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
“你愛她?!你們有錢人的愛還真是奇怪!愛一個人,就是要将她愛得遍體鱗傷,傷得體無完膚!逼得她恨不能去死!”
景初臉色灰敗。無言以對。
小姨壓低嗓子,一字一頓道:“你強&暴她,欺辱她;無視她,看不起她。将她的真心踩在腳底,用盡惡言羞辱她,踐踏她!一耳光就打得她,終身需要佩戴助聽器。”
“她懷了你的孩子,不得不辍學。她原本還要考研留校的夢想,被你擊得粉碎。生孩子的時候,她難産。疼足了兩天一夜,最後不得不行剖宮産。”
“你在哪裏?大少爺,那時候你人在哪裏?你的愛在哪裏?”
“我警告你,昕慈是她的命!你不要想着,從她手裏奪走她的孩子。如果你想逼瘋她,那你就來搶!左不過,我這條命不要罷!”
她望着景初慘白的臉,繼續說道:“但凡你還有一點點人性,有一點點良心。你就應該遠離我們的生活,離得遠遠的。永世不要再出現。”
景初無地自容,他悔恨不已語聲哀憐:“是我的錯,都是我的錯!是我對不起她。我早已下了決心,餘生為她贖罪。給我個機會吧,求求你們,給我個機會!”
小姨聽着他的言語,想着侄女所受的苦楚,終忍不住紅了眼眶。
她哽咽道:“你怎麽能?怎麽下得了手?!她是那麽樣一個水晶玻璃心肝的孩子;那麽樣一個可憐的孩子。你怎麽就能忍得下心來傷她呢?”
說到後來,她激動起來,“你走,你走,趕緊走!”
她推着景初,使足了力。景初心神渙散,根本沒有防備,加之這連日來的身心磨折,他的身體已極是虛弱,竟被她推得一個趔趄,險些摔倒。一時狼狽不堪。
他穩住身形,趕在小姨再次關門前,卡住門。
失聲大叫:“我知道錯了,我真的知道錯了!求求你們,給我機會,讓我贖罪,你們想怎麽懲罰我都可以。”
“那請你離開,我們的懲罰就是希望你離開。不要再來打擾我們的生活。”
景初不出聲,神色哀懇的望着俞槿小姨。
小姨不耐,怒火中燒!順手拿起門窗邊的雞毛撣子,就往景初身上抽了過去。景初不躲不閃,硬生生的捱着。
小姨氣極,身體抖得更厲害了。一旁的昕慈“哇”的一聲哭了起來。
驚得小姨趕忙放下雞毛撣子,回身抱起昕慈,心疼的給她抹眼淚兒,連聲哄道:“昕慈乖,昕慈乖啊,是姨婆不好,吓到我們昕慈了。喏喏,昕慈乖乖,不哭不哭,咱不哭啊……”
昕慈揉着眼睛,抽抽噎噎伸出小手,指着景初氣鼓鼓道:“你是壞人!壞人走開!不許你欺負姨婆!”
景初心如刀絞。
他望着眼前這雙清澈得眼白微泛藍光的瞳眸,說不出話來。小寶貝的眼睛長得象他,可是那眼神兒,還有小臉上的神氣,卻十足象極了俞槿。
“你快走開,你再不走,我叫警察叔叔來抓你。”
見景初仍然木愣愣呆站着,小家夥不耐煩了~
她側頭生氣的對姨婆道:“姨婆,你快打電話!”
說着帶着孩童的認真,威脅的橫眼睇向景初接道:“報警抓他,把他抓走!關起來,關進小黑屋裏。”
小家夥眼睛猶帶淚光,聲音軟糯,說話的語氣卻是惡狠狠的~
景初深深的看了女兒一眼,到底往後退了一步。門瞬間就被關上了,快得差點撞到他的鼻子。他頹然折身,卻并沒有離開。直接坐在了門前的臺階上。
他感到頭昏腦沉,這幾日小齊不在身邊,他基本回複到了之前不食不眠的狀态。因着心底那一絲希望的亮光,他反而精神亢奮。
可這會他感覺渾身虛軟。似乎一瞬間所有的力氣,都被抽光了。
這位大嬸,孩子叫她“姨婆”。應該就是俞槿日記裏,提到過的那位小姨。她言如利劍,字字千鈞。他完全沒有招架之力。
他聽得她嘴裏轉述的俞槿受得那些苦,遭得那些罪。他的心啊,他的心……
他就是罪魁禍首啊!
如果時光可以倒回,如果可以重來一遍。他悔不當初,悔得恨不能立刻,馬上殺了那時的自己。
屋內的小姨一面準備晚飯,一面不時悄悄掀起窗簾向外望,每次都見着那渾人依然坐在門前,紋絲不動。她心裏恨極了。擔心俞槿回來會撞見,急得不知如何是好!
