忽然間動手,有點點不習慣。無妨,一會兒就好,不是什麽大事。”

蕭翎胥問:“要抹點藥嗎?”

時清歡轉頭朝他笑了下:“一沒破皮二沒出血的,抹什麽藥呀?我就是使勁的時候壓在船槳上,所以有點不舒服,等會兒就沒事了。”

言語間,她将手從溫水中擡起,侍女遞來一塊幹布巾,她接過後擦拭去雙手上的水漬。

她朝桌子走去,蕭翎胥也跟着她過去。

她聞到什麽,中途折轉方向拿過旁邊櫃子上的香爐,轉身發現蕭翎胥就站在自己身後,顯然是跟着過來的。

她挑了下眉,回到桌前坐下,蕭翎胥跟随過去入座。

時清歡忍不住笑了下。都已經到京城了,他竟然還是一副準備随時跟着自己的感覺,生怕自己會跑。

這要是別的地方,勉勉強強還能理解一下。可如今這是在湖面,她想跑也跑不了啊。他在擔心什麽?

聽見她的笑聲,看着她臉上沒隐藏的笑容,蕭翎胥不解:“你在笑什麽?”

“在笑你啊。”時清歡将香爐放在桌面,低頭湊近嗅了嗅,眉心輕蹙了下,随即舒展開,轉而問:“這個是什麽香?怎麽有點藥材的氣味在裏面?”

蕭翎胥道:“的确是藥材制成的香,有安神的作用。你不喜歡這個香的氣味嗎?”

他看着時清歡,又問:“你方才說在笑我?笑我什麽?”

“嗯,這個藥香我不是很喜歡,有點苦澀的味道,放在房中安神感覺反而會睡不着。”時清歡擡了下手,示意船艙房間的侍女們都下去。

等她們都出去後,她才接着說:“我在笑你仿佛還是在荷莊縣時一般,猶如狗皮膏藥。”

蕭翎胥挑了下眉,擡手撐頭,目光注視着時清歡那邊:“能讓你看見我,當個狗皮膏藥我也沒有意見。”

時清歡将香爐放桌邊推了推,轉眸看向蕭翎胥:“你不跟着我,我也看得見你。”

蕭翎胥笑:“那我不在你身邊,你看不見我的時候,你會想我嗎?”

時清歡微愣,略有些意外,顯然沒料到蕭翎胥會這樣問,但也沒有回避這個問題,按心中所想來回答:“這個問題的答案,得實踐一下才知道。你又沒走,我怎麽知道我會不會想你?”

蕭翎胥輕笑了下:“說的也是。”

時清歡将一碟精致糕點推到他面前:“吃點?”

蕭翎胥點頭:“好。”

自東山霧海湖回到陵王府時,已然天黑。

他們才進門不久,謝長柳便跑來禀告:“殿下,王妃,你們回來了。念念小姐和大虎說你們兩個不回來,他們就不吃晚飯,怎麽勸都不聽呢。”

時清歡趕緊加快腳步往裏去。

蕭翎胥跟過去的同時,問身邊的謝長柳:“他們兩個今日與雲先生相處如何?”

謝長柳如實告知:“雲先生很喜歡他們兩個,只不過他又說,念念小姐天資聰穎,學什麽都很快,而大虎天賦要差一些,但很努力。”

蕭翎胥點了下頭,又問:“雲先生送回家了嗎?”

謝長柳答:“黃昏時,已派人将雲先生安然送回他住處。”

蕭翎胥應聲:“嗯。”

至內院,時清歡已找到念念和大虎,他們兩個正在溫習白日裏他們跟着雲先生學的字詞,認識那些字後,再慢慢的自己練習去寫。

看見時清歡回來,念念立刻放下手裏的筆,笑着向她跑過去:“娘親!”

大虎見狀,也趕緊放下筆,朝時清歡跑去:“歡娘子,你回來啦!”

