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 《》32
《越軌》32
前言
“為了能和你握手,我握遍了所有人的手。”
手指在屏幕上猶豫了一會兒,那個號碼終究還是沒撥出去。
雨一直下,不斷的有人被送到安置點來,下午五點左右,救災物資車一輛輛的開進來。
志願者幫忙将水,方便面及其它日用品搬進來,登記發放。
濃郁的方便面味在宿舍裏飄着,連吃了兩天的南熹,有些食不下咽。
勉強吃了一半,便打開礦泉水瓶灌了幾口。
天色漸暗,她與梁桑之在走廊盡頭說話,忽然,原本嘈雜的走廊安靜下來。
一陣腳步聲傳入耳內,他們循聲望過去。
便看到志願者帶領幾名穿着沖鋒衣,雨鞋的男人走過來,中間那位正是項長安。
抗訊臨時指揮部就在隔壁鎮政府,所以大領導這是來探望災民,順便檢查物資到位情況。
大領導在外臉上挂着親和的笑,一點架子也沒有的關切詢問大家都吃過飯沒有,急需用品準備得到不到位……
“要不要過去問問你項叔叔,什麽時候能把我們送回去?”
南熹與梁桑之站在人群外看着大領導與群衆,與志願者親切的溝通交流。
南熹低下眼:“沒看到領導在忙着慰問災民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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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也是災民。”
梁桑之說完,忽然擡高手揚聲道:“項書記,我們是回G城的半路被圍困在這裏,請問幾時可以回去?”
所有的目光忽然全都集中到他們身上,南熹低下眼不敢往他的方向看,卻依然感覺得到他逼人的視線落在她身上,給她帶來一種無形的壓迫。
“G871路段尚未退洪,具體時間待定。”
項長安溫和解釋道,他身側的大秘及其它随從官員随即表示,定會确保人民群衆生命財産安全放第一位,全力保障及妥善安排大家的基本生活,讓大家安心。
領導視察完工作,離開前還親切的與各位災區群衆一一握手,讓他們安心。
當那只修長有力的手遞到面前時,南熹有一瞬間,不知如何反應。
“首長,她是被洪水吓傻了。”
梁桑之很快伸出手,與他交握:“多謝首長關心。”
大領導一行人離開後,天色已完全黑下來。
發電機發電量遠不能滿足需求,晚上宿舍點起了蠟燭,志願者給每個宿舍送來了剛剛運送到的空調被。
南熹靠牆而坐,被子拉到膝蓋處,下巴抵在膝上望着搖曳的燭火,千頭萬緒湧上心頭。
-
南熹半夜醒來,是因為肚子一抽一抽的疼,全身無力,犯惡心,更糟糕的是,她發燒了。
志願者很快給她量了體溫,送來退燒藥,可吃了藥後她卻又開始上吐下洩,整個人虛軟得站不起來。
隔壁的梁桑之聞訊而來,“送她去醫院吧。”
很快的,南熹被送上車,往最近的衛生院而去,梁桑之陪同左右。
南熹在看診時,他打了個電話給項長安。
-
電力供應尚未恢複,許多檢查沒辦法做。
主治醫生初步診斷南熹是胃腸型感冒,準備給她開藥打點滴時,梁桑之握着電話從外面進來。
“有沒有病房?住院治療吧。”
醫生與南熹……
一個小小的感冒,沒到住院治療的程度吧?
“現在停電,我們很多工作不方便展開,她也不是什麽嚴重的病,打個點滴,吃些藥就行了。”
梁桑之見南熹整個人沒精打彩的趴着,說話都有氣沒力的模樣,堅持要住院。
“我打完針就好了。”南熹軟軟的開口。
梁桑之不理她,又出去打電話。
沒一會兒,醫生辦公室電話響了。
這回,接完電話醫生很快就開入院單,還找了個護士姑娘送她上病房。
-
近年來,政府狠抓基層醫療機構建設,衛生院的住院樓條件不錯,住院病人也不多。
南熹住進了幹淨整潔的單人房,手上輸着液,也不知幾時昏昏沉沉的又睡了過去。
再次醒來,是因為護士給她拔針。
梁桑之推門進來,提着一大袋東西,見她醒來,将東西放到床尾。
“醒了?要不要喝水?”
