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

第11章

私立醫院的病房環境是非常豪華,但顯然,再豪華,它也是個病房。

所以當溫之皎将自己的視線從漂亮的吊燈、壁燈、小臺燈、電視、沙發、茶幾等等病房內部的家具全部掃過時,也才花了幾分鐘。她不得不望向面前的江遠丞。

江遠丞穿着寬松的病號服,深邃的輪廓上有些青腫,手上的袖子被撩起,纏着很厚的繃帶。他的額角也貼着紗布,黑發垂落在灰眸前,顯出幾分陰郁疏離來。

他薄唇緊抿,眯着眼,“你自己出來。”

江遠丞像是在努力控制自己的唇舌,脖頸上的青藍色脈絡有些抽動,“在這裏。”

只有兩句,溫之皎絕望地發現自己居然聽懂了他的話,他在詫異自己不僅偷溜出來了,還在這裏看望裴野。

不過,聽懂江遠丞話的人不只有溫之皎,還有裴野。

當聽到江遠丞短促的兩句話時,裴野的黑色眼睛中驟然瞪圓了些,捏着錦盒的手痙攣了下,腦子懵了一秒。

……她是偷偷出來的,只是為了看他?

僅僅是這麽一個念頭,他的腦袋便忍不住轉向了一側,肩膀下意識擡起蹭了下發熱的耳朵。

“為什麽?”江遠丞的話音四平八穩,可他的瞳仁卻顫動着,神情陰翳,“裴野到底對你做了什麽?”

他的身體驟然湊近,手已經禁锢住溫之皎的手臂。

……你偷偷問我偷偷騙你啊!你怎麽光明正大問!

溫之皎一面想着,一面在心中尖叫起來,卻立刻用自己的手掌貼在他的手背上,仰頭看着他,眼睛裏有着安撫,“遠丞,冷靜一點,他沒有——”

“江遠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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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野的聲音打斷了她的話,也一瞬間打破他們之間的緊張氣氛。

江遠丞與溫之皎齊齊望向裴野。

裴野繃着臉道:“是我看到她,逼着她過來的。”

他昂着腦袋,用着近乎挑釁的眼神看向江遠丞,唇邊噙着笑,露出了犬齒,“你為了她連我車都砸了,兄弟情誼都不顧了,你也別怪我遷怒她咯。”

江遠丞眼神冰冷起來,垂眸望她。

溫之皎扶着他的手,臉色蒼白的搖頭,“走吧,遠丞,回家吧。”

可江遠丞卻沒有動身,他擡起手,握住她的手臂,冰冷的溫度貼着她的肌膚,激起一陣戰栗。他的手游走到她的肩膀,停在她臉頰上,很輕地撥開她黏在臉上的碎發,幫她整理了下頭發。

溫之皎敏銳地察覺到這次的事情走向有些不同,下一秒,江遠丞就附在她耳側輕聲問道:“裴野,是什麽時候跟你聯系上的?”

她愣了下,“什麽?”

江遠丞笑了下,灰色的眼睛如無機質的玻璃珠般毫無感情,他語氣溫和道:“這樣的把戲,我只能容忍一次。”

下一秒,他松開了握住她的手,快步地走到了裴野窗前,擡起手便狠準穩地攥住了裴野的領子用力往後撞。

裴野一時間尚未反應過來,再加之原本肩膀就傷到了,被他這麽一擊,頭與背狠狠出悶聲,喉嚨裏一聲低吟響起。

江遠丞一只腿跪在床邊,指節上的訂婚戒指閃爍着光芒,手用力地攥着裴野,“拿出來。”

裴野一時暈眩,臉色蒼白,咬着牙,擡起手就抓住江遠丞的頭發,臉上也有了狠厲。

“你……敢掐我?你瘋了吧,在說——”

“砰——!”

炸響聲驟然打斷他的話。

江遠丞擡起握住手杖的手向着床頭燈用力一擊,清脆的聲音在他們二人頭上炸開,燈泡的玻璃碎片嘩啦啦從他們頭上落下。

“不要讓我說第二遍。”他眼神卻顯出某種好鬥的亢奮來,握住了病床上的玻璃碎片抵住裴野的臉,仰着頭笑了聲,“我進來的時候,你把什麽藏在被子裏了?拿出來。”

病房裏,只有江遠丞那帶着氣音的笑聲。

溫之皎與裴野齊齊怔住。

裴野的餘光瞥見那尖銳的碎片,感覺着臉上的尖銳,幾乎有些失聲,帶着不敢置信:“哥,你……”

裴野是四人中年紀最小的,頗受幾名哥哥照顧,說來奇怪,比起真正的表哥謝觀鶴,他和江遠丞更像兄弟,走得更緊。而江遠丞雖寡言陰郁,卻也是最關照他的哥哥。

可到底是什麽時候,江遠丞變得這麽極端了?

裴野心中有答案,是高中去了一趟C市,把溫之皎帶回來後。那時,他變得孤僻,很少參與他們的聚會,拒絕讓他們知曉與接近他與溫之皎的生活。再到現在,他幾乎忘卻他們的感情,只為了……他手中溫之皎送的東西,或者說,只為了溫之皎。

他望向江遠丞身後的溫之皎,她的手攥着裙擺,蓬松的卷發下,一雙濡濕的黑眸如鹿般澄澈無助。清風吹過,她缥缈得像一抹煙霧,要随風散去。

沒有必要瞞下去了,确實早就該解釋清楚的。

無論是為了她,還是為了僅剩的那點情誼。

裴野定定地看着江遠丞,聲音沙啞:“行,我給你。”他将放在被子裏,被自己緊緊懸着,被體溫浸染地有些熱的錦盒拿出來,扔到江遠丞臉上。

江遠丞卸了力道,拿起錦盒,打開瞥了一眼。随後,他閉上眼睛,幾秒後才睜開眼,起身走到了溫之皎面前。

“賽車模型,挑了很久吧。皎皎,是什麽時候挑好的呢?”江遠丞牽住她的手,扯了下唇,道:“回去說。”

……回去了,還能出來嗎?

