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4 五十四 新年
第54章 五十四 新年。
三日後, 是新年。
按規矩,宮中要舉辦年宴,皇室子弟及家中正妻皆需出席, 身為皇帝的蕭冠清與身為太後的武虹漣自然也不能避而不見, 在那場年宴上,是一定要出現的。
蕭翎胥和時清歡亦是。
才從林莊回到家,歇息不過一個時辰, 很快就要換衣裳去宮中參加年宴了。
蕭翎胥有些擔心時清歡的身體是否吃得消這樣來回趕,畢竟她有孕在身,又是此等寒冷天氣,夜裏回來更是冰涼, 這天氣對她實在不友好。
于是他思索後,跟時清歡建議道:“清歡,才從林莊回來, 年宴結束差不多是深夜, 天氣實在寒冷, 我怕你身體吃不消,要不你在家中和念念大虎一起玩會兒, 待宮中年宴結束後, 我會立刻回來陪你的。”
時清歡想了想,蕭翎胥的顧慮并不道理,她如今懷着孕,才坐了許久馬車回來, 這又趕忙着要去滿是皇室子弟的場合參加年宴, 回來時又是很晚的時辰,對她來說确實會有些累。
何況她本來就不喜歡和那些人接觸,還是在家裏跟念念、大虎一起吃年夜飯最舒坦自在。
往年在荷莊縣過年, 她白天就是和念念一起,下午開始備菜,晚上就和街坊鄰居,像何蕊、裘娘子這種家中沒有男人,也不需要伺候公婆的幾個人聚在一起吃點東西,聊會兒天。
那時的她們也很自在,随同來的孩子們聚在一起自己玩自己的,也不會打擾聊天的她們。
今年她也希望可以自在些,宮中年宴,她還是不去為好。
“好。”時清歡點頭:“那你記得幫我跟皇帝陛下和太後娘娘說一聲,下次我再去宮中當面與他們請罪。”
蕭翎胥卻說:“這個沒什麽請罪不請罪的,你懷有身孕,有所不适,實屬正常,他們能理解的。”
時清歡笑了下:“若是如此,那就最好。”
陪時清歡待了會兒後,蕭翎胥才出門去往皇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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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到皇宮,蕭翎胥就與蕭冠清解釋了時清歡今日年宴不能前來之事,蕭冠清表示理解,何況在林莊時已然與她吃過飯,也聊過幾句,她如今有孕在身,此等寒冷天氣,還是在府中休養為好。
這年宴嘛,年年都有,來年她再與蕭翎胥一道出席就行了。
蕭冠清提醒:“母後那邊記得提前說一聲,免得她記挂。”
蕭翎胥點頭:“知道了,我這就過去。”
另一邊,陵王府。
府內準備了許多東西,都是京城過年時會吃的特色美食,飯菜、糕點、甜湯,都有。
蕭翎胥不在,時清歡陪着念念和大虎吃這頓年夜飯。期間念念也問過蕭翎胥為何不在,為什麽不陪他們一起吃飯,時清歡耐心解釋,念念看起來懂,也好像有點不完全明白的樣子,只知道自家爹爹是有事所以不在家,沒有再繼續多問。
她乖乖的吃着面前的食物,時不時和身邊的大虎笑着說上幾句話。
時清歡時不時給他們碗中夾點菜,看着他們高興的樣子,自己心中也愉快。
晚飯後,不知是誰在放焰火,“砰”的一聲打破夜的寂靜,于漆黑夜幕之上剎那綻開,絢麗似火焰之花。
之後是接連的“砰砰”聲響,一朵一朵焰火在夜幕綻放。
念念和大虎跑出來,激動的看向夜空,笑指過去,巨大喧鬧的聲響下,聽不太清楚他們說的話。
時清歡緩步走出來,仰頭望向被焰火點綴的夜空,眼神微微閃爍着。
忽然間,她有些想念在荷莊縣認識的那些朋友,前幾年的這個時候她們都在一起的。荷莊縣的新年夜裏,也會有人放焰火,還有小孩子握着那種小小的焰火棒在巷道中歡快的跑着,随處可見的熱鬧。
那時地方雖小,卻滿是歡快。
陵王府很大,很好,只是,多少有點冷清了。
念念跑到時清歡身邊,伸手抓起她的手晃了晃。時清歡回過神,低頭看向念念,眼眸溫柔:“怎麽了?”