“什麽呀?”
她好奇道。
“哦,剛才趙秘書讓人送來的一些日用品。”
“趙秘書?”
“那可不是我們第一大秘趙秘書啰。”
“他怎麽知道我住院了?”
“我就跟你項叔叔提了一下,說你在醫院儲多不便。讓他想辦法弄點東西過來。”
南熹:“……”
“你要沒什麽不舒服,我回去隔壁眯一會兒。有事你按鈴找護士姑娘。”
隔壁?
南熹擡眼看他。
梁總摸了摸鼻子:“反正醫院空病房多,住着比安置點宿舍舒服,就多要了一間。”
南熹:“……”
-
梁總回隔壁病房休息,南熹撐着還發軟無力的身子坐起來,将床尾的袋子拿過來,打開。
手電筒,牛奶,零食,水果都算了,竟然還有一次性貼身衣物。
原本體溫還略高的她,臉更是滾燙。
這麽私密的東西……
不知是誰弄來的。
但不管是項長安買的,還是趙秘書,都一樣令她窘迫。
-
窗外夜色深沉,雨還在噼裏啪啦的下着,伴着呼呼的風聲。
這個夜晚,注定是不寧靜的。
她躺在略為狹小的病床上,眼睛望着昏暗的天花板了無睡意。
輾轉反側好久,她打開床頭的手電筒,拿過手機。
指頭在屏幕上猶豫了好久,才打出‘謝謝’兩個字。
迷迷糊糊又睡了過去,醒來時,天色已大亮。
雨還在下,雨勢小了些。
她下意識的查看了下手機,一條未讀消息來自【X】
說不出心裏頭是什麽感覺,如同她發出去的那兩字‘謝謝’般,又是猶豫了好一會兒才點開。
“保重身體。”
短短四個字,沒有任何多餘。
-
此次臺風帶來的強降雨一直在持續,上午變小的雨勢剛讓人看到天晴的希望,午後暴雨再度襲擊,傾倒了整整一個下午未停。
南熹身體狀況好了許多,卻還是躺床上靜靜的聽着風聲雨聲。
梁桑之敲門進來說,他到樓下走走。
活了40多年,他還是第一次被水圍困,無聊到有些發指,再不走走就要發黴了。
天色漸暗,南熹躺得有些迷糊之際,外頭傳來一陣頗為急促的腳步聲。
她剛開眼,梁桑之便敲門進來。
“外面怎麽了?”
南熹坐在床邊問他。
“你項叔叔住院來了。”
南熹驚訝的瞪大眼:“他怎麽了?”
“嚴重過敏,正在隔壁打針。”
-
暴雨持續,二灣鎮下屬的一個村倒了一大片房子,其中有一座六層的小樓,主人覺得房子結實,不會有事,與幾戶親友躲在裏邊不願撤離。
房子旁邊是一條地下排水溝,若是洪水從裏面湧出來的話,随時都有可能沖垮地基,房屋倒塌。
到時若是出人命,誰也脫不了關系,項長安首當其沖。
今日上午,項長安坐上沖鋒舟,親自勸導、撤離群衆。
所有人剛剛安全撤離出來,預料中的事情随即發生,樓房被沖垮了。
洪水洶湧中,沖鋒舟上的一個五歲小孩不幸落入水中,離得最近,反應迅速的他親自跳下水中救人。
回來不久,他身上就開始出疹子。
開始他沒在意,仍然在前線指揮工作,但是疹子越出越多,瘙癢不止,甚至開始紅腫,才被緊急送到衛生院。
-
南熹過去看他時,他已經打了抗過敏針,情況有所好轉。
病房裏只有他與趙秘書,兩人在談工作。
趙秘書起身,請她落坐。
“不用了。”她客氣拒絕:“項書記,您好些了嗎?”
他輕颔下巴,同樣的客氣:“好多了,謝謝。”
“那我先回指揮部那邊,您好好休息。”
趙秘書告辭,從她身側經過時,朝她微微颔首。
門關上,房裏只有他們兩個人,耳邊,是連綿不絕的雨聲。
“喝水嗎?”