時清歡俯身下蹲在他們身前,張開雙臂迎接他們朝自己綻開的擁抱,穩穩當當将他們兩個抱住。

念念笑問:“娘親,你和爹爹去哪裏玩了?怎麽那麽晚才回來呀?”

時清歡答:“我們去劃船了。”

“劃船?”念念眼睛瞬間亮起,神情立即期待起來:“我也想去劃船!”

大虎看着時清歡,也很期待。

時清歡笑着,還沒來得及說話,随後而來的蕭翎胥伸出手在念念和大虎腦袋上摸了摸:“只要念念和大虎聽話,好好跟着雲先生上課,之後天氣好的時候,會帶你們出去玩的。”

念念轉頭:“可以劃船嗎?”

蕭翎胥點頭:“可以。”

大虎扭頭詢問:“那可以去爬山嗎?”

蕭翎胥笑着:“可以。”

他說:“你們之後想去哪裏玩,都可以。但現在,得吃晚飯了。”

念念和大虎齊齊點頭:“好!”

他們兩個牽着手,歡歡喜喜走在前面。

時清歡緩緩站起身來,才站穩,手就被蕭翎胥握住。她愣了下,被握住的那只手有剎那僵硬,卻又很快恢複如常。她沒有掙脫開蕭翎胥的手,任由他牽着自己追上念念和大虎的腳步。

她只顧着提醒自己要保持冷靜,沒看到身側蕭翎胥眼中越來越深的笑意。

晚飯後。

時清歡陪念念和大虎在房中溫習他們今日所學,遇到他們寫的不太順暢的字,和在荷莊縣時一樣握着他們的手慢慢寫幾遍,再讓他們自己重新寫。

夜色漸深時,他們被侍女們帶去各自沐浴。時清歡也得以稍微歇息,站起身活動活動了身體。

秋蓉自院中走來,行禮後開口:“王妃,為您沐浴的熱水已經準備好了,請您移步。”

時清歡點頭:“知道了。”

待她沐浴後回來,發現這個時候本該在他們自己房間準備睡覺的念念和大虎正在她房間的床上。

念念手裏拿着風車,大虎手中握着個木質的小鳥,兩個人正玩得開心,愉快的笑聲都已經傳到院中。

時清歡站在床邊,有些無奈的笑了一聲:“你們兩個是不是應該回自己房間睡覺呀?怎麽洗完澡又跑到我這裏來了?”

念念毫不猶豫回答:“我想要和娘親一起睡!”

大虎笑了笑:“我今晚也想睡在這裏,我還沒有完全習慣……”

時清歡保持着溫和的笑容。這還能怎麽辦呢?自己的孩子,只能自己寵着了,總不能趕走他們。

他們想在這裏睡,那就随他們吧。

然而不到一盞茶功夫,蕭翎胥來了。

他看着已經在這裏的念念和大虎,眉角微挑。他已經選擇比較早的時候過來了,沒想到他們來的更早。

他忍不住感慨了聲:“今晚又沒我的位置了。”

念念看着他,笑道:“爹爹是大人了,爹爹要自己睡!”

蕭翎胥微驚。

念念原地躺倒:“這個位置是我的!”

大虎在她身邊躺下:“那這裏是我的。”

兩人對視一眼,忍不住笑出聲來。顯然這會兒精神還很好,沒有要立刻睡覺的意思。

蕭翎胥嘆了口氣,轉身走出卧房,來到外屋桌前坐下。

時清歡坐在桌前,氣定神閑的喝着茶,将提前給他倒好的那杯茶遞過去。

蕭翎胥看向她,嗓音中夾雜着些委屈之意:“沒有我的位置了。”

時清歡悠悠飲下一口茶:“那你回你自己房間去睡,那裏肯定有位置。”

蕭翎胥伸手握住方才時清歡遞來的那杯茶,端起後仰頭喝下。随後他再次看向時清歡,眼神堅定:“不管,我也要睡在這裏。”

時清歡嘆息一聲:“那你睡軟榻,我去睡客房。”

蕭翎胥蹙眉:“不行!”

時清歡:“……”

唉,真難伺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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