念念眨了眨眼:“娘親,我和大虎哥哥也想要放焰火,我們能不能也去買一點呀?”
時清歡想了想,笑着:“可以。”
她剛想要讓葛一鴻派人去買些焰火回來,沒想到話語剛一說出,葛一鴻就說:“王妃,府裏有焰火,大的小的都有。”
時清歡微詫。
葛一鴻解釋:“這是殿下吩咐的,說是覺得念念小姐和大虎少爺可能會想要玩會兒,所以讓我們提前備着。我這就讓人去取來,王妃稍等。”
時清歡笑着點點頭:“好,有勞了。”
葛一鴻拱手:“王妃客氣。”
沒多久,葛一鴻就帶着人将焰火取來,大的可以沖天在夜幕上綻放的絢爛焰火,小的是那種可以讓小孩拿在手中把玩的焰火棒。
府中空曠處,鄒平拿着一支燃着的香,将擺在正中央位置的焰火的引線點燃,然後迅速跑開,焰火“咻”的一聲沖天而起,在漆黑夜幕之上綻開。
念念和大虎仰頭看着接連綻放的焰火,激動而歡喜,忍不住原地蹦蹦跳跳了幾次,又在這一次焰火結束後,催促着鄒平去點燃下一個焰火。
時清歡站在他們身後不遠處的地方,隔着點距離,卻也并不影響她看美麗的焰火。
家中此刻熱鬧,就是不知此時正在宮中參加年宴的蕭翎胥如何了。
而皇宮年宴上,諸位出席的皇室子弟及其正妻齊齊向蕭冠清與武虹漣行禮問候,随後各自去到各位座位入座。
畢竟是宮裏的宴席,所有鼓樂聲響,也有舞姬在中央起舞,可到底還是會覺得無聊,連吃着宮中的美食佳肴卻沒有多少胃口。
蕭翎胥坐在自己位置上,面無表情的吃着面前的食物,酒已經斟入杯中,但一口沒碰。旁邊有人給他敬酒,他也是象征性的舉起酒杯示意了下,擡起手的時候用衣袖遮擋住臉,假裝喝了,實際上卻沒喝。
後面幹脆讓人替他換成了白水,別人敬酒時他喝的就是白水。
宴席無趣,蕭翎胥提不上半分興致,一心只想着這場宴席可以早些結束,早點回家陪時清歡。
約摸半個時辰後,喝的有些多的蕭冠清被人扶着離席,其餘人也接連離開。
蕭翎胥離席後去看望喝醉的蕭冠清,沒想到蕭冠清是裝醉的。他壓根沒喝醉,只是不想繼續待在宴席上,卻又找不到合适的借口,于是幹脆假裝喝醉,也不需要找借口就能直接離開了。
見他無礙,蕭翎胥松了口氣,告退後離開他所在歇息的寝殿。
蕭翎胥本想直接出宮,行至半路,突然有人出現攔住了他的去路,是個穿着黑色披風頭戴帽兜的人,從其身形來看,是個女人。
他眯了下眼,在那人側轉身時看見了她寬大帽兜下的臉。竟然是皇後方靈珺。
怎麽會是她?
蕭翎胥心中生出一抹詫異,卻也很快恢複至尋常。他并不在意方靈珺半夜為何會出現在這裏攔住自己的去路,他只想着要趕緊出宮回陵王府去。
于是假裝沒看見她,決定繞道而行。
才轉身,就聽見方靈珺着急開口:“陵王殿下,為何如此着急着要走?”
蕭翎胥腳步沒有停下:“回家。”
方靈珺一愣,看他完全沒有停下來的意思,連忙小跑起來追上他的步伐:“我只是想和你說幾句話!”
蕭翎胥目視前方:“微臣和皇後娘娘并不熟,深夜至此,你穿着這樣一身衣服出現在微臣面前,是想要陷微臣于何種境地?”
