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1 章

第 61 章

楊延平躺在醫院的病床上，周圍是潔白的牆壁和忙碌的醫護人員。他深吸一口氣，盡管肺炎讓他感到有些胸悶，但他的眼神中卻充滿了堅定和期待。崔珏的話在他耳邊回響，他知道，這次手術将是他擺脫隋朝那一世自沉渭水懲罰的關鍵。

手術室的門緩緩打開，一位穿着手術服的醫生走了進來，他面帶微笑，語氣溫和地對楊延平說：“紫微大帝，別緊張，我們一定會盡力的。這次手術，我們會幫你抽出肺中的積水，讓你徹底擺脫這個困擾。”

楊延平點了點頭，努力擠出一個微笑：“謝謝醫生，我相信你們。”他的心中雖然有些忐忑，但更多的是對未來的期待和對兄弟的信任。

随着麻醉藥物的注入，楊延平漸漸失去了意識。他的眼前變得模糊，只聽到耳邊傳來醫護人員低沉而有序的聲音，以及手術器械輕微的碰撞聲。

手術室內，燈光明亮，氣氛緊張而有序。醫生們圍站在手術臺前，專注地進行着每一個步驟。他們小心翼翼地切開楊延平的胸腔，暴露出那受罰已久的肺部。肺葉上，一片暗淡的區域顯得格外醒目，那就是積水的所在。

主刀醫生深吸一口氣，手持吸引器，輕輕地探入楊延平的胸腔。随着吸引器的啓動，一股股渾濁的液體被緩緩抽出，仿佛是在洗淨楊延平過去的傷痛。醫生們的臉上露出了專注而嚴肅的表情，他們的動作既迅速又準确，生怕給楊延平帶來任何額外的傷害。

消毒水的氣味在ICU病房裏凝成實質，楊延平的心電監護儀突然發出尖銳警報。楊延定攥着病危通知書的手猛地收緊，紙張邊緣在他掌心裂開細碎的齒痕。

"解除懲罰有個條件。"崔珏的判官筆變成手術刀，"請二郎真君親自執刀——順便說，你舅舅玉帝剛開通幽冥5G，正用昊天鏡看直播呢。"

"肺水腫引發多器官衰竭。"主治醫師的鏡片反射着冷光，"病人的肺部CT顯示...像是泡在千年寒潭裏的狀态。"

監護儀的紅光刺破慘白牆壁，映得楊延定眼底血絲猙獰。他忽然按住兄長挂着點滴的手腕，那裏不知何時浮現出三十六枚朱砂痣，正排成北鬥七星狀隐隐發亮。

"又在偷偷轉移命劫是不是？"他指尖幾乎掐進兄長蒼白的皮膚，"扶蘇替你擋過趙高的鸩毒，劉據為你扛過巫蠱之禍的詛咒，現在連現代醫學的命數都要篡改？"

監護儀突然發出刺耳長鳴。崔珏的判官筆穿透時空裂隙，在CT影像上勾出渭水寒波："清源妙道真君，可曾想過為何他每世都恰好活到三十六歲？"判官袖中飛出泛黃的生死簿，紙頁翻動間顯出二十七個"自戕"的朱砂批注。

楊延平在昏迷中突然嗆出帶着冰碴的黑血，監護儀數值瘋狂跳動。楊延定徒手扯斷氧氣管的瞬間，記憶如決堤洪水湧來——秦宮裏扶蘇飲下毒酒時脖頸浮現的北鬥痣、漢宮梁上劉據白绫纏繞處的星圖胎記、還有此刻兄長鎖骨下方閃着微光的第三十六枚紅痣。

"每替你擋一次命劫，他就多承受一世的肺疾。"崔珏的筆尖點在CT片那片詭異的水影上，"這些可不是普通積水，是二十七個自盡者的黃泉水。"

病房外突然傳來瓷器碎裂聲。楊家老三舉着摔成兩半的保溫桶呆立當場，枸杞雞湯在瓷磚上蜿蜒成血泊狀："二哥你瘋了嗎？大哥的呼吸機都報警了！"

Advertisement

"讓他摘。"楊延平忽然睜眼，瞳孔裏流轉着紫微星輝，"這具身體...咳...本就是要還給渭水的。"他扯開病號服，心口赫然是道橫貫左右的陳舊性疤痕——與北宋陳家谷那支透胸而過的契丹箭傷完全重合。

楊延定突然拽過護士托盤裏的手術刀劃向自己手腕，金紅神血滴在兄長唇間："你以為輪回簿上為什麽我的名字始終綴在你後面？從伯邑考隕落朝歌那日，我的命星就系在你的北鬥上了！"

