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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5章
會客室并沒有完全關上門, 裏面學生們聊天的聲音不免洩露出些模模糊糊的影子來,像是下水道裏那些空曠喑啞的聲音似的,從溫之皎耳邊溜走。
在江臨琛未曾說盡的話裏, 她居然詭異地感知到了他的意思。
溫之皎是個懶得動腦的人,在順風順水時,身邊有太多人幫她思考。在被江遠丞束縛在身邊時, 江遠丞也會幫她思考。就連此刻, 她也不太願意細想他這番話後的意思,于是她擡起手将江臨琛的肩膀往後推了下。
“會議室裏面還有人。”溫之皎笑起來, 一轉身,便要回去, 但下一秒, 卻察覺手腕被握住了。她側過頭,望見江臨琛骨節分明的手指很輕地從她的掌心摩挲到手腕上的脈搏,略粗糙的手指搔刮着她的血管。她一時間覺得奇怪, 望向江臨琛。
可江臨琛卻垂着頭, 黑發垂下了幾縷,鏡片下的視線晦暗不清。他的動作不過幾秒,便松懈了力道,擡着頭對她笑了下, “是熱的。”
溫之皎眉眼擠在一塊,莫名其妙起來,“什麽?”
江臨琛仍是笑吟吟的,開玩笑似的語氣,“你每次傷人心的時候,都教人懷疑你是什麽沒有心肺的冷血精怪。但沒想到原來脈搏也在跳,血也在流動, 是溫熱的人。”
他說這話時很有些咬文嚼字的感覺,簡直像在說什麽臺詞似的,可溫之皎卻沒産生覺得他滑稽的想法。她只是睜着眼睛望自己的手腕,又望他的眼睛,也就一秒,瞳孔裏閃爍的亮光一閃而逝。她伸出手,取下他的眼鏡。
江臨琛下意識眯了下眼,卻仍望着她。
溫之皎仔仔細細看着他的臉,在少了些眼鏡的裝飾後,他身上斯文的書卷氣少了些,多了幾分銳氣。如今他即便在笑,眼裏的沉卻無處遁形,讓他顯出了幾分厭世的疲倦來。
她笑起來,道:“你總笑眯眯的跟人說話時,我也老懷疑你好像完全不會發脾氣啊。沒想到,你現在看着就很生氣的樣子。”
江臨琛怔了幾秒,卻還是笑,“我也是人,是人就會生氣。”
溫之皎的手指捏着眼鏡腿,轉着眼鏡,“那你在生氣什麽?”
江臨琛話音很輕,“也許也沒有在生氣,只是對一些不愛說話,耽誤你學習的學生有些不滿。”
“哦,這樣啊。”溫之皎點點頭,捏着眼鏡,緩慢地架在鼻梁上,透過鏡片望着面前的江臨琛,話音帶着疑惑,“這眼鏡多少度啊?我戴着有點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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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伸出手在眼前晃了下,卻聽見江臨琛呼吸急促了一瞬,下一秒,她伸出的手被抓住。緊接着,那力道将她一路往外帶着走,她跟個被牽着的風筝似的一路往走廊盡頭飛。
“哇你幹嘛!松手!松手!”
溫之皎擡起另一只手用力拍打他的手背,但江臨琛大步走着,一言不發。
她就這樣被帶着到了盡頭,好不容易站定,可江臨琛卻伸手圈住她的腰部将她一擡,放到了窗邊。溫之皎的腳尖都有些懸空時,熾熱,卷着氣流的吻已經擠入了她的唇。他的吻來勢洶洶,手的溫度一路浸透衣裙,将她圈禁在他懷中。
激烈的吻十分短促,不到兩分鐘。
江臨琛睜開眼,黑色的眼睛裏有了一層水汽,眼尾也有了淡淡的紅,薄唇上有了些濕潤。他沒有松開手,胸口仍有些微的起伏,熱氣與她的呼吸糾纏着。此刻,他們的距離極近,話語便愈發直接侵入對方的眼睛、鼻腔、毛孔。
“可以嗎?”
