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 晚安 我的寶貝…們

第30章 晚安 我的寶貝…們。

第30章 晚安 我的寶貝…們。

國內深夜已至, 萬家燈火漸滅,入眠,美夢。

同一時刻的國外, 不過上午10點。

雖同為冬季, 但這裏卻是豔陽當空, 湛藍如洗, 橘橙色的光線透過醫院半開的窗戶照射着地板,暖烘烘的太陽,驅散走病房裏濃烈的消毒水味,在四周慘白的牆壁間,增添了一絲人氣兒。

病床上的老人虛弱躺着,插滿管, 床側各式醫療器械嘀嘀嘀地工作着。

靜谧,安分,此刻正是歇息的好時刻。

連日奔波困倦的賀紳卻毫無睡意,一閉眼, 就閃過一小時前朱伊伊的那條朋友圈, 下面大喇喇挂着的地址:

[京城國際成人用品連鎖店]

朱伊伊去情趣店了。

還在裏面待了很久。

必然是買了。

賀紳重重喘息着, 獨占欲像一頭野獸在胸膛裏瘋狂叫嚣。他按捺着情緒,起身,走到窗前,打開窗吹沁着寒意的冷風, 蒙蒙雨絲打在鏡片上,模糊視線,臉上皮膚感受到陣陣涼意,這時,才堪堪吹滅賀紳心頭燃起的一撮火星。

他摘下眼鏡, 另一只手拿出手帕,輕輕擦着。等一點一滴的雨絲都擦幹淨,人也差不多冷靜下來,撿回了出走的理智。

她定是難受得不行了。

是他的錯。

是他不好。

賀紳架好鼻骨上的鏡框,擡手,摁亮手機,打字,發了條消息過去:在幹什麽?

那邊的朱伊伊磨磨蹭蹭了好一會兒才回:剛準備睡覺。

睡覺在今夜是個敏感詞。

賀紳盯着這兩個字眼看了許久,關上窗,進了病房隔間。

高級Vip病房的隔間一應俱全,有床,有辦公桌,桌上的花瓶裏擺着嬌豔欲滴的新鮮花朵。

賀紳這些天最長待的只有一張辦公桌。

坐進椅子裏,背往後靠,右手一攬,輕而易舉地拿到那支銀色鋼筆,微微轉一圈,光線下折射出細碎的瑩光。

是朱伊伊送給他的那支。

他一起帶到國外了。

賀紳翻開手術單和各類繁雜的合同,麻木不仁地簽字。唯有掌心握住銀色鋼筆,觸碰到那層冰涼又溫熱的感覺時,心才像是活着的。

揭蓋,握筆,洋洋灑灑地簽了幾個單子,筆尖滑過紙張發出飒飒聲。

賀紳簽字的手停下。

他突然很想聽朱伊伊的聲音。

黑色給了人無所畏懼和為所欲為的保護色。

賀紳一手把玩着鋼筆,一手撥弄着手機屏幕,良久,一個語音電話撥了過去。

-

另一邊。

朱伊伊等不到賀紳的回複,下床,去了浴室。

她長頸、手臂、胸脯到處都是細汗,濕噠噠的黏膩得很,在浴室裏用毛巾擦了擦,換上一件幹燥的小褲。出來前,特意洗了把臉,把幾分鐘前的那些羞恥和罪惡全都洗幹淨。

躺會床上的時候,人清醒了一大半。

朱伊伊翻了個身,右腳一勾,孕婦枕頭被她側身卧倒在腰下墊着,舒服多了。

兩手捧高手機,正要查看消息,手機忽然叮鈴鈴的響起,鈴聲像是黑夜的一聲警報。

她虛虛的盯着對面打來的語音電話,一時不知接還是不接。

朱伊伊臉頰還留有紅暈,她摩挲幾下手機外殼,最後在催命般的鈴聲裏妥協,指腹劃了下,唇一抿,吶聲:“喂?”

“怎麽這麽久才接。”

朱伊伊撇嘴,明明是他深夜來電搞偷襲。

“餓了,啃面包去了。”她胡謅。

電話裏的人默了默:“沒吃飯?”

“吃了,夜宵而已。”朱伊伊現在沒有半點睡意,腦子也清醒,她轉了轉眼珠,忽然懂得這通電話的目的是什麽了,“賀總打電話來是想問那件事嗎?”