監護儀數值突然開始回升。崔珏的判官筆在空中畫出敕令，CT影像上的水影凝聚成枚琥珀色水珠，內裏封印着二十七個自盡者的殘影："紫微大帝請看，這是您輪回三十六世積攢的'慈悲債'。"

當水珠墜地碎裂時，整層樓的心肺監護儀突然同時鳴響。楊家老五舉着手機沖進來，鏡頭裏赫然是正在直播的流星雨："你們快看！北鬥七星旁邊突然多了顆超亮的星星！"

手術室外，楊延定的兄弟們焦急地等待着。他們的眼神中充滿了擔憂和期待，不時地透過手術室的門縫向內張望。楊延定的雙手緊握在一起，心中默默祈禱着哥哥能夠平安無事。

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手術室內終于傳來了好消息。醫生走出手術室，面帶微笑地對楊延定說：“手術很成功，積水已經全部抽出。紫微大帝現在正在恢複室觀察，一會兒就可以轉回普通病房了。”

楊延定聞言，心中湧起一股難以言喻的喜悅和激動。他緊緊握住醫生的手，連聲道謝：“謝謝醫生，謝謝你們！”他的眼中閃爍着淚光，那是對哥哥深深的關愛和對醫護人員無盡的感激。

不一會兒，楊延平被推出了手術室。他的臉色雖然還有些蒼白，但眼神中已經恢複了往日的神采。他看着兄弟們擔憂的臉龐，努力擠出一個微笑：“我沒事，大家別擔心。這次手術很成功，我以後再也不會被那積水困擾了。”

兄弟們聞言，都松了一口氣，紛紛圍上前來，關切地詢問着楊延平的情況。他們的眼神中充滿了關愛和溫暖，仿佛是在告訴楊延平：無論未來有多少艱難險阻，他們都會一直陪伴在他身邊。

楊延平看着兄弟們關切的臉龐，心中湧起一股暖流。他知道，這次手術不僅解除了他身體上的痛苦，更讓他深刻體會到了兄弟之間的深情厚誼。他暗暗發誓：以後一定要更加珍惜這份兄弟情誼，共同面對未來的挑戰。監護儀的滴答聲突然變得粘稠，楊延定按在兄長腕間的拇指觸到第三十六枚朱砂痣。那抹殷紅突然化作昆侖山的雪水漫過記憶——封神臺前的雲霭裏，楊蛟的銀甲浸透金烏血，斷成兩截的三尖兩刃刀正插在他自己胸口。

"戬兒..."那時的兄長笑着倒進他懷裏，喉間湧出的血染紅他銀甲戰袍，"說好要世世做兄弟的..."

ICU的冷光燈在楊延定瞳孔裏碎成星屑，他突然掐住楊延平的下颌："所以你在周朝就布局騙我？說什麽姜尚囑托，根本是你用紫微星力篡改了我的記憶！"指尖陷進蒼白肌膚，卻在觸到兄長頸側跳動的血脈時驟然卸力。

楊延平忽然握住他顫抖的手腕按在心口，病號服下那道北宋箭傷正在發燙："扶蘇自盡時你替我飲鸩，劉據懸梁時你替我斷繩，開皇十年..."他蒼白的唇擦過弟弟耳垂，"你追到渭水邊時，我的魂魄已經纏在你劍穗上了。"

呼吸機面罩突然蒙上霧氣，楊延定看着兄長脖頸浮現的北鬥七星紋，每顆星子都對應着不同時代的致命傷。當他的唇被咬住時，嘗到的不只是血鏽味，還有扶蘇自盡那日骊山飄落的初雪。

"大哥這是要清算千年舊賬？"楊延定反手扣住對方後頸，醫用膠布在掌心皺成一團。監護儀的心跳曲線陡然攀升，像極了北宋那夜陳家谷的烽火狼煙。

楊延平扯開氧氣面罩的系帶，青紫的唇色在神血滋潤下泛起桃花："楊二郎在宛城救曹昂時，可沒這般磨蹭。"他腕間的留置針突然迸出，血珠濺在弟弟鎖骨處凝結成殷紅小痣——與隋宮那夜楊廣失手打翻的鸩酒痕跡分毫不差。

金屬床架發出不堪重負的呻吟，楊延定扯開兄長病號服的剎那，二十七個時代的致命傷在蒼白的皮膚上同時顯現。他忽然将人整個抱起壓在觀察窗上，樓下花園裏玉蘭樹正簌簌落着花瓣。