江臨琛的聲音有些沙啞,眼睛微微眯着,緊緊注視着溫之皎那被他吻得暈了下顏色的唇。但這一刻,溫之皎也在注視他唇上浸染的他的口紅。
她有點被弄懵了,卻昂着臉,擡起手撩起他額前的發,道:“本來我不介意,但你一問我就覺得好像有點介——唔!”
江臨琛再次吻下去,這一次的吻更為激烈,他像是要一寸寸将她的唇齒裏的水液連帶着口紅都要吞吃殆盡似的。他的膝蓋抵在兩腿之間,動作輕且和緩。溫之皎的脖頸痙攣了下,手下意識勾住江臨琛的脖頸。她側着腦袋,有些呼吸不過來,靠在他胸口前。
可江臨琛并不願意放棄這樣的吻,他的唇從她臉頰上一路親到嘴唇,仿佛要将她臉上的汗水都舔舐幹淨似的。溫之皎眼睛愈發亮,仰着頭,過大的眼鏡滑落,歪歪扭扭的眼鏡挂在潮紅濕潤的臉上。
她眼裏的水霧終于化成雨,一顆顆生理淚水滾落了,眼鏡也有了霧。江臨琛的唇便貼在她的眼尾,将淚水一顆顆卷入舌中,吞咽下去。又順着濕潤的痕跡一路親吻到她唇邊。
溫之皎腰腹向後仰,勾着他的脖頸,漂亮的指節卻曲起掐住他的後背。幾分鐘,或許更久,她的身體失力了似的,軟了下來。他便将她抱在了懷裏,感受着她帶着濕潤的呼吸打在他的胸膛上,聽見心髒在耳邊轟鳴的聲音。
溫之皎緩了一會兒,才扯他衣服,仰頭看他,“硌到我了。”
江臨琛呼吸重了幾秒,沒有說話,只是很輕地親了下她的耳垂。又是一會兒,他聲音沙啞了些,道:“冷靜一會兒就好了。”
溫之皎眨眨眼,對他的回答不是很滿意似的,望着江臨琛道:“那你自己冷靜吧,我想去換衣服了。”
江臨琛一時失語,擡起手,将她臉上歪歪斜斜的眼鏡取下來,凝着她的眼睛,“這是不是也太不公平了。”
“……啊那怎麽辦?”溫之皎像是很困惑似的,她坐在窗臺上,兩條腿飄飄蕩蕩的。幾秒後,她擡起腿,對着江臨琛的腿踹了一腳,“那你自己找個地方解決啊,我要換衣服,我現在很不舒服。”
江臨琛本來要說話,被這麽一踹,只從喉嚨裏溢出來一個單調的怪異的音節。他低頭,便望見她穿着銀色低跟涼鞋,白皙的腳踝在陽光照耀下泛着光芒。如今鞋抵着他的腿,銀與黑還有白的對比愈發明顯灼眼。
她只是一瞬便抽回了腿,可江臨琛脖頸上的脈絡抽動了幾下,背後溢出了一層淡而熱的汗。他呼吸急促了幾秒,腦子空白了些。
江臨琛将她圈入懷裏,頭埋在她的肩頸,有力的跳動的心髒夾雜着他極高的體溫,熱得她忍不住推他。可越推,他抱得越緊,溫之皎抱怨起來,話音帶着些驕縱,“起開啊,我都說了你自己想辦法,我要換衣服,我要——”
溫之皎抓住江臨琛的耳朵,對着道:“我要換——”
“好。”江臨琛的話音很悶,聲音喑啞至極,露出的耳朵和熟了似的通紅。但他的手卻擡起,精準捂住了她的唇,“先不要說話了,不然要等更久。”
溫之皎頓了下,屈服了,老實地閉上嘴。
不多時,溫之皎換洗完回到辦公樓的會客室時,還在猶豫想什麽借口應對自己和江臨琛消失了很久的事。可當她推開門時,卻發現小組裏的人在各自做自己的事,而投影上則寫着任務分工之類的東西,她很有些驚愕,卻裝無事發生的樣子回到了座位上。
剛坐下,許瑭便道:“你去哪裏了?”