那天,地下車庫,他讓她在他回國之前好好考慮。

可他還沒回來。

朱伊伊想到他剛剛那條消息打斷的事,臉發燒,又有些惱:“就算要問也不用大半夜問吧,很容易打擾別人的……”

她語氣難掩抱怨。

他冷不丁:“打擾什麽。”

朱伊伊一僵:“睡覺啊。”

“真睡覺,還是——”電話裏的話音停頓,不知有意無意,賀紳少有的說話大喘氣。而這邊的朱伊伊也跟着他大喘氣,渾身發燒,臉也燙,好像剛才做壞事的時候被他看見了。

可就在朱伊伊心口懸起來的時候,又聽他漫不經心道:“在想工作上的事?”

她懸起的心髒落地,旋即疑惑:“啊?”

“我聽說宣傳策劃部最近接了一個利潤微薄的項目,是一個國風戲曲工作室。”

“你怎麽知道?”

“身為集團負責人,我有義務知道每個部門的業務對接。”怕她不信般,賀紳簡單補充一句,“昨天各部門向高層彙報未來一周的工作計劃,我聽Amy說的。”

朱伊伊的關注點在“利潤微薄”幾個字眼上,抿抿唇:“賀總是覺得這個項目利潤太低,不該接?”

“作為一個商人,為集團的利益着想,我的确會覺得Amy不妥,”賀紳語調平和,略微暫停後,又道,“但作為一個曾經畢業也想過創業的人來說,這于小型工作室的起步至關重要,是開創未來的第一步,也是這幾個大學生敢于邁出社會實現自身商業價值的第一步,我很欣賞。”

城南舊小區的夜晚靜默又喧鬧,這會兒,樓上還傳來妻子摔碗碟丈夫怒罵摔門聲,叮鈴哐啷,轟轟隆隆。

男人的嗓音,此刻,像舒緩燥意的一縷涼風。

朱伊伊想去捂住耳朵的手垂了下來,改去拿腿上的手機。

通話時屏幕是黑的,裏面映照着她的樣子。

五官寡淡,眉眼間失去了剛畢業時的那股沖勁兒,她在逐漸蛻變為她曾經害怕、提防、為他們的圓滑而驚嘆、為他們的陰謀算計而不齒的社會人士。

輕飄飄的一個物件,卻又因剛剛那番話變得沉甸甸的。

朱伊伊忽然出聲問了個毫不相關的問題:“賀總大學畢業的時候,也想過創業?”

“嗯。”

“為什麽?”

像賀紳這種出身即站在頂峰的富家子弟,高門大戶,父母健在,家底厚到幾輩子都虧不完。

想不開才會去折騰那些普通人期冀往上爬的東西。

夜色靜默,那邊的人沒答,話鋒一轉:“你好像很關心工作室的項目。Amy例會的報告單上,工作室項目的對接人一欄,有寫你的名字。”

話題跳躍太大。

朱伊伊一時間沒反應過來,緩了緩,人慢慢往下滑縮進被子,像蝸牛縮進殼裏,悶悶道:“那是因為當時辦公室裏沒人接,我看Amy姐急着去開會,我才接的。這個只是初步對接,之後要是成立項目小組的話,那一欄有沒有我的名字還不一定呢。”

來公司這麽久,她還是個蝦兵蟹将。

每次項目的主力都輪不到她,朱伊伊永遠都是負責邊邊角角的東西,有時候她也想去争一争,搶一搶。

等臨槍上陣,她又退縮了。

就像上學那會兒一樣。

不知道從哪聽見“刺頭不敢欺負跟老師走得近的學生”的話,成績一般、性格孤僻的朱伊伊,第一次有了表現自己的想法。

那天上課,老師提了一個問題,她做了半節課的心理建設,才讓自己有勇氣舉起那只手。

但是老師只瞥了她一眼,忽視,叫了她前面的學生。

常欺負她的幾個刺頭變本加厲地取笑她。

頃刻間,所有的勇氣和自尊像一面鏡子,被轟然打碎,再也撿不起來。

每當朱伊伊鼓起勇氣做什麽事情的時候,最後總是以失敗結尾。

舉手回答問題也好,拼盡全力準備高考也好,追到賀紳與他戀愛也好,最後都會走向失敗。

電話沉默太久,久到朱伊伊以為對面已經挂斷。

突然,他低喚:“朱伊伊。”

男人仿佛看透她的心思,不點破,只是淡淡道:“職場競争無可避免,不分對錯,也不分資歷深淺,在時瞬升職降職都靠你自己的本事。別人說什麽、做什麽,你無需在意,也不需要為此辯駁,陷入自證的困境。你要做的,就是靠自己的本事,讓那些人閉嘴。”

“不試試嗎?”