"紫微大帝可知現代有種說法叫'病嬌'？"他啃咬着對方肩胛處的箭傷疤痕，指尖撫過那些随呼吸起伏的舊傷，"兄長這滿身傷痕，倒是比汴京勾欄的美人圖更勾人。"

玻璃窗映出楊延平染着薄紅的眼尾，他忽然拽過弟弟的左手按在肋下："你該找找這裏，開皇十年被楊素推下水時...咳咳...斷了兩根肋骨。"監護儀警報聲裏，他笑着舔去楊延定唇角的血漬，"當年楊二郎要是這般主動，何至于讓我在幽冥司多受千年水刑？"

走廊突然傳來保溫杯落地的脆響。楊家老五舉着CT片石化在門口，手機屏幕還亮着家族群消息：[老三：二哥該不會在ICU對大哥做奇怪的事吧？]

"五郎來得正好。"楊延平喘息着将弟弟的手按在胸口，"你二哥正要幫我...咳咳...取出肺裏的黃泉水..."他忽然劇烈咳嗽，唇角溢出的黑血裏竟浮着細碎冰晶。

楊延定暴戾地扯開他所有衣扣，掌心覆上那片泛着青紫的胸膛："用真君本源強行化開寒毒，可比你們紫微宮的仙法有效得多。"神血金芒透過皮膚滲入肺腑，監護儀上的血氧數值開始詭異地逆勢回升。

當最後一塊冰晶在體溫中融化時，窗外北鬥七星突然大亮。楊延平望着弟弟浸滿情欲的眼睛，忽然咬破指尖在他眉心畫出敕令："清源妙道真君楊戬，本座命你...唔..."

未盡的話語被熾熱的吻碾碎在消毒水氣息裏，楊延定扣住他後腦的指縫間纏繞着監護儀導線："紫微大帝這道法旨，楊二郎接下了。"他舔去兄長唇上血珠，眼底流轉着千年未褪的執念，"不過從今往後，我要收點利息。"

"咳咳——" 楊延平突然劇烈咳嗽，掌心裏赫然躺着半根水草。正給他削蘋果的楊延定瞳孔地震："哥你肺裏長生态缸了？！"話音未落，病房門被陰風撞開，崔珏舉着iPad飄進來，屏幕亮着《幽冥健康管理系統》頁面。

"紫微大帝肺水腫清除手術成功。"崔珏的判官筆戳了戳X光片裏晃動的魚苗陰影，"不過先說清楚，術後三個月禁止游泳——尤其是渭河段，您上回自沉打卡成就已經刷到地府SSS級了。"

楊延定猛然揪住崔珏的蟒袍："你說清楚！什麽扶蘇申生的短命劫？"暗紋雲錦被抓出三道褶，露出內襯繡着的《生死簿》節選——"公子扶蘇，自刎時心絞痛發作，實為伯邑考魂體反噬；太子劉據，懸頸自盡時，綢帶偏移頸項三寸，乃三聖母楊蓮暗中施法..."

"松手松手！這可是閻羅殿高定款！"崔珏甩出全息投影，雲華聖女抱着楊蛟屍身的畫面刺得楊延定踉跄後退："當年你親哥楊蛟為護你魂飛魄散，紫微大帝用半顆文曲星核才保住他殘魂轉世。"畫面切換成楊延平在民國咳血的鏡頭，"結果每一世都被你坑死——申生那世你抱他腰結果用力過猛，扶蘇那世你試圖改造被趙高篡改的僞诏書用錯印泥..."

"廣弟不是故意的。"楊延平忽然出聲，指尖撫過X光片裏游動的小銀魚，"開皇十年我沉水時，廣弟追到岸邊，連晉王冕旒都跑丢了。"他笑着咳出一串氣泡，在陽光下折射出隋宮杏花紛飛的幻影，"後來北宋為救父親飲下鸩酒，倒比泡在水裏暖和些。"

崔珏突然掏出生死簿拍在楊延定頭上："知道為什麽那時候你哥肺裏積水千年不散？"書頁自動翻到《幽冥環境保護法》第233條："拒不引誘替身的水鬼，需以魂體承載水域怨氣——你哥硬生生吞了整個渭河的孤魂野鬼！"

窗外忽有月光暴漲，楊延嗣舉着手機從樹梢倒吊下來："二哥快看天庭頭條！#三聖母私改人間降雨系統被罰# 熱評第一：'楊婵仙子為給長兄鎮痛，連偷太上老君三爐止疼丹！'"

楊延定手抖得像帕金森，刀刃剛碰到兄長衣襟，忽見對方胸口浮現淡金色神紋。"這是...文王卦象？"他指尖發顫，"哥你什麽時候恢複紫微神格的？"

