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 “我在這裏陪你
“我在這裏陪你。”
全場靜默。溫逐一慣是處變不驚的,黎铮則是萬分尴尬,他自認為和面癱臉不熟,至少還沒有熟到這個份上:“不用……不疼。”
然而上夾板的時候,他還是疼得嗷嗷叫,情急之下,一把拉住送藥回來的徐秘書的胳膊,張嘴”吭哧”就是一口。
于是徐秘書也跟着嗷嗷叫。一時間,房間裏兩個人一起怪叫,葉醫生哈哈大笑。
只有溫逐在旁邊冷靜得仿佛一臺機器,似乎并不覺得這有什麽可笑的。
剛才那些女孩聚集在房間門口,看着這一幕,也都捂嘴直笑:“徐秘書平時不茍言笑,沒想到嗓門這麽大呀!”
“看來真的很疼吧?叫成這樣。”
“徐秘書好可愛哦……”
“那個黎先生是什麽人?你看他都舍不得咬少爺。”
“不知道啊……”
黎铮哪裏知道她們是怎麽想的,他那又哪裏是因為舍不得咬誰,如果他知道她們的想法,只會覺得莫名其妙。
不過的确,在面癱臉和徐秘書之間,他在情急之下還是抓了後者。
只是下意識地覺得,像面癱臉那麽精致的人,如果真的一口咬下去,那就跟破壞藝術品沒有區別,會讓他有種莫名其妙的罪惡感,而且,他并不想和Alpha沾染關系,當然越少越好。
傷勢處理好了,葉醫生也就走了,徐秘書去送,也跟着離開。房間裏剩下黎铮和溫逐兩個人,面面相觑,場面尬住。
不過,黎铮知道,誰尴尬,溫逐都不會尴尬。如果他不說話,或許場面就會這麽亘古不變下去,直到洪荒滅世……
“謝謝你。”不知道該說什麽,尴尬的他只好笨拙地再一次道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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溫逐搖搖頭:“去洗澡吧。”
黎铮趕緊站起來:“……好。”
總算不用和Alpha待在同一個空間裏,他幾乎是小跑着進了浴室,大浴缸裏已經放滿了熱水,整個房間水汽氤氲。
看熱鬧的女孩們都被徐秘書驅散了,溫逐在門口敲了敲門:“我叫人幫你。”
“不用!我自己來!”黎铮趕緊阻止。讓別人幫忙洗澡,想想就覺得別扭:“我喜歡自己來。”
溫逐看看他上着夾板的手臂。他揮了揮:“沒關系,一只手也可以的。”
溫逐點點頭,離開衛生間,順便帶上了門。
細微的門鎖聲響起的那一刻,發愣的黎铮猛地回頭,看到緊閉的房門,下意識就想去打開。
可是地板潮濕,他心裏又着急,完全沒有防備,不出意外地腳下一滑,混亂中又去抓旁邊的物體,就連帶着把一邊的架子也拉倒了。
“開門!!”黎铮完全顧不上身體的疼痛,浴室裏開着暖光,挺亮的,可是他卻狼狽地爬起來,邊爬邊摔,邊沖着門口靠近,好像失明了一樣。
門被打開。黎铮擡起頭,只見溫逐皺着眉頭,臉上第一次有了一絲不同的變化:“……”
黎铮不管三七二十一,猛地抓住眼前的人,巨大的恐懼感讓他什麽都顧不上了,只想立刻離開這裏。溫逐身上有讓他感到安全的氣息,好像只要有這個人在身邊,就沒什麽能傷害到他。
“黎铮?”溫逐反手輕輕地抱住黎铮,發現他渾身都在不自覺地顫抖:“發生什麽事了?”
“出去!我要出去!!”黎铮不顧一切地大喊,吸引其中一個女孩趕了過來:“少爺,我聽到——啊?這是怎麽了?”
黎铮仿佛是一個走在沙漠裏口渴了無數天的旅人,在絕望之際,終于看到一片綠洲。他用盡全力、近乎瘋狂地抱着溫逐,神色驚恐、瑟縮發抖,整個人都恨不能挂在溫逐身上,名貴的襯衫被抓得各種褶皺。
溫逐轉頭:“沒事。你們休息吧。”
女孩有些猶豫:“可黎先生他……”
溫逐淡淡地說:“只是摔倒了。”
女孩問:“少爺,那要不要我去喊葉醫生回來?徐秘書也還沒有離開。”
溫逐搖了搖頭。
“好……”女孩懷着擔憂把門關上。
撲進懷裏的人止不住地發抖,而且越抖越厲害,溫逐輕輕拍了拍對方的脊背:“黎铮?”
“……”
單薄的襯衣被溫潤的液體浸染,白皙瘦弱的少年肩頭聳動,逐漸代替了顫抖,似乎在無聲地哭泣。
許久,天生吸引和擁有安全感的信息素逐漸安撫住了少年。溫逐把人抱到床上。
一開始,黎铮還不肯撒手,仿佛床并不是床,而是什麽殘酷的刑具,溫逐安撫了好一會兒,他才瑟縮着收回了手。
又吃了幾粒抑制劑下去,才感覺情緒徹底穩定了,對信息素的需求也沒那麽大了。黎铮緩緩喘氣,扶着額頭,感受心髒狂跳的餘溫。
兩個人靜坐着。很久,黎铮低聲說:“……對不起。”
溫逐并沒有說什麽,沒有回答,也沒有詢問,更沒有責怪,看他的身上和頭發上有點濕,還拿了一條長毛巾裹住他。
黎铮整個人蔫蔫的,任由被擦去頭發上的水跡,溫逐站起來,他還下意識地拉住對方的衣角:“……別!”