朱伊伊心跳漏了半拍,随後,以前所未有的速度劇烈跳動着。

似要撞破胸腔替她回答。

光影變幻間,她隐約看見年少時那面被摔得粉碎的鏡子,在一點點重新拼湊。

“我知道了。”

她低低地說一聲。

高.潮後人就是容易疲累,身子也發軟,朱伊伊堅持許久,這會兒睡意突然襲來。

耳邊全是男人透過手機傳來的清淺均勻氣息,她努力掀開眼皮,想伸手挂斷,卻一直沒動。

直到意識全無沉睡過去。

人睡着了。

手機也黑屏了。

不知過去多久,男人的聲音透着話筒傳來,低沉而磁性:“晚安。”

寶貝…們.

-

一覺醒來,大夢天光。

朱伊伊刷牙洗漱,去廚房煮了小半鍋餃子,她趕時間,餃子還沒炖爛就開吃了。

每每這個時候,朱伊伊就格外想她媽。

朱女士在家的時候,雖唠叨,但像早餐這種事兒每天都會備好,尤其是朱伊伊懷孕後更貼心,趁着她刷牙洗臉吃早飯的工夫,就已經把酸奶和小餅幹塞她包裏了。等她換好鞋,拎着包就能走。

一頓收拾完,眼見七點半了,朱伊伊動作迅速地出門。

到公司,脫下羽絨服,打開電腦,人癱在椅子上,朱伊伊才喘口氣:“還好沒遲到。”

淩麥比她早來,仍神清氣爽:“你昨晚熬夜啦?”

朱伊伊從櫃子裏掏出一袋花茶,拆開,泡進碗裏。這是她新買的花茶,以為是橘香,沒想到撲鼻而來的一股淡淡的清新味道,談不上花香,更像雪後初霁的薄霧,或是去往長白山的路上,沿路經過時瞥見的一排冷衫。

賀紳的香水是這個味道。

不知是因為味道,還是淩麥的問題,朱伊伊想起了昨晚那通沒多大意義、卻又通了不少時間的語音電話。

她最後困得受不住了,電話沒挂就睡了過去,意識消失前,音樂聽見對面人說了句什麽。

是錯覺吧。

“喂,問你話呢——”淩麥拍了下朱伊伊肩膀,頭挨過去,賊兮兮地擠眉弄眼,“讓我猜猜,你昨晚不會真熬夜了吧,難不成用了我送你的小海豚?”

朱伊伊一激靈,捂她的嘴:“噓。”

淩麥唔唔兩聲,拂開她的手:“幹嘛呀,人家早上塗的新款口紅!”

“昨天的事別提了。”

“什麽事,咱倆去情趣用品店的事兒,還是你朋友圈忘關地址的事兒?”淩麥神經兮兮地八卦,“我就好奇嘛,你就告訴我,那小海豚好不好用?”

“沒用。”

“真沒?”

“真沒!”她咬牙。

淩麥撇嘴:“暴殄天物。”

朱伊伊恨不得給她一拳:“……”

打鬧幾句,淩麥被其他同事喊去總務科搬東西,沒辦法,大公司裏資歷尚淺的小職員都這樣,就像一塊磚,哪裏需要哪裏搬。

朱伊伊打開集團專業軟件,插入文檔,頁面緩沖幾秒後,彈出一份“戲曲工作室”的文件。

是她昨天下班前标注過的那份,系統有記憶,第二天打開會恢複,方便繼續辦公。

朱伊伊看文檔內一黃一藍的标注記號,一點一滴都是她的心血,鼠标清點,休眠電腦。

-朱伊伊,不試試嗎?

-你要做的,就是靠自己的本事,讓那些人閉嘴。

她主動聯系了工作室的負責人鄒楠。

“鄒先生,有空嗎?我是時瞬集團策劃部的朱伊伊,想跟你聊一下項目。”

人總要大膽一次吧。

-

鄒楠剛出學堂門,滿身稚氣。

朱伊伊到公司樓下咖啡廳的時候,看到的就是小夥子歪着腦袋打盹,又被迫打起精神等人的模樣,恍惚間,朱伊伊險些以為是大學裏熬夜後上早八的自己。

“鄒楠。”朱伊伊打了聲招呼,走到桌邊,放下包。

鄒楠站起來,一米八的大高個略顯拘謹,笑了下:“是伊伊姐吧?”

