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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顧也眼眸中笑意淡了,盯着車窗,黑色防窺膜上只倒映處他那張泛着冷的臉和唇邊譏諷的弧度。
他捏住手機,語氣帶着點輕慢,“就這麽寶貝?”
江遠丞顯然已經很不耐了,背景中的慘叫聲逐漸變小,“跟你無關。”
“可以,反正是你自己犯賤發瘋。”顧也揚起眉頭,眼神沉着,“當瘸子的不是我,成天巴着個白眼狼的也不是我,為了個女人作踐自己的還不是我。”
“什麽女人弄不到,你護食給誰看?”
他說完氣笑了,直接掐斷電話準備走,皮鞋踩在雨中踩出些水花。但走了兩步,他又還有些氣不過,一轉身擡起腳。
“砰——”
他狠狠踹了一腳車門。
這輛車用的是防彈級的材料,底盤穩如磐石,這一腳竟是半點震動沒激起來。
顧也這才滿意轉身,卻又錯覺,仿佛這黑漆漆的防窺膜上有道身影晃動着。他懶得掀起眼皮,關注裏面的人,不再停留。
而車內,溫之皎緊緊咬着唇,幾乎縮在車座角落,兩只手捂着嘴一點動靜都不敢出來。
從方才開始,她就感覺似乎有人要開車門,看過去才發現一人站在車前打電話。原以為是認錯車的醉鬼,但随着他停留的時間越久,她越發不安,疑心是不是江遠丞的仇家上了門。
現在這一腳踹下來,她精神都繃緊了,腦中越來越多浮誇的想象湧現,把她吓得一動不敢動。
司機怎麽還沒回來,必須馬上回去!太危險了,大不了以後不出來了——不對,這才不是回不回去的問題,江遠丞的仇家要是想動手,哪裏不能動手啊?
真受不了了,到底為什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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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憑什麽要受這種罪啊!
溫之皎越害怕越生氣,對江遠丞的怨氣再一次升騰起來。
“咔噠——”
車門解鎖。
溫之皎身體僵直片刻,看向聲源處,卻見是司機。
這下,她終于長長嘆出一口氣,喊道:“回去,快回去!剛剛有醉鬼!”
司機莫名,将紙袋遞給她,也不敢多問,急急忙忙開車回到江宅。
雨夜中,镂空鐵栅欄門被拉開,豪華莊園景象一覽無餘。
看到了熟悉的建築群與面孔後,溫之皎終于平靜下來,将剛剛車內短暫的驚魂經歷抛之腦後,拎着紙袋開開心心地去衣帽間換上了。
溫之皎對着鏡子打量着身上小熊圖案的黃色雨衣與靴子,笑了出來,越發感覺自己像回到了中學時代。她立刻跑出去,雨靴重重踩着地毯發出噔噔噔的聲音。去到了外面,先是淋了會兒雨,又不顧傭人阻攔,跑去草坪上踩了好一會兒,踩得草坪嘎吱嘎吱響,雨靴上也濺滿了泥點。
可惜的是,踩了三分鐘她就被踩起來的水呲到了臉,不得不嫌棄又暴怒地放棄了這項娛樂回房間。
落地窗外,燈光搖曳,墨色天空下墜落的雨映射着燈光落下。
溫之皎窩在柔軟的被子裏捧着手機看小說,當看到女主被炮灰針對欺負又各種倒黴時,她瞬間共情。
想見的人見不到,白出去一趟還被江遠丞抓住了,又被醜人調戲又被人踹車,剛剛踩水的時候還踩到了鼓包被水呲了一臉。
簡直是倒黴死了……
她越想越覺得慘,流着眼淚給小說投了雷。
等江遠丞回到江宅時已經是深夜了,三三倆倆的傭人正在換新的地毯,舊地毯被卷成一團放在推車內。
門童幫他取下大衣外套,他一擡眼,便看見卷起的毛毯上似是沾上了幾個泥腳印。
江遠丞想起來司機的彙報,垂着眸,拄着拐杖上了樓。但越靠近房間,他的腳步便越忍不住匆忙起來,左腿的酸痛警告他慢下來,可等他推開房間門時,連手杖也扔在了一邊。
房間溫暖幹燥,橘黃色的床頭燈下點着助眠蠟燭。
溫之皎抱着被子,睡得并不安穩,柔軟的發絲下,肌膚暈染出玫粉色的紅。