見她站着不動,項長安開口問她。
“不用。”南熹回過神來,“我就過來看看,不打擾您休息了。”
她轉身要走,被他叫住:“南熹。”
她頓住不動,卻沒敢回身過來。
“過來坐。”
他叫她。
見她還是不動,他似乎是笑了下:“你怕什麽?過來。”
她真是怕什麽,可卻還是轉身過去,乖乖的坐到他身側,剛才趙秘書落坐的位置,拉出剛剛好的距離。
“身體好些沒有?”
他看着她微低的清瘦臉龐輕問。
“嗯。”
“你以前不是這樣的。”
“怎樣?”
她下意識的擡起頭,對上他黑黝黝的眼底。
“低着頭與人講話。”
他是說她沒禮貌。
南熹又低下眼,紅唇抿了抿:“抱歉,頭還有點暈,不舒服。”
他似乎是嘆了口氣,南熹聽得不真切。
“不舒服就回去休息吧。”
他沒再多難為她。
“嗯,您也好好休息。”
她起身離開。
-
黑夜裏,風雨未休。
南熹躺在床上,卻是輾轉不眠。
翌日起來,梁桑之說他已經離開了。
她沒再見到他。
一日後,洪水退去,她與梁桑之終于擺脫困鏡,順利回G城。
晚上,她在新聞上見到他,西裝革履,不拘言笑,正在主持災後重建工作會議。
-
回來後的國慶假期,南熹與央央一直呆在家裏,哪也沒去。
央央又催她打電話給單衛東,約他談離婚。
他再一次拒絕了,聲稱若是她跟他回家,談什麽都可以,離婚的話就免談,他不同意。
再次不歡而散。
-
單衛東跟了幾天才在某個會所跟到高勳。
高公子正在包廂裏與兩名年輕女孩玩牌。
“若是為了設備投标那件事就別掃興了。”
他抽出一根煙漫不經心的咬到嘴裏。
單衛東并未提設備投标之事,屈身向前替他點了煙:“高公子跟我小姨子很熟?”
“小姨子?”
“南央。”
“呵……”高勳嗤笑出聲:“有這麽個有能耐的小姨子不找,你找我幹嘛呀?”
“高總是不是誤會了什麽?”
“誤會?”高勳扔出手中一張牌,吐出煙圈後,将煙夾在指間:“單總,我看是你誤會了。你小姨子那個大靠山,連我都要望其項背。”
見他不信,高公子彈了彈煙灰:“信德的老板,沒聽說過嗎?”
單衛東點了下頭,“聽過,但沒機會碰到。”
“回去找你小姨子聊聊,秦總若是出面,這個項目非你們莫屬。”
高公子極為好心道。
-
單衛東當然不會去找南央好好聊聊,就算沒有他與南熹如今這樣的局面,她也不會跟他談起任何私人事情,更別提現在這樣。
南央跟南熹,是不同的。
他只不過是想在高公子這裏探一下口風,想知道他與南央什麽關系,或許能改變他跟南熹目前的僵局,沒想到探出這麽個大瓜。
南央與信德的老板?
當初南熹說南央是熟人介紹去的信德,而且跟信德的老板有些關系。
他還真是沒往這方面去想。
那麽,南熹知道嗎?
單衛東本來對于華輝的項目已經不抱太大的希望,但沒料到他與高公子碰面一個禮拜後,他們公司竟然入圍了。
他們代理的産品雖然在國內沒什麽名氣,但是在日本有不少化工制藥企業都是用他們的設備,足以證明他們的實力,而且他們的售後服務及技術支持快捷方便,有很大的竟争實力。
所以,對于能入圍最終投标,他們先是震驚到難以置信,而後興奮有餘的準備後續投标工作。
若是能最終奪标,除了大筆利潤,對于開拓國內市場來說意義更為重大。
-
高勳被父親叫回家吃飯,他知道肯定不僅是吃飯這麽簡單。
一進門,茶都沒喝上一口,就被高夏禹一頓數落。
“誰讓你打我的名頭對華輝招标案參一腳?那個什麽貿易公司跟你什麽關系?要是出什麽事你負責?”
高夏禹極為惱火的訓斥兒子。
以前他打着他的名頭為自己的工程投标造勢也就算了,現在是什麽處境?