朱伊伊微怔,在公司裏大多數都是喊她朱朱、小朱、伊伊,更敷衍者如夏寧西,直接喊“那個誰”。

還是第一次聽到別人喊她“伊伊姐”。

朱伊伊捂嘴輕咳,摸了下鼻子:“今天主要來是想跟你談談工作室的事。”

談及工作,鄒楠背都很直,神色也正經起來:“我們工作室門面小,成立時間也短,說出來不怕笑話,一開始敢投時瞬就是碰碰運氣,沒想到還真中,還怪不好意思的。但是!伊伊姐,我們工作室裏的每個人都很認真負責,每一個戲曲劇本都精心策劃,而且每個人各有所長,京劇越劇昆區還是黃梅戲,大家都有些涉獵。”

見她激動地手抖,朱伊伊彎了彎唇:“你別緊張,我們有充足的時間可以慢慢談。”

鄒楠一滞,有些不好意思地撓撓後腦勺:“我怕你會拒絕我。”

“不會。”

朱伊伊也不怕說出自己在公司的資歷和處境:“你為工作室緊張,我也為自己第一次努力争取項目緊張。”

她托腮,笑:“我們一樣。”

跟鄒楠談得出乎意料的順利,朱伊伊試想中發生的任何阻難都沒有。

她以為對方會嫌棄她資歷淺。

結果人小夥子反倒鼓勵起她來了,說能進時瞬,必定是有過人之處。

聊完,由于最終的項目負責人還沒定,朱伊伊也不敢打包票,只說加個微信,後續好聯系。

加完好友,寒暄幾句,朱伊伊離開咖啡廳。

回到公司才發現已經過了飯點。

部門裏有幾個吃得快的同事,已經在工位上小憩午休。

這個點員工食堂沒飯了,想吃得自己去外面訂,朱伊伊聊了一上午疲倦得很,癱回轉椅裏,準備拿袋裝吐司面包充饑。

取出一塊,幹幹巴巴地在嘴裏咀嚼,口感幹癟得像是啃樹皮。

吃完飯回來的夏寧西,從朱伊伊工位路過,觑一眼,輕嗤一聲:“笑死人了,不知道的還以為時瞬工資多低,有的人窮得都吃不起飯了。”

朱伊伊恍若未聞,端起馬克杯,清香的茶入嘴,沁人心脾。

嗯。

當她在放屁。

夏寧西眼一斜,偏向另一個話茬:“也對,像那樣小的一個工作室項目,部門裏沒人看得上,就某些人巴巴地湊上去,也不知道真就那麽喜歡捧Amy的狗腿,還是真窮得只能啃面包了。”

朱伊伊自始至終眼都未擡,她不是一個攻擊性很強的人,但她明白一個道理。

越喜歡找事的人越以自我為中心,越愛從人群中找存在感。

夏寧西就是這種人。

那她偏不如她的意。

朱伊伊表情淡淡地丢垃圾,接水,來回兩趟都不吭一聲。

夏寧西心口起伏,被人無視心裏很不痛快,伸手要去拽朱伊伊的胳膊,撲了個空,反而拽住了朱伊伊腰間的毛衣抽繩。

她一拽,朱伊伊腹部立即一緊。

朱伊伊驀地拂開她的手,好脾氣也起了薄怒:“夏寧西。”

夏寧西被吼得一愣,半天回神,橫眉冷對:“吼什麽吼啊!”

“道歉。”

“我跟你道歉?”夏寧西像是聽見什麽笑話,挑眉,“做夢。”

朱伊伊輕輕吐出兩個字:“道、歉。”

不大不小的聲音吵醒了幾個在午休的同事,現下,部門裏的無數雙眼睛全都投在朱伊伊和夏寧西身上。

前者有Amy罩着;後面是副主管。

淩麥不在,沒人勸阻,都在高高挂起地看熱鬧。

就在雙方僵持不下時,辦公室的玻璃門被人敲響,噔噔兩聲,有些突兀和猝然。

所有人不約而同地看向門口。

男人一身深黑西裝,不茍言笑,像一臺被設定好的機器。眼神冰冷如鷹隼般銳利,走來時,是與賀紳如出一轍的威壓。

來人是高層秘書室的室長,也是總裁特助,章航。

公司無人不知,誰碰見都得喊一聲,章特助。

章航:“打擾。”

夏寧西最先變臉,眉頭舒緩,笑着靠近:“章特助怎麽來了?”

“誰是朱伊伊?”

夏寧西僵了僵:“章特助來是?”

“你是朱伊伊?”

“不是……”

章航面無表情:“那就走開。”

夏寧西臉一白,被人當衆下面子,手一緊。

随後便見到男人走到朱伊伊面前,上下打量一眼,面癱臉有了點點波瀾,口吻奇異般柔和下來:“朱小姐?”

“啊,是我,”朱伊伊弄不清事情走向,不禁往後退了退,“章特助找我有事嗎?”

他一臉堅定:“嗯。”

然後語出驚人:“我來給朱小姐送飯。”

朱伊伊瞪大眼,不可置信指了下自己:“我?”

“是的。”

章特助是賀紳的左膀右臂,誰有這麽大的本事派一個最高層特助來送飯?

朱伊伊耳畔轟鳴。

——只有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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