誘人得像是一塊玻璃櫥櫃裏的蛋糕。
江遠丞唇抿了下,幾乎是急不可待地坐在了床沿,背部靠住床。他伸手勾住她的腰,将她整個身子往自己懷裏撈。當她大半個身體都被拖到他懷裏,枕在他腿上時,他仍覺不夠,俯身用唇在她頭頂,額頭,臉頰留下了他的吻。
當他的唇在她脖頸上停留時,一種近乎暴虐的渴望催促他咬下去。
把她的血管咬破,飲下她溫熱的血液,将她吞吃而下。
無論多少次,她總會激起所有最負面不堪的情緒。
江遠丞微微張開嘴,又咽下幾口空氣,将修長的身子蜷縮起來,努力彎曲着脖頸伸着頭貼上她的額頭。他閉上眼,呼吸愈發急促,額頭冒出淺淡的汗水,左腿的痛感在這個雨天愈發明顯。
于是他立刻又想起來電話裏顧也那句輕飄飄的嘲諷。
江遠丞睜開眼開始摸索着她的手,直到摸到那枚戒指後才停住動作。懷裏的人終于不堪他這番折騰,難受至極地睜開眼,在感受到處境的瞬間身體僵硬了起來。
她甚至嗅到了他身上極淡的血腥味。
溫之皎喉嚨裏湧出些酸味來,輕輕動了下手肘,又立刻閉眼假裝是無意識的。
但江遠丞全然察覺不到她的抗拒一般,四肢将她包裹得更緊了些,沙啞的聲音自耳邊響起,“醒了就不要裝了。”
溫之皎不說話,用力閉着眼,眼角都夾出了皺紋。
江遠丞冰冷的手指插入了她的發絲中,貼住她的頭皮。
溫之皎被凍得一激靈,睜開了眼,撞進一雙灰黢黢的,似有暗色浮動的眼眸裏。她頓了下,移開視線道:“你……不要抱那麽緊,我不舒服。”
他的手按住她的肩膀,看着她好一會兒突然笑出聲來,陰郁的表情愈發悚然。随後松開手,開了燈。
“啪——”
吊燈驟亮,房間內光如白晝。
溫之皎被這光刺得眯了眯眼,吓了一跳,小心道:“怎麽了……?”
江遠丞湊近她的臉,瞳孔裏映出她的臉,“我抱着你你就不舒服,那你想讓誰抱你?你希望誰躺在你身邊?”
溫之皎:“……沒有別人。”
江遠丞話音冷淡,“沒有別人的話,你會出現在那裏?溫之皎,你以為今天的事就這麽結束了?”
那不然呢?她不是沒見到人嗎?
事情沒成,不就等于沒有這件事啊!
溫之皎理直氣壯得很,可她知道這麽回答那今晚絕對不能消停,她嘆氣,“一個同學聚會而已。”
江遠丞顯然并不這麽想,他露出了近乎惡毒的眼神,仔仔細細将她掃射着。然後湊得越發近,手禁锢住她的腰,貼着她的臉,“我有時候懷疑你是不是盼着我弄死他,皎皎,當初給他的教訓還不夠,給你的教訓還不夠?我是不是要把他的臉切下來你才能死心?”
溫之皎還沒說話,卻被他用冰冷的手指捏着她的肩膀,一只手指順着衣領處深入摩挲着她裸露在外的肌膚,“一只手就可以按死的螞蟻到底有什麽值得你放不下的?你是不是還放不下過去的事?”
跟你在一起受罪,誰能不懷念過去啊!
溫之皎情緒有些崩潰,心中卻也有了不好的預感,連忙道:“遠丞,冷靜一點好不好?這個事情明天再說吧,我現在真的很想休息。”
“不可以,你現在不能睡,回答我!”江遠丞絲毫沒有被安撫的意思,更加激動起來,“你為什麽要去?是不是他逼你去的?他來找了是不是?他是不是就在這個房間裏?”
說到最後,他已經怒吼出聲,面上驚疑不定。
溫之皎失語,再一次無法理解他的思路。然而江遠丞很篤定自己的猜測,歘然起身将她推倒在床上,大步走下床,掀開窗簾,打開衣帽間,拉出櫃子……玻璃制被掃落,書本也砸在地上,噼裏啪啦的聲音不絕于耳。
果然……又發瘋了……
一番地毯式搜索時,江遠丞還不忘接幾個工作電話,可謂是敬業至極。而身後的溫之皎心如死灰,耳邊噪音伴随着江遠丞的說話聲,她聽得眼皮直跳,止不住想要尖叫。
這麽多年來,他發瘋的方式真是永遠新鮮不重樣,永遠給她與衆不同的驚吓。
別人伴君如伴虎,她伴江遠丞是伴冷宮裏的瘋妃。
溫之皎看着他忙碌拆家順帶開會的背影,深呼吸好幾次,将腳探出被子,挪動身體下床。
她腳步輕俏地走向門口,準備去找個空房間睡覺,但沒走兩步還是驚動了他。
他回過頭,電話被他挂斷,灰色的瞳孔擴大,“你要去哪裏?你要去找他嗎?”
