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9 過去的事5

過去的事5

後面的幾天，黎铮能清清明明地感覺到病房裏人進人出的，只不過他意識模糊，醫生似乎是聽他一直喊疼，每天都定時給他打安眠劑。

李照輝倒是一直都在，偶爾和他聊天，告訴他現在淩家的情況，淩逢父子似乎是覺得他已經乖順地做完手術，對他的監視就沒有那麽嚴密了，還允許李照輝來照顧他。

李照輝堅持不說黎琳華現在的情況，只是告訴他一切安排妥當，讓他不要擔心。

什麽都不說，他才擔心啊。不過黎铮也沒有強迫李照輝說，如果連李照輝他都信不過，那在這個世界上，他也沒有什麽人能相信了。

李照輝通過他的眼神，看他身後的保安，就明白他現在的狀況，明白他擔心媽媽：“現在淩秋水發了瘋地在找阿姨，他是絕對找不到的。這是個好消息，他們把注意力都轉到阿姨那邊，你這裏就好辦了。”

黎铮對于李照輝說的“逃跑計劃”感覺不安，他不認為在臨水市這個淩氏集團只手遮天的情況下，他可以安全逃跑，就算能跑，那跑了以後又該怎麽辦呢？他的學業呢？

李照輝說：“先跑了再說，到現在你居然還想着上學？大哥，這可是非法拘禁！我們可以去告他們的！”

“你是不是太天真了，像這種家族集團都是官商勾結的，有黑（防屏蔽）社（防屏蔽）會成分，不然怎麽賺錢。”黎铮摸着嗓子，感覺自己的嗓音都變得柔和細致了。

李照輝說：“你為什麽這麽懂啊！”

黎铮說：“我又不像你，大少爺。”

李照輝家裏以前有點小錢，至少比他家的條件好多了。

“我跟你打百分百的包票，我爸以前是做生意的你也知道，雖然前兩年破産了，但是人脈還在。”李照輝十分肯定地說：“你放心吧，我這次找的人一定能救你和阿姨，至于要不要報警，等你安全了再說也不遲。”

估計是李叔叔以前認識的商業上的合作夥伴，有錢就足夠擺平很多事了。

李照輝說：“你就相信我吧！大哥，我要是不靠譜，你也不會放心讓我去幫忙吧？”

黎铮毫不客氣地說：“那是因為除你之外，我也沒有人能指望了好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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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行行，但我這次是真的放心不下，才叫我爸厚着臉皮去找那個朋友的，人家和我家可不一樣，我家頂多算是個暴發戶，但是人家的那個商業圈可都是上流社會，全是家族企業，就像你說的，跟淩家一樣不僅有錢，更有勢力。”李照輝說：“你就偷着樂吧。”

黎铮懶得問是什麽人，反正他也不認識，對他來說，他是欠李照輝和李叔叔的情，等一切都安穩了再想着還吧。

淩逢父子對于找不到黎琳華感到暴怒又驚訝，直到黎铮可以下地走路了，淩秋水才來看他：“铮铮，有件事叔叔要和你說……”

黎铮拿捏着乖巧的神色：“什麽事？淩叔叔，我媽呢？淩逢說我做完手術，她就會來看我，怎麽只有小輝在？這都好幾天了，我問他，他也不說……”

淩秋水人近中年，但是保養得宜，看着三、四十歲出頭的模樣，身材因為沒有放棄健身鍛煉，一點都不顯臃腫，頭發也茂密濃黑。

黎铮經常想，像淩秋水這種搞藝術、畢業後又從商的老板，自身條件也不差，為什麽要追求媽媽呢？在他心裏，媽媽當然是最優秀的沒錯，可是對淩秋這種人來說，什麽樣的女人沒有見過？

他最在意也是最擔心的，就是淩秋水是真心對媽媽的嗎？

淩秋水坐在他身邊：“铮铮，是這樣的，前陣子你媽媽一直和我在一起，我們去參加藝術畫展、旅游踏青，我和小逢擔心她看到你住院的樣子會擔心，就沒有讓他過來看你，想等你好一點了再說。”

黎铮耐心地看着淩秋水：“淩叔叔，我已經好了，我想見我媽。”

淩秋水猶豫：“黎铮……”

黎铮心裏都快不耐煩死了，明知道媽媽被李照輝保護得好好的，還不得不陪這對父子演戲，向淩逢投去小兔子一般的眼神：“我媽是不是出事了？叔叔，哥，你們別不說話啊！快點告訴我！”

他其實已經恢複好了，但是按照李照輝的要求，還是裝着踉踉跄跄的樣子，撲向淩逢：“我媽到底在哪裏？”

淩逢按住他：“黎铮，你冷靜一下！”