"大概在遼軍說'殺楊大郎者賞金萬兩'時。"楊延平笑着握住他手腕，"廣弟，其實當年沉水前，我看到你藏在柳樹後的衣角了。"銀刀精準劃開陳舊暗傷，淤積千年的渭水裹着星光噴湧而出，在空中凝成一行小篆——

"寧葬魚腹，不累手足。"

監測儀突然發出尖銳警報，楊延定紅着眼眶怒吼："姓崔的你沒說排水量按渭河流量算啊！" 只見病房已成水族館，錦鯉叼着隋宮玉佩從衆人腳邊游過。

"驚喜嗎？"崔珏踩着避水訣飄在半空，"這可是你哥吞掉的九百九十九個水鬼送的離別禮——哦對了，楊婵仙子剛托夢說，術後恢複期禁止你哥看《寶蓮燈》同人文！"

窗外驚雷炸響，玉帝的彈幕從天際滾過："司法天神知法犯法，判掃銀河直播間三個月！" 楊延平突然伸手接住一滴銀河星屑，那光芒裏映出楊蛟教幼年楊戬挽弓的畫面。

"其實當楊延平...挺好的。"他望着手忙腳亂堵排水口的弟弟輕笑，"至少這一世，能看見廣弟為我急哭的模樣。"

楊延平的手指無意識地摩挲着圖書館的檀木桌面，指尖觸到一道細小裂痕。北宋的記憶突然如潮水漫過——那是雁門關城牆上被遼人箭矢劈開的裂縫，他握着令旗的手正在滲血。

"大郎當心！"

記憶裏楊延定的嘶吼與現實中的呼喚重合，他猛然擡頭，正對上教室門口青年灼灼的目光。深秋的陽光穿過玻璃，在弟弟的作訓服肩章上折射出碎金般的光暈，恍惚間與隋宮琉璃瓦的反光重疊。

"哥又在看這些。"帶着薄繭的手掌突然覆住史書，現代簡體字記載的《隋書》卷四十五攤開在兩人之間。楊延平定定望着"炀皇帝諱廣"那幾個字，喉結輕輕滾動："圖書館的《二十四史》都要被你翻爛了。"

楊延平摘下銀絲眼鏡，鏡腿在掌心壓出兩道紅痕。他想起昨夜替弟弟整理衣櫃時，在作訓服內袋摸到的硬物——那枚刻着"永"字的羊脂玉佩，分明是前世東宮舊物。

"二廣，"他聽見自己用北宋時的稱呼輕喚，窗外的梧桐葉突然沙沙作響，"當年在渭水......"

"那年中秋我守在仁壽宮偏殿。"楊延定突然打斷，手指重重劃過書頁上"開皇十年"的字樣。作訓服袖口卷起，露出腕間猙獰的舊傷疤，那是前世江都兵變的缢痕。"你投水那夜，我對着西內苑的梧桐練了整宿劍，後來......"

話音戛然而止。楊延平看見弟弟眼底浮起血絲，仿佛又看見汴京暴雨中，渾身浴血的青年抱着他的屍身策馬狂奔。現代教室的白熾燈管突然閃爍，在兩人臉上投下明暗交錯的光影。

"叮——"

突如其來的下課鈴驚散記憶的迷霧。楊延平倉皇起身時碰倒椅子，古籍嘩啦啦散落一地。他踉跄着後退，後背撞上冰冷的書架，卻見弟弟單手撐住他耳側的書架，作訓服上清冽的皂角香撲面而來。

"勇哥兒。"這個被父母當作小名呼喚的稱呼，此刻裹着千年未改的執念碾過唇齒。楊延定指尖撫上兄長眼尾的淚痣，那裏曾沾着渭水的月光："你還要逃幾世？"

窗外驚起一群白鴿，振翅聲裏夾雜着遙遠的戰馬嘶鳴。楊延平突然看清弟弟領口若隐若現的紅痕——是今晨格鬥課留下的擦傷，卻與記憶裏雁門關的血痕完全重疊。

"當年沒能送出去的玉佩，"溫熱的氣息拂過耳畔，楊延定從作訓服內袋取出瑩潤的玉飾，"現在能收下了嗎？"

圖書館的玻璃幕牆映出兩個幾乎相貼的身影，月光穿過現代建築的鋼結構，在地上投下隋宮飛檐的幻影。楊延平望着玉佩上流轉的千年光陰，忽然輕笑出聲："這次......"

尾音消散在相觸的唇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