方靈珺蹙眉而慌張:“我只是……”
“微臣與皇後娘娘無話可說,還請娘娘自重。”蕭翎胥步子加快:“告辭。”
言罷,也不等方靈珺再說什麽,蕭翎胥邁大步而去,半點沒有要給方靈珺情面的樣子。
方靈珺追了幾步,見蕭翎胥怎麽樣都不願意停留,也慢慢停下來了步子。再往前,那就不是自己疏散宮人的地方了,若是被他人瞧見自己這副模樣,怕是真要說不清楚。
既然蕭翎胥不願意為她停下腳步,自己也不必冒險去追。可她也是真的沒有想到,蕭翎胥對她當真沒有半點情分,即使曾經……她愛慕過他,給他寫過表達愛意的書信。
可那些,在蕭翎胥眼裏,就好像什麽都沒有發生過。他言語冰冷,沒有半分耐心,也無平日的敬重有禮,此刻對自己好似就是個無關緊要的陌生人。
于此同時,方靈珺也是真的不明白,為何蕭翎胥寧願迎娶一個身份低微的采蓮女,也不願意接受自己對他的愛?要是當年蕭翎胥接受自己,或許她今日就不會在這皇宮中……
但好像,不論是當年尚未出嫁時,亦或者是嫁入皇宮後,蕭翎胥就沒有正視過自己,他眼中從來都沒看到過自己。
是她一廂情願。
可總是不甘心。
蕭翎胥趕回陵王府,詢問侍女今夜時清歡做了些什麽,得到回答後,又知曉她已沐浴過,此時就在房中看書。
蕭翎胥也先去沐浴,随後才過去。
聽見開門聲響,原本正在看書的時清歡将注意力從書頁上移開,擡起頭向前看過去。不出所料,此刻回來的正是蕭翎胥。
她露出笑容:“你回來了。”
蕭翎胥行至過去,卻沒有在書桌前停下,轉而繞到書桌內側,如之前那般牽起時清歡的手讓她先站起來,随後自己坐下,又扶着她的腰讓她坐在自己腿上。
見他神色似有異,時清歡柔聲詢問:“怎麽了?可是宮中發生了什麽事情?”
蕭翎胥唇角微壓,思索後,還是将方靈珺的事告知給了時清歡。以防日後時清歡從他人口中得知,倒不如自己先告訴她。
反正他與方靈珺也沒什麽,不過是先前方靈珺給自己寫過書信,自己一次都沒有回過,她對自己有單方面的愛慕,他對她沒有任何意思。
知曉身為皇後娘娘的方靈珺曾經愛慕過蕭翎胥,且時至今日仍然對蕭翎胥有幾分情意在的時候,時清歡很是意外。
這種事,真是出乎人的意料啊。回到京城後,這好像還是第一次聽到蕭翎胥這方面的“八卦”,還是他自己說的。
她看着蕭翎胥,眼神驚訝着,顫動的眸子裏清楚的顯露着不可思議的情緒。
蕭翎胥輕嘆了口氣,雙手摟着時清歡的腰身,小心翼翼的詢問:“你生氣了嗎?”
時清歡回過神,笑着搖了搖頭:“生氣倒是沒有,只是……”
“挺意外的。”
蕭翎胥連忙補充:“我與她什麽都沒有,若是将來有人故意在你面前說起,你千萬別信。”
時清歡眨眼:“我自然是不會信的。”
“何況,”她笑了下:“她現在是皇後,誰敢說你和她的閑話?不怕得罪你們倆?不怕皇帝陛下生氣嗎?”
這種事,一旦開口,絕對是死罪。
何況還是莫須有之事。
得到時清歡的肯定答複,蕭翎胥松了口氣,卻又忍不住再嘆息一聲,低下頭抵在時清歡肩上,埋頭在她肩頸。
感覺到他的無奈與郁悶,時清歡擡起手,輕輕摸了摸他的臉給予安撫。
蕭翎胥嗅着她身上溫暖的氣息,逐漸安心下來。
稍許後,時清歡出聲提醒:“時辰已晚,該休息了。睡一覺,現在讓你心煩之事或許會随之消散。”
蕭翎胥擡眼,對上時清歡垂眸注視着他的溫柔目光。見她嘴角揚起,他也跟着露出笑容來。
他點了下頭,順勢将坐在自己腿上的時清歡抱起,朝卧房走去。
屋外寒意依舊凜冽,蕭瑟的冷風吹動院中樹葉沙沙而響,将夜裏的寂靜暫時打破。
屋內熄了燭火,幽暗之間有溫暖蔓延,萦繞自床榻上相擁而眠的兩人周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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