溫之皎還沒說話,她又笑起來,“肯定是去約會了吧?剛剛江教授說臨時有事,直接給我們寫了綱要,确定了重新分工呢。”
“剛剛?”
溫之皎疑惑起來。
“大概就是他讓我們休息的時候吧,你們出去沒多久就投影了。”
許瑭昂了下下颌。
溫之皎仔細看了眼投影,便發現投影頁面下果然有一行字,“臨時有些事,剩下的時間裏你們可以參考一下我寫的綱要和分工調整,可能會用到的參考資料在附件裏。”
溫之皎:“……”
可惡,什麽人啊,在那種時候還能想到這些情況?!
她很有些無言,感覺離自己拿到江臨琛把柄的可能又遠了一些。
溫之皎心不甘情不願地開始琢磨自己的作業,一擡眼,卻發現對面的座位空空。她疑惑了起來,“薛灼燈走了?”
“好像是,你們走之後走的。”許瑭低頭看着電腦,又道:“我剛剛在群裏問他去哪裏了,也不回消息,不知道幹什麽去了。好在江教授這個綱要很很有用,基本照着框架寫就行了。”
她很有些怨言,顯然還是對薛灼燈在小組作業裏的不配合有些反感。
溫之皎正要說話,卻聽見手機震動了下,拿出手機看了眼,卻發現是江臨琛的信息。
[江臨琛:[文件1]]
[江臨琛:你那一部分寫完了。]
[江臨琛:我臨時要去開會,中午我幫你們預約了餐廳。]
[江臨琛:【定位】]
[江臨琛:大概晚上有空]
[芒芒蕉蕉:你寫得這麽快嗎??]
[江臨琛:剛剛洗漱完有空,就順手寫了。]
江臨琛正要再說些什麽,一擡眼,卻望見一個青年站在酒店門口。他仔細望了眼,藍色的寬松衛衣,牛仔褲,背着個單肩書包,薛灼燈。
他挑起眉頭。
這家酒店在學校附近是沒錯,但價格看起來可不是面前的可以承擔的。
這看起來可不像是偶遇。
江臨琛這會兒已經換上了銀灰色的正式西裝,黑發被打理得很好,鏡片下的眼裏含着笑。他徑直往外走,與一旁的薛灼燈擦肩而過,守在酒店門口的司機已經拉開了車門,等着他上車。
他像是沒注意到薛灼燈似的,正準備上車時,卻聽身後一道聲音響起了,“江教授。”
江臨琛這才注意到似的,翩然轉頭,盯着薛灼燈看了一會兒,才恍然大悟似的,“是你,有事嗎?”
薛灼燈骨節分明的手抓着書包的肩帶,臉色仍是陰冷的,黑黢黢的眼睛望着江臨琛,道:“您方才在課上頻繁針對我,是因為溫之皎嗎?”
江臨琛像是聽不懂似的,淡笑道:“我不太懂你的意思?那只是正常的輔導,也許你可以認為我的态度沒有那麽好,但為何要說針對呢?”
薛灼燈不太想繼續這樣的話題,他的腦子很亂。在剛剛目睹了些費解的事之後,他現在還覺得思考很奇怪,變得有些分神。可任務必須要繼續下去。
他的唇動了下,道:“您知道了昨晚的事,所以如此耿耿于懷是嗎?”
江臨琛這會兒眉毛挑得更高了。
昨晚,她去了兩個地方,夜店和病房。遺落的香水大概率是在夜店裏遺落的,包廂裏除了客人就是夜店裏的人。面前這人看得出來家境或許一般,成績卻很好,長得也還行,有兼職也很正常。而溫之皎,又那樣容易心軟犯迷糊,平時花錢也是闊綽。
江臨琛甚至都不用動腦,就能猜出來是什麽情況,但他此刻只是微笑,“我不太懂你的意思?昨晚她不是在家休息嗎?”