罵也罵了,打也打了,總不能當真報警吧。她們本來就是外鄉人,一向低調本分。又出攤做生意,實在不想招人眼目,添上壞名聲。
她家俞槿單身帶個孩子,本來就怕人背後議論。一直對外謊稱,孩子爸爸在外務工。就是房東也不知情。
現在一個男的找上門來,可讓人怎麽說。尤其這尊瘟神華衣美服,臭皮囊生得确實好。醒目到誰見了,都得駐足打量。
更要命的是,和她家小昕慈長得就如一個模版餅印般。只怕再遲鈍的人見了,也不會看不出,這是倆親父女。
她前思後想,越想越不安。打開門,走到景初面前。景初在聽到門開啓的那一霎那,便擡起了頭。帶着希冀的目光,望向俞槿小姨。
小姨按捺着性子,低聲道:“你到底想怎麽樣呢?俞槿她是不會再接受你了。如果她想回頭,她早回頭了。
多艱難的時刻,她都挺過來了。現在她走了出來,一步一步走得越來越穩。你知道她有多努力嗎?你何苦又要來招惹她呢?
以你的條件,想必追着你,求着你的姑娘多了去。你當行行好,放過她吧。我求求你,不要再來逼她,你還想毀她一次嗎?
如果你當真對她還有絲毫情意,你就應該放手,不要再來擾她。趁她還沒有下班,趕快離開。”
景初慘笑,絕望開口:“我誰也不要,我只要她!”
小姨皺眉:“你不想要的時候,棄她如敝屣;現在想要了,又來尋她。大少爺啊,你是被追捧得慣壞了。
我再說一遍:她是不會回頭了。哀莫大于心死,女人的心被傷得太透,那就回不去了!”
景初心痛難當,執拗重複:“是我錯,我知道錯了。所以我來贖罪,不,不是為了贖罪,我愛她,我真心愛着她。”
說到最後,他陷入自言自語中,喃喃道:“我該死!醒悟得太晚。等我明白自己心意的時候,我已經找不到她了。我等了她三年,我一直在等她。我會一直等下去。”
小姨眼見他根本說不通,束手無策。恨恨進屋,關上門。眼前卻閃現出剛才瘟神的臉,他看起來憔悴的厲害,似乎很虛弱,一副随時會暈厥的模樣。天啦!他不會暈倒在她們家門口吧?
又想着,他死賴着不肯走,而再一會後,俞槿也該回來了,這不得剛好撞上。念及此,小姨憂心忡忡。心裏直念叨:“冤孽喲冤孽……!”
天色漸灰時分,俞槿回了來。她低着頭,下班的路途中,她想了一路,日間工作中遇上的那個小茬子。幸喜察覺得早,不然,得壞事兒。
雜工的工作性質就是這樣,經常會有出人意料的突發狀況。處理得不好,結果可就大相徑庭,會呈現出兩極化的區別。
這個完全得靠工作經驗的積累,才能做到穩妥,不出差池。她一路總結一路告誡自己,下次可不能再犯,又舉一反三,想着再遇上同樣的情況時,她要怎麽處理。
沉浸在自己思緒中的俞槿,快到家門前時,陡然間注意到門口坐着的一團暗影。她吓了一跳!聽到腳步聲,黑影馬上擡頭,見到她立刻站起身來,她才瞧清了這座門神是景初。
她愕然極了!
他怎麽會在這裏?今天才聽聞,說是公司拿到标了。景晟那邊會盡快組建項目組團隊過來,正式開啓項目。
她得知這個消息的時,還苦笑了會。生活總是這樣,偏愛捉弄人。你想要的,很多時候無論你如何堅持,如何争取,總也得不到,都是水漂兒。
而你不想發生的呢,卻是阻止不了,總要不期而至。
她心裏感嘆:真正人生不如意事,十之八九。墨菲定律,誠不欺我!
轉念想,也沒什麽好擔心的。公司這麽大,她供職的部門,與景晟項目相關的研究院,八杆子打不着。
頂多再來兩,三回接待工作什麽的,譬如:來時歡迎,完時歡送。那便還照前次的接待會,那般做就成了。
退一萬步說,他以為她結婚了,不是嗎?難不成,他會委屈自己來找已婚婦女。
末了忍不住自嘲:人不過一時興頭,自己還真當回事了。無謂浪費時間,好好工作才是正經。
現在他莫名出現在她家門前,是想要幹嘛?幾天不見,他清減得更厲害,幾乎快瘦脫了形。
如果不是本身底子好,這瘦骨嶙峋的樣兒,真要被人誤以為,是哪個萎瑣的,嗑了藥的瘾君子,亂認門。
景初望着俞槿,面容蒼白,眼神狂熱。
俞槿心一咯噔,猛得警醒起來,昕慈,老天,他是不是看到了昕慈,知道了昕慈!
她的臉色立刻沉下來,嫌惡的死死盯視着景初。
景初眼裏的光熄滅了,他悲傷的看着她帶着小獸般的兇狠,不善的瞪着自己。
心裏的難過,無可言說。被自己深愛的人,這樣強烈的嫌惡,果然疼得狠!疼得狠!疼得讓人無法忍受!
現世報!
是他應得的!是他活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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