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0 想要變強

想要變強

所有人都留在客廳裏,黎铮被溫顏推進卧室,轉身出去的時候換了溫逐進來,黎铮頓時感到緊張。

溫逐關好門,走過來。

“你……”黎铮清清嗓子:“咳。小輝還沒有準備好和沈濯見面,今天有點突然了。”

溫逐說:“總要見的。”

“那倒也是……”黎铮語塞。溫顏說溫逐也有禮物要送給他,不說還好,一說他就是既期待又緊張了:“你今天辛苦了。”

“只是做飯。”溫逐并不在意的樣子,坐在椅子上,黎铮就坐在旁邊的床上,兩人相顧無言。

等了有兩三分鐘,溫逐都只是默默地看着黎铮不說話,黎铮坐立難安,擔心再被這麽看下去,自己就要先臉紅了:“大姐說……你有東西要給我看?”

溫逐點頭,卻沒有提禮物的事,反而問:“想跳舞嗎?”

“啊?”黎铮有點懵。什麽?跳舞?

溫逐站起來,從抽屜裏拿出來一個長方形的木盒子,黎铮好奇地湊過去,盒子裏居然是一臺老式古典的唱片機,旁邊的袋子裏還有一大疊唱片。

黎铮不可置信地看向溫逐:“你還有多少驚喜是我不知道的……”

溫逐的嘴角微微挑起一絲淡淡的弧度,指着唱片:“《出埃及記》?”

哈?跳舞?《出埃及記》?黎铮剛覺得溫逐是有點浪漫細胞在身上的,這會又覺得是自己太天真了,溫逐就是溫逐:“我看看……”

這些唱片大概是特制的,裏面有各種類型的音樂,黎铮在這十幾張裏挑來挑去,溫逐就在旁邊看着,也不打擾。

最後,選擇困難的黎铮幹脆閉着眼随便抽了一張:“算了,就這個吧!你會用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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溫逐點點頭,接過唱片,把它放在機器上調試了兩下,按下一個按鈕,舒緩的音樂帶着唱片機特有的濃厚音效就傳出來了。

黎铮有點恍惚。其實他很小的時候就見過也使用過唱片機和留聲機之類的東西,那個男人就是學音樂的,他多少也會跟着接觸一下。

只是,那個男人留給他的父愛寥寥無幾,殘存的記憶并不多,剩下的都是傷害,還有疾病,總之就是陰影。

就在黎铮回憶兒時模糊記憶的時候,一只手從他身邊伸過來,他低着頭看過去,那只手修長有力而骨節分明,卻帶着一絲他說不清但是感覺不會錯的小心翼翼,試探性地朝他伸過來。

他順着那只手的手腕、胳膊和肩膀一路往上看,溫逐依舊是靜靜地看着他,神色耐心又鄭重,就像一位彬彬有禮的王子向他的舞伴發出自己的邀請。

也像那天他向溫逐求救,對溫逐說“幫幫我”,溫逐的回應簡單又堅定“好。”

他把手放在溫逐的手上:“我……不會跳舞。”

“我教你。”溫逐輕輕握住他的手,力量不大,但是很穩,另一只手同樣輕輕地扶着他的脊背和上腰,教他把另一只手搭在自己的肩上。

“好像在訂婚那天晚上跳過。”黎铮說:“你不是說等婚禮結束了,可以請老師教我嗎?”

溫逐朝前邁步,黎铮一時間不知道應該怎麽做,身體下意識往後仰,溫逐又扶着他,一時間就呈現出了他半下腰的姿勢,溫逐的臉頓時放大在眼前:“我會。”

還是那副沒有什麽表情的臉,黎铮卻移不開目光,雖然深知這樣很奇怪,但就是無論如何都移不開目光,仿佛溫逐的臉上有一股魔力吸引着他:“你……”

溫逐的眼神靜靜等待着。

黎铮說:“別松手……”

溫逐:“……”

黎铮:“……”

“……”溫逐微微張嘴似乎想說什麽,半晌還是點了點頭。

“我怕摔。”黎铮尴尬地說:“疼。”

溫逐的眼神暗了暗,扶在黎铮身上的手稍微用力了一點,順勢把黎铮扶好:“往前,再往後。”

黎铮跟着溫逐前後左右地搖擺,慢慢旋轉,好幾次不小心踩到了溫逐的腳,看着溫逐皺眉而隐忍不發的樣子,感嘆實在是體貼了:“抱歉……很疼嗎?”

溫逐搖頭,但也有點無奈的樣子:“你上次不是這樣的。”

“上次……可能節奏慢?”黎铮才不想承認這次的自己比上次的自己緊張多了,并抓緊機會問:“說起來上次我們跳舞的時候聊了什麽,你還記得嗎?”

溫逐點頭:“擅長和不擅長的事。”

黎铮是醉翁之意不在酒,試探性地問:“是啊,擅長和不擅長的事哎。”

兩人默默對視,腳下慢慢的動作不停,似乎都在等對方開口。

“那你——”

“其實——”

黎铮一愣:“你先說。”

溫逐也沒有客氣:“變了很多。”

“那你現在是想說了?”黎铮驚訝。

“會奇怪嗎?”溫逐問。

“當然不會!”黎铮趕緊說:“嗯……好像是有一點,不過,是你的話就不奇怪了。”

溫逐問:“為什麽?”