他臉上的表情過于純良,以至于薛灼燈感到困惑。他以為那些算是針對難道确實不是針對,難道江臨琛還沒有自己發現她昨晚去了夜店嗎?
薛灼燈一時僵住,幾秒後,他道:“你不用再裝了,你知道她去夜店,然後選了我對不對。”
他張了下唇,将那些設想好的臺詞說了出來,表情陰冷,容貌豔麗,可卻怎麽都少了些人氣。他繼續平淡地道:“但我只是一個幌子,實際上,她也只是和顧也溝通一同參加宴會的事而已。真可笑,你連針對吃醋都找錯了人。”
江臨琛聽完了這番話,點點頭,笑了下,眼裏有些疑惑,“所以你是說,她昨晚不在家,騙了我,去了夜店?”
薛灼燈不知道講什麽臺詞了,只是站着。
江臨琛笑意更深,搖了搖頭,“蠢貨。”
但他說完,卻拿出了手機,撥通了電話。
很快,電話那頭便接通了,一道嬌俏的聲音響起,“又幹嘛啊?”
江臨琛望着薛灼燈,話還沒出,先嘆了口氣,語氣很有些疲憊,“皎皎,薛灼燈剛剛告訴我,你昨晚……去夜店了?”
下一秒,電話裏傳來一聲尖叫,“什麽亂七八糟的!沒有啊,什麽東西?我不知道啊?”
江臨琛頓了下,仍然凝着薛灼燈,輕慢的眼神從他的臉打量到腳。可他的話音仍是緩慢的,帶着些無奈,“他似乎認為我在針對他,我說我不太理解,他就說了昨晚你去夜店和他在一起之類的。”
薛灼燈:“……”
他不太理解為什麽劇情會變成這樣,但他理解,他現在好像被江臨琛擺了一道。
溫之皎的話音帶着憤怒,“沒有吧,我不知道啊,他撒謊了吧。就你想想,他連二手香水都送了,什麽事做不出來!”
江臨琛笑了下,姿态散漫地望着薛灼燈,“我不太懂,但似乎他還說你和顧也宴會有約之類的,皎皎,你過陣子是打算這樣的嗎?”
“呃啊,就是,怎麽說呢,你幹嘛管薛灼燈說什麽啊,他胡謅的。”溫之皎話音裏的氣焰明顯消散了,好幾秒,又道:“他到底發什麽神經啊?”
江臨琛頓了下,又嘆了口氣,道:“之後再說吧,我要去開會了。”
他挂了電話,看着薛灼燈,眼睛有着愉悅的弧度,語氣像是教導孩子似的,“倘若我是你,我是不會得罪一個願意為我花錢的主顧的,也會知道什麽時候要夾着尾巴。我給過你機會了。”
江臨琛說完,像是懶得看他似的,轉過身上了車。
在江臨琛上車時,薛灼燈便望見他後脖頸上有幾道狹長的紅痕,隐沒進領口裏。
那紅,讓他驟然響起書包裏的香水瓶,也讓他在一瞬中想起走廊盡頭,被光遮掩的身軀。她挂在他脖頸上,那漂亮的,塗着指甲油的手指。
江臨琛坐在後座,降下了車窗,又笑道:“順便一提,等會兒的會議上,我會親自問問顧也。問一問,她選了你是什麽意思。”
他話音落下,車窗重新升起,将他的面容遮掩住。
薛灼燈并沒有聽清他的話,只是想着書包裏那瓶粉色的香水,還有她在模糊的光之中,如天鵝一般昂起的白皙脖頸。
車子遠去,他摸了下喉嚨,感覺有什麽在跳動着。
可他還沒思考劇情會怎麽樣時,電話震動聲便響起,他接起,便聽見高亢的聲音,“天殺的我要報警掃黃抓你!收了錢還故意去說我壞話是不是?你完蛋了,你真的完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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