大概是演着演着，人就上頭了，黎铮不顧阻攔，轉頭就往門外跑，一瘸一拐的：“讓開！我要去找我媽！！”

淩逢一把把他抱起來，放回病床上：“黎铮，你現在是術後需要好好休息！”

“铮铮，我相信你媽媽她不會有事的，她可能只是想出去靜一靜，我已經在找她了，一周之內，我一定找到她，把她帶到你面前，好嗎？”淩秋水輕聲安慰。

淩家父子弄丢了黎琳華，也不好糊弄黎铮，黎铮也演了好一場戲，這場鬧劇才終于消停，黎铮也更有借口說自己渾身不舒服了——擔心媽媽，心态不好影響的。

這些天李照輝不是天天都來，畢竟也有自己的事，黎铮這裏不需要太多人照顧，可令他意想不到的是，隔天，淩秋水又來看他了。

“淩叔叔。”黎铮覺得有點奇怪，昨天這對父子不是來過了嗎？這麽閑嗎？

“坐，快坐下。”黎铮發現淩秋水把病房的門鎖住了，然後坐在床邊：“铮铮，身體還不舒服嗎？”

黎铮說：“好多了。”

“嗯，你辛苦了。”淩秋水伸手摸了摸他的額頭，然後突然在他沒有反應的瞬間，摸了摸他的臉。

黎铮通過手術已經由Beta成功地成為了Omega，最近他也感覺自己全身上下的皮膚都很滑很嫩，就像新生嬰兒一樣，這個舉動讓他愣了一下。

淩秋水摸着他的臉：“铮铮，你媽媽上大學的時候就很美，你也一樣是個美人胚子，只可惜你不是天生的Omega，那樣一定會更漂亮。”

黎铮已經見識過淩逢的三觀了，對于淩秋水的這番話，倒是不太驚訝，只是不知道應該說什麽，現在的氣氛非常古怪。

“我們铮铮真是個好看的男孩子……”淩秋水一邊說，一邊慢慢靠近過來，手指竟然去解他的襯衣紐扣。

黎铮的大腦頓時炸了一下，瞬間就應激了，一把打開淩秋水的手：“淩叔叔，你這是幹什麽？我一直敬重你的！”

“铮铮，其實你不用這麽抵觸，小逢不會介意的，我們一向都是一起分享好東西的。”

“？？”黎铮不可置信：“你在說什麽？”

他沒有聽錯吧？

“铮铮……”淩秋水靠近過來，黎铮吓得直接從床上摔了下去，完全反應不過來。

淩逢和淩秋水這對父子變态的程度，遠遠超越了他的想象，他連滾帶爬地想出門，卻又想起淩秋水在進門前把門鎖了，他慌張地想開鎖，而淩秋水已經走到他身後，把他整個人抱了起來。

黎铮掙紮：“放開我——”

淩秋水說：“铮铮，只要你聽話，我不僅會幫你找回你媽媽，還會好好疼愛你的……”

“滾——”黎铮覺得想吐，再也控制地大吼：“有沒有人啊！開門！有人想強|奸我！救命啊唔——”

淩秋水一把捂住他的嘴，他整個人都被抱了起來，眼前一黑，人就被甩在床上了。

他能感覺到自己的身體素質不如以前了，好像很想使用力量，卻一點都用不出來。

淩秋水撲上來狠狠地扇了他兩個耳光，他的嘴裏頓時血腥味彌漫，眼冒金星。

淩秋水帶着笑意的聲音響起：“別不識擡舉啊，铮铮，叔叔也會很疼你的，不會比小逢差的……”

黎铮感覺自己的衣服再次被解開，驚訝和憤怒交加，一瞬間就上頭了，卻沒有能力反抗，不過他立刻就想到了辦法，眼看着淩秋水解開褲子拉鏈，他狠狠地咬了自己的舌頭。

嘴裏溢出鮮血，淩秋水擡起上半身，神情驚訝。

“你随意，喜歡奸屍就奸屍吧。”黎铮疼得青筋暴起，卻還不忘惡狠狠地說：“我就是死，也不會讓你如願的！”

淩秋水看着他，大概足足有一分鐘，突然拽着他的頭發，把他一路拽到衛生間門口，伸手用力一推，他就被推到地板中間，回過頭，看到淩秋水冷冷地笑：“聽小逢說，铮铮你好像很害怕狹小的黑暗空間？”

黎铮的瞳孔瞬間睜大，猛地撲上去，撞到關閉的門上。

“開門——！！”他聲嘶力竭地大吼，開始渾身顫抖。

小時候，那個不配做父親的男人因為不想帶孩子，就把只有幾歲的他關在陰暗狹小的衣櫃裏。

那裏沒有聲音，也沒有光，更沒有人管他，甚至他想要上廁所，那個男人都不會放他出來，他只能憋着，小孩子又憋不住，就只能拉尿一褲子，他每次都是哭到媽媽回家把他抱出來哄，自此，就留下了嚴重的心理陰影。