當初為了讓曾彬上位,他忍痛同意項長安提名的開發區主任人選做交換,誰知道項長安又玩了一招,抓住曾彬是他表妹夫,表面上他要避嫌,不适合直接提名曾彬的軟肋,在常委會上提出曾彬暫時代理總裁職務。
看似給他面子,實則上他已經輸了項長安一頭,他真是一肚子火無處可發。
後來華輝集團因為新生産線的貸款問題打了一份報告上來,他不方便直接将這話題拿到會上來讨論,所以找了當初他一手提拔上來的副市長打響第一槍,最後以他的權威與影響力在會上通過了這一決議。
這是G城兩大巨頭的較量。
政府為企業擔保貸款,而且數額如此巨大,一旦出問題,他絕對吃不了兜着走。
他這個不孝子偏偏在這個時候橫插一腳進來,疏通了華輝的班子成員中的兩位副總,讓明東貿易入圍投标。
相對于父親的惱怒,高勳倒是不以為然。
“其實明東貿易代理的産品并不差,讓他們參與進來這是态度,能不能中标,不還得憑實力嘛。”
“實力?”高夏禹冷嗤一聲:“少給我顧左右而言他。你是不是參與其中拿好處?還是明東貿易是你搞出來的?”
就他目前了解到的,明東貿易代理的産品雖然在國外有一定市場,但在業內來說,依然屬于中低端産品。
萬一他們中标,被人舉報投标有內幕,高價擇中低端産品,也夠他吃一壺。
“爸,這件事跟我真的沒半點關系。”高勳舉手示清白。
“沒關系你這麽積極?”
“我這不是看到你被那位壓得有些過了,想給他拖拖後腿。”
姓項的如今事事都壓他老爸一頭,上次他親臨抗洪救災第一線,臨危不亂,果斷決策的順利轉移受災群衆,又在洪水中解救落水兒童,更是為他塑造了極為良好的人民公仆形象。
近大半年來,連他這個不從政的都看得出來,自己父親與項長安的矛盾越發激烈,兩人在工作上的觀點,思路,方向完全不同,話都說不到一塊。
但夏家在G城根深葉茂,對項長安的權力來說不可避免受到極大掣肘。
他想要大施拳腳,最好的辦法就是将高夏禹這棵老樹挪開,已經有流言,說他可能會調到省廳。
當然,只是流言罷了。只要一分鐘不發文,那就還有一分鐘的變數。
聞言,高夏禹挑了挑眉:“怎麽?這明東貿易還能跟項長安扯上關系?”
“目前不好說。”
項長安為人處事太謹慎了,想要抓住他的把柄哪這麽容易?
他也不過是投石問路,試試罷了。
“跟你沒關系最好。你安份一點,少給我惹事。”高夏禹警告道。
五個多億的招标案,涉及的利益太多,扯上項長安讓他不好過,他高夏禹也一樣,得不償失。
-
南央決定請項長安吃飯一事,是在跟他落實後才回來跟南熹說。
南熹正在洗菜,嘩啦啦的水聲讓她以為自己沒聽清,伸手關掉水龍頭後轉頭過來看她。
“你要請他來家裏吃飯?”
“有什麽不行嗎?”南央看着姐姐微蹙的秀眉:“去外面吃吧,酒店,高檔餐廳太招搖,小點的地方又不襯項叔叔身份。還是來家裏比較實在。我還以為他會一口回絕,沒想到這麽給我面子。”
“你覺得我的手藝拿得出手嗎?”南熹還是有些不想面對他。
“怎麽就拿不出手了?你手藝很差嗎項叔叔已經答應了。”
“答應也可以反悔的。”
“姐,你是不是不願意見到項叔叔是不是工作沒做好被他訓?”
南央伸手捏了捏姐姐的臉。
瞧她一臉的不情願,幾個意思呢?
“沒有。你說怎樣就怎樣。”
南熹推開妹妹的手,轉身過去洗菜。
她怕,再說下去會洩露更多的情緒。
妹妹是她最親近的人,可她與項長安那件事,她怎麽也開不了口。
有些事,只能爛在骨子裏,不能見光,就算是最最親近的人,也沒有辦法宣之于口。
-
題外話:
項叔叔:為了能和你握手,我握遍了所有人的手。
(總結自電影《羅馬假日》)
衆人:結果還是沒握上。
作者表示:最近天天連軸轉,身體真的hold不住了。休息兩日不更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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