随即,他又想起來面癱臉是有妻子的,甚至還有孩子,現在這種行為很不合适,于是趕緊放開手:“可不可以……幫我叫其他人。”
溫逐坐回他身邊:“比如?”
“随便誰都可以……我不想一個人。”信息素又在幹擾了,讓黎铮感覺身體躁動。
“在找什麽?”溫逐看他從床上探出頭,好像在找東西。
“鞋子。”黎铮控制不住地手抖,摸到鞋子就匆忙往腳上套,卻被溫逐拉住:“你去哪裏?”
“我……我要回家!”待在這裏早晚是要出事的。黎铮覺得不行。
溫逐擡起手,似乎是想摸摸他的頭,他條件反射地躲開了,好像一個小孩子面對經常對自己動手的家長,因為害怕被打,所以反應很快。
兩個人都是一愣。溫逐解釋:“我在這裏陪你。”然後伸手輕輕觸碰他的額頭。
黎铮還是回避開這個動作:“我沒有生病……”
溫逐淡淡地說:“只是看你有沒有發燒。”
黎铮說:“我沒事。謝謝你。”
“你家被監控。”溫逐說:“我不會對你做什麽。”
Alpha的自控力倒是很強,可是,Omega不行,黎铮是擔心自己做錯事,就算他肯相信面癱臉,也絕對不能再待下去了。
“你……能不能不要這樣?已經結婚的人,請不要……再對我釋放信息素。”黎铮不太好意思說得太過嚴厲,畢竟對方一直在幫助自己。
誰知道溫逐卻說:“我沒有。”
“你沒有,那是信息素自己不小心釋放的。”黎铮嘆氣。所謂吃人嘴軟、拿人手短,他還能說什麽:“真的,謝謝你的好意,但是我不想再被人找麻煩了,你的妻子希望我離開你。”
誰知道當晚就被救了。
“她不是我的妻子。”溫逐平靜地說:“我也沒有結婚。”
“……?”黎铮不自覺地看向對方左手無名指上的鑽戒。很漂亮,就是樣式老舊了一點。
“我母親的遺物。”還是淡然的語氣,溫逐把戒指摘下來,放進口袋裏:“她要我答應她,一直戴着這枚戒指,直到交給我的妻子。”
“所以……所謂總經理的兒子,說的不是你的兒子,而是你?她是你媽?!”黎铮回憶起那個姓盧的女人,容貌特別年輕,說是他們的同齡人都OK。
他感到全身發軟,信息素又鋪天蓋地侵襲上來:“……就算是單身,也不能一直釋放信息素吧?你不累嗎?”
“我沒有。”溫逐頓了頓,随即,黎铮居然在那一慣波瀾無驚的眼裏和毫無表情的臉上,看到了一絲困惑:“如果有,也是你的。”
“你是在開玩笑嗎?”這個玩笑也并不好笑,直接讓黎铮無言以對了。他是一個Omega,沒有Alpha的引導,怎麽主動釋放信息素?
可看溫逐的樣子,根本就不像是會開玩笑的:“你的意思是……你能聞到我的信息素?”
不用回答,看那一成不變的表情就知道,他猜對了。于是,他下意識地問了一個自己最想問的問題:“我的信息素是什麽味道?”
再離譜的回答,他也會相信的。要面癱臉這種性格的人開玩笑,他完全想象不出來。
“……”溫逐的眼神竟然有一絲漂移:“不記得了。”
不記得了?黎铮錯愕。剛才還信誓旦旦地說服自己:面癱臉是不會說謊的。下一句話就被打臉了,而且,這個謊也太容易被看穿了吧?
“哦……”人家不想說,他又有什麽辦法。
他能聞到面癱臉的信息素,異常吸引他,後調類似于玫瑰花的味道,但又比玫瑰花清甜,沒那麽迷蕩。
對方卻說并沒有主動釋放信息素,不僅沒有,還能反過來聞到他的信息素,以為是他釋放的?
“我……去洗澡……了。”黎铮覺得在這種氣氛下,自己實在待不下去了,他看面癱臉倒是待得下去,一點都不覺得尴尬。
他倉惶地逃進浴室,這才想起來自己害怕待在封閉的室內,轉過身,有些猶豫:“還是不洗了……”
“可以開着門。”溫逐走過來,把浴室裏的溫度調到最大:“我就在外面。”
說在外面,還真就搬了一把椅子放在浴室門口,背對着室內坐下:“這樣可以嗎?”
這個家夥……黎铮有點震驚了。脾氣怎麽可以這麽好?性格怎麽可以這麽溫柔體貼、善解人意?還很紳士。
黎铮是一個吃軟不吃硬的性格,之前拿有色眼鏡看人家,現在反而感到羞愧:“……謝謝。”
他是讨厭Alpha,那是因為他對Alpha有陰影和偏見,不過,他決定從現在這一秒開始,他要把面癱臉和Alpha分開來看待。
“你好像很喜歡說謝謝。”溫逐沒有回頭,語氣不變:“因為不想欠別人?”
語氣不是很像在提問的疑問句,但……猜得分毫不差。黎铮準備聽到“自尊心很強”這一類的話,這是過去認識他的所有人對他的統一評價。不過,溫逐顯然不覺得這有什麽,好像只是和他随便聊聊,點到為止,沒有再繼續下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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