溫之皎絕望地想。

大師無從得知溫之皎的心理想法,她只是暗暗松了口氣。重要節點劇情不可能完全複刻,但只要大致結果符合,能與後面劇情銜接上即可。

她一面想着,一面看後續劇情。

【日夜不停地被江遠丞欺淩着,可他們之間的愛卻随着粗暴的快樂越發疏離。

溫之皎絕望地在暗無天日的房間裏等待着她唯一的主人,逐漸開始期待訂婚宴,因為那或許是她唯一一次能重見天日的機會。随着訂婚宴漸進,溫之皎卻發現雖然有安全措施,自己卻依然意外懷孕了。

她無數次想要告訴江遠丞,可看着殘暴的他,她無法說出口。殘破的她,殘破的愛情,和注定殘破的關系,讓她萌生了帶着孩子逃離的心情。

終于,訂婚日那天,她終于被解開了鐐铐,找到了機會後義無反顧地逃走。溫之皎忘情地在樹蔭奔走,可腳下一滑,竟直直地從山坡上摔落……

雨淅淅瀝瀝落下,血流了一地,她眼前一黑,一名容貌俊美,仿若天神一般的男人降臨…[展開]】

她需要維護三項劇情任務,如今已經失敗過一次了,只剩兩次機會了。

好在這次……

大師悄悄探身,望了一眼病房裏的情況。

溫之皎背對着她,即便是背影都顯得茕茕孑立。

好在這一次十拿九穩。

大師垂下眼睛。

她絕對不能失去實體,再次成為沒有自由的系統器械,希望溫之皎能老實走完第三項劇……

“啪——”

一聲脆響打斷她的思緒。

病房裏。

溫之皎狠狠朝着江遠丞扇了過去,胸膛高高起伏,臉上有了緋色,眼睛有些濕潤。

鮮紅的耳光在江遠丞耳邊炸響,他的頭偏向一邊,灰色的眼睛一時間沒找到了落點。好幾秒,熱意從他耳邊一路蔓延,他的唇張了下,眼睛飄向溫之皎。

江遠丞像是愕然,又像是懵懂。

溫之皎用手抓住他的領口,幾乎喊出了聲,“你剛剛差點殺人了,你知道嗎!”

江遠丞眼裏有些茫然,手摸了下臉。

“你知道你剛剛在做什麽嗎?”溫之皎眼睛裏滿是淚水,手扶住自己的額頭,身體顫動了下,宛若池中游弋的百合,“江遠丞,你怎麽可以這樣啊?”

江遠丞看見她臉上一連串的淚珠,洇濕的紅唇被咬得蒼白,下意識擡手扶她的臉,“不要哭。我……”

而病床上的裴野還未調節好剛剛的驚心動魄,便猝然看到這一幕,瞳孔一時間也擴散開來,無法理解。

“你有沒有想過我們的訂婚宴,你有沒有想過,剛剛你真的動手了的話,我要怎麽辦?”溫之皎眼裏含着失望,哽咽起來,又亮又大的眼睛紅紅的,“你沒有想過,你只想着,你終于找到了指責我的證據。”

“我知道你很不安,可我為了訂婚,燒香求佛,甚至……”溫之皎閉上眼,像是平複呼吸,手撫摸上江遠丞的臉頰,“我焦慮得沒辦法呼吸。”

江遠丞感覺着臉上的溫度,手按住了她的掌心,俯視着溫之皎,卻只看見她紅紅的眼睛和濕潤的唇。

溫之皎深呼吸,話音疲憊,“掐痕,是我自己掐的,因為我見到裴野後,很焦慮。我知道他作為你的朋友一直讨厭我,我也知道你其他的朋友也是一樣的想法,我一想到我們的訂婚是不被你身邊人接受的,我就很痛苦。後面,你質問我的時候,我不知道怎麽解釋才說了他的名字。”

江遠丞的瞳孔擴散得越來越大,最後又縮小成針尖一般,他攥住溫之皎的手。

“我來看他,是為了跟他道歉的,也是……希望他能祝賀我們的。可是,你好像覺得我們似乎有其他的關系。為了洩憤,你不想任何後果,不怕我如何被你的朋友看待。”溫之皎擡起手揩去了臉上的淚水,咧了下唇,像是用盡了所有力氣露出一個笑,“江遠丞,我對你失望透頂。”

她用力甩開江遠丞的手,轉身就往病房門外走。

江遠丞立刻邁開腿跟上,“皎皎!”

而裴野的手緊緊攥住被子,接受着這一切的信息量,嘴唇顫了下,苦澀的腥味在口腔裏擴散開來。他一時間分不清是江遠丞與自己争執時哪裏的傷口開裂了,還是舌尖被咬出了血,只覺得胸腔一陣陣悶與燥。

【任務失敗,目前重要劇情節點載入錯誤,重新生成劇情中】

機械聲驟然響起,但這一次,伴随而來的是如雷電一般的灼熱與刺痛。

大師臉色蒼白地扶着牆,仰着頭,緊咬牙關,眼睛瞪大。

溫之皎!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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