他一面問着,卻快步走了過來,微跛的腳讓他身體有些踉跄。
溫之皎心重重漏了一拍,“我沒有,我只是想……”
江遠丞已經走到了身前,望着她的視線裏壓抑着冷沉,手攥住她的手腕,“你想幹什麽?去哪裏?你又想去見他嗎?”
想發瘋。
這日子什麽時候是個頭。
溫之皎瀕臨崩潰,卻還是努力仰頭看他,笑意透着讨好,又伸出手環住他的脖頸低聲說:“我只是在想你好點沒有?發洩這麽久了,心情好點了嗎?”
她又道:“至于出去,是想讓傭人給你做點吃的,這麽晚了,你這樣……挺累了的,餓了吧?”
江遠丞陰霾散去了些,臉蹭了下她的手臂,“你沒有想跑?”
“你是不是誤會了?”溫之皎試圖用很輕松的語氣說着話,後槽牙都快咬碎了,“我不會離開你的,去同學聚會是我想炫耀一下嫁入豪門了而已。你不說我都不知道,原來你這麽在意一個比不上你的前男友啊,都多少年了的事情了。”
溫之皎眨着眼。
江遠丞薄唇緊抿,眼裏有了些溫柔,可配合着有些陰戾的表情,卻顯出了些怪異,“那你為什麽沒告訴我,也沒有帶我去。”
溫之皎一閉眼,狠心道:“你這麽好,萬一被搶走怎麽辦?”
末了,她又扯了下他的袖口。
“我不會。”江遠丞垂着眼,反握住她的手,唇動了下,卻只是更用力地将指節插入她的指間,“我只看得到你,我也會永遠只看到你。你也要做到。”
他強硬地扶住她的頭,逼迫她直視自己。
能不能別用這麽大力啊……
溫之皎腰疼得眼睛幾乎要流出淚來,心裏卻長長舒出一口氣。
她繼續勾着他脖頸,緩慢後退,将他帶到床上坐着:“你都有黑眼圈了,是不是回國太着急沒休息啊?啊,現在是雨天,你的腿……不舒服吧,我給你按摩下好嗎?”
說着她便伸出手,卻突然發現她不記得他摔傷了哪條腿,一時間手突兀僵住。但好在他已經立刻握住了她的手,放在了他胸口上。江遠丞低着頭,用下颌很輕地碰她手背,話音有些悶,“這裏。”
她有些驚愕,“真的嗎?”
難道江遠丞終于要因為高強度發瘋猝死了?
江遠丞沉默點頭,拉着她的手把她帶到床上躺下。像擺弄玩具似的将她藏在懷裏,握着她的手塞進被子深處。
溫之皎嗅到他身上有着很淡的沐浴露味,任由他親吻。
恍惚中感覺如墜深海,失明的軟體動物被指引着穿過海藻群,攀爬上珊瑚。
她越來越累,眼皮又有些睜不開了。
江遠丞昂起下巴,青綠色血管在脖頸上繃緊片刻,有些失神。好一會兒,他才又低頭伸出舌頭去舔她臉上的淚痕。她稍覺不适一般顫了下睫毛,再沒了其他動作。
他便再次将頭埋在她脖頸裏,吮吸着她身上的味道,擡起手關了燈。又撈起被子,蓋在他們身上,連頭也要蒙住,仿佛這樣能在這個半密閉的空間隔絕外界一樣。
溫之皎瑟縮在他懷裏,平複過快的心跳,慢慢的,意識沉沉浮浮,終于等到了困意。可惜一如往常,仍是睡得很不安穩。
夢中,劇烈的撞擊感傳來,突然的,淡淡的血腥味越來越濃重,一片黑之中,空氣都要燒起來似的灼熱。稀裏嘩啦的聲音不絕于耳,尖叫聲,難聞的汽油味,身上溫熱的黏黏糊糊的觸感……
不知道是誰尖叫出聲。
“地點在辛葡路路口,有人出車禍了,情況很嚴重,傷者是一男一女!”
緊接着,那畫面無限縮小,又出現陸陸續續無數個仿佛屏幕一般的畫面。那些畫面彎曲變形,化作一條旋轉流動的光河似的朝着一本巨大的書流過去,“轟隆”一聲,巨大的書本将光影驟然納入,重重合上。書的封面上,盤旋着一行散發着金光的字體,下一秒,幾條厚重的鎖鏈死死纏繞住了書。
亂七八糟的夢境也驟然随着那轟隆的一聲破碎,溫之皎瞬間睜開眼,心髒劇烈跳動着,嘴唇幹澀不已。
她呆呆地凝視着天花板,只覺得心髒像在耳朵旁跳動似的,濃烈的心悸與額頭黏膩的汗水都讓她一陣陣恍惚。可她恍然未覺,腦中只有夢裏瞥到的那一行金色字體:
《總***********惑》[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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