黎铮覺得他歪着頭提問的樣子非常可愛,雖然還是沒有表情,但就是類似于反差萌的那種,他知道溫逐這個人的內心是柔軟的:“因為你是你啊。”

“……”溫逐想了想,沒有追問。

“那重新來說吧?”黎铮說。

“上次,我先說的。”溫逐眼裏有一絲笑意:“這次,你先說。”

黎铮愣了一下:“你?你這都是跟誰學的?”

溫逐示意:“你。”

黎铮郁悶,心說以後可得收着點了,不能讓溫逐學壞了:“那好吧。我先說就我先說。我想想,我最近變得擅長的事,嗯,應該是正視過去吧。”

溫逐一臉“怎麽說?”的表情。

“因為我想變強。”強到足夠配得上你。後半句話黎铮默默地在心裏補全。

溫逐點頭。

黎铮說:“你不問我為什麽嗎?”

溫逐說:“每個人的追求不同。”

“那你的追求呢?”黎铮想了想:“我猜猜,應該是‘沒想過’吧?”

以溫逐的經歷和他對溫逐的了解,他覺得自己八|九不離十地沒有猜錯,意外的是溫逐搖頭:“有。”

“是什麽?”黎铮好奇,但是看溫逐一副欲言又止的樣子:“咳咳,你沒有必要非得告訴我,如果時間不合适的話。”

“……”溫逐遲疑了一下:“合适的時候,會說。”

“那就約好了。”黎铮伸出小拇指,溫逐很聽話地勾住他的手指,他又引導溫逐用大拇指和他的大拇指按在一起:“蓋下章,免得溫老板到時候不認賬。”

溫逐淡淡地笑了笑:“有時候你像個孩子。”

“哎!我可不是跟所有人都這樣的。”黎铮故意加重“所有人”三個字,不過,他也知道溫逐大概率聽不懂這份內涵:“對喜歡的……朋友才會這樣。”

“喜歡……”溫逐似乎想到了什麽:“無限地投入各項成本,享受和一個人或一件事的相處過程,完全不在意也不會去計較結果和回報,是從內心推動和驅使着人的極大動力,是自發的想要,不是客觀的應該。”

這是自己在溫羽焱的幼兒園的藝術樓裏說過的話。黎铮說:“你記性真好……不過,還是忘了吧,我那只是随便說的。”

溫逐說:“想聽我的理解嗎?”

“可以啊。”黎铮相當驚喜,溫逐給他過生日已經不算是什麽大驚喜了,今天的狀态才讓他更驚訝:“溫老板有什麽高見?”

“喜歡,是占有欲。”溫逐說這句話的時候,眼神裏一閃而過一抹不自然的神色,黎铮沒有捕捉清楚,只是突然感覺溫逐整個人都站在了陰影裏,不再是那個淡然的樣子,反而具有一層奇怪的威脅感。

“這麽說倒也沒錯。”黎铮愣愣地說:“但凡事都要有個‘度’,如果你喜歡一件事或者一件東西,你很想要擁有它,這個就既是你的喜歡也是你的欲望了,為了滿足這份欲望而去努力,肯定是沒錯是,可如果過度,有時候反而不是好事。”

溫逐的眼神緊緊地看着黎铮:“人呢?”

“人就更是了。”黎铮說:“人類是渴望溫暖而畏懼孤獨的生物,可要是徹底沒有了孤獨,也不行。”

溫逐似乎若有所思的樣子。

“而且,人類之間講究平等,再不濟也得是等價交換、大差不差,要是差很多的話,本質上是很難相處的。”黎铮越說越沮喪。他明白自己對眼前這個男人的感情,同時他也知道他們兩個之間的差距有多大。

“差很多。”溫逐咀嚼着這三個字:“明白了。”

“你……你明白什麽了?”黎铮一驚,自己不會是給溫逐灌輸了什麽奇怪的東西吧?

溫逐沒有回答,反而問:“淩逢對你是過度的嗎?”

黎铮心裏一個咯噔:“算是……吧。”

溫逐并沒有察覺到黎铮神色的變化:“因為他想過度占有你,你才離開他?”

“……我不想提他。”黎铮低下頭:“和這些關系都不大,如果是我喜歡的人,我願意包容他的一切,但喜歡這種感情是會膩的。”

就像他爸爸對他媽媽一樣。

溫逐好久都沒有說話。黎铮換了一個話題問:“我說完了,該你了。”

他的語氣有點生硬,不像剛才那樣帶着笑意,他也實在是沒有辦法再開心,淩逢這個名字和這個人只要一出現,就會讓他的心情非常糟糕。

而且,還是被溫逐提起。

難道溫逐很在意他的過去,所以才提起淩逢嗎?

“黎铮。”黎铮感到溫逐一邊說,一邊伸出手摸了摸自己的頭發:“你在說謊。正視過去還是你不擅長的事。”

黎铮心裏一陣煩躁,他肯定自己可以做到正視過去,但是他做不到讓溫逐不在意他的過去,一想到溫逐很在意他的過去,他就很煩躁:“你說得沒錯,我是滿嘴謊話的人,不值得交朋友。”

他說完就後悔了,不敢擡頭去看溫逐。就在他低着頭不知道應該怎麽收場的時候,突然感覺左邊的臉頰被捏住了。

他擡起頭,看到溫逐的眼裏帶着笑意:“不是說要變強嗎?”

“……”黎铮一下子就洩氣了:“有些東西真是天生的,我也想變成情緒穩定的人,就像你一樣。”

“不好。”溫逐嚴肅地搖頭:“黎铮就做黎铮,獨一無二的黎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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