後來他看過心理醫生，醫生說這是一種叫“幽閉恐懼症”的心理疾病，他一直在吃藥和做脫敏治療，這些年來維持着穩定的狀态，只要不是刻意而為，很少病發。

很久以後，對黎铮來說大概是一個世紀那麽久，門才被打開，他蜷縮在角落裏，在門有動靜的一瞬間，就像失明已久的人重見光明一般，發了瘋一樣地往外沖。

那之後的一段時間，對黎铮來說就是游歷地獄般的噩夢，他的确通過手術變成了優質的Omega，可是他始終不願意打開生殖腔，淩逢逐漸失去耐心，對他拳打腳踢有，關小黑屋也有。

每次虐待以後，都是醫護人員給他打鎮定劑，他後來在李照輝的安排下逃脫了淩家的牢籠，終于自由了，可是淩家父子到處找他和媽媽，他因此再也無法上學，只能四處打工謀生，養活自己和媽媽。

他的幽閉恐懼症複發得更加嚴重了，而且，他再也無法好好地面對媽媽，他不知道應該怎麽對媽媽說，有關于淩秋水的那些龌龊事情，這似乎成了他的心病，讓他夜夜都做噩夢，無法釋懷。

黎铮說到這裏，故事也就結束了，他捂着臉在黑暗裏發抖，面對溫逐，他竟然順利地說出了這一切。

他感到無比的輕松，和真切的恨意。

溫逐一直沒有說話，好像這一切都是他在自言自語，他說着說着甚至忘記了身邊還有人存在，直到講到最難以接受的地方突然停下了，才發覺自己居然可以面對過去，只是要看有誰在聽。

溫逐在，他就覺得很安全。

黎铮抹了抹眼淚：“抱歉，我是不是說太多了。”

“沒有。”溫逐的語氣聽不出來什麽：“你的語言表達能力，我很喜歡。”

黎铮愣了一下，完全沒有想到會是這種客觀的評價，一時間他都不知道應該說什麽，于是愣頭愣腦地說了個：“謝謝。”

溫逐說：“沒關系。”

兩個人沉默了兩秒，然後一起笑了，黎铮還是又哭又笑。

“我太沉浸于過去了，我知道這不好，只是有時候會控制不住。”黎铮下意識蜷縮起來：“有時候主觀不去想，做夢也會夢到，不是不想擺脫，而是根本無法擺脫。”

溫逐說：“沒什麽不好。”

黎铮又愣了。太多人和他說過類似于讓他忘記過去、不要回想的話，要他冷靜，要他情緒穩定，但是那些人也許想不到，不是所有人都能做到這些，這是很難的。

他覺得像溫逐這樣冷淡克制的人，肯定非常理性，也會告訴他這樣的話的：“你說什麽？”

溫逐說：“适當表達自己的感受，發洩情緒，很重要，我很開心你信任我。”

“……”黎铮感覺自己有點不好意思：“也不是信任，我們不是在玩游戲嗎？”

“嗯。”溫逐的語氣很認真：“不管是什麽，都很好，說出來就很好。”

黎铮覺得這麽下去并不好，好像自己在道德綁架，不管溫逐願不願意聽，就只管說自己的私事，然後現在又在無聲地逼問溫逐。

“算了，也不早了，不玩了。”他想了想，還是決定坦誠一點：“我沒有惡意，玩這個游戲是因為想多了解你一點，這和你無關，你也不用在意我的想法。”

“……”溫逐轉頭，似乎是想在黑暗裏看清他：“我在想應該怎麽說。”

“哎？”黎铮有點意外：“這，不要緊的，你想怎麽說就怎麽說。”

溫逐說：“我不擅長組織語言。”

黎铮瞬間覺得眼前的人好可愛，差點就要順嘴說出來了，好在及時剎車：“是在變相地誇我講故事生動嗎？”

原來溫逐剛才一直沉默，不是不想說秘密，而是不想在他面前露怯啊。

“算是吧。”溫逐的語氣似乎是在笑的：“上幼兒園的時候，我媽在我面前去世，我因此被确診為情感冷漠。”

“？？”沒有一點預料，也沒有任何防備，溫逐就這麽突然地說，異常冷靜，好像是在說別人的事一樣。

黎铮弓起身體：“等等！我想去一下衛生間！馬上回來！”

說完也不管溫逐的反應，下床跌跌撞撞地往浴室裏跑，因為是摸黑，他中途還撞到了不知道是什麽東西的東西，磕得膝蓋生疼，差點就叫出來了，不過他還是一口氣跑進衛生間關上門，按亮手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