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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人乘着星幕攜手同歸，恍惚間竟找回了一點當初把臂同游的感覺。

明明才過了幾個月，回首一看，卻好像過了幾年一樣。

穆特諾米眼神一暗，看着腳下的路輕聲說：“對不起。”

“當初勸你離開，這次又沒能盡快救出拉美西斯······是我對不起你們。”

程風聳肩，灑脫中帶着疏離：“事情已經解決，你不用太過介懷。要是真感到抱歉，或許彌補的機會近在眼前。”

穆特諾米傷心的同時又有些疑惑，但程風已經不再開口。等到四人坐在王宮內院摒棄閑雜人等，拉美西斯這才悠悠撕開冰山一角：“我想趁這次農作完成稅法改革。”

赫雷姆貝福&穆特諾米：“稅法？”

夫妻二人對視一眼，赫雷姆貝福問：“怎麽改？”

拉美西斯：“分三部分，農業稅、商稅、關稅。”

“首先是農業稅，我們統一清查各地平民貴族和僧侶名下的土地數量及土地質量，所有階層按照數量繳納賦稅，廢除貴族和僧侶的豁免權。第二，按照土地質量，我們将土地劃分為上中下三等，按等級設置不同的賦稅比例。第三，鼓勵開荒，開出的荒地三年內可免賦稅，3年後進行等級評定，登記在冊。第四，根據貴族、僧侶、平民不同階層設置人口土地上限，防止土地兼并，但各階層可以通過對國家的貢獻提高上限，我這裏将不同等級的貢獻和對應的上限獎賞大概列舉了一下，你們可以仔細看看是否還有遺漏。”

拉美西斯将3張關于農業稅的改革內容放在了赫雷姆貝福二人面前，讓他們細細思量，慢慢消化。

這裏的貢獻還是拉美西斯和程風一起商量出來的。最開始拉美西斯想的是軍功可以兌換一定的土地上限，但程風想到阿斯旺礦山的困難，增加了民生這塊的內容。

例如研發出各類便民工具，但凡超過5千以上的人使用，則可列入一級貢獻，獎勵土地5畝。種植出新式作物且作物被驗證具備經濟效用，根據實際價值可評為1-3級貢獻，獎勵土地5-20畝。

諸如此類，既要扼制兼并，又要鼓勵民生發展，激勵大家的生活積極性。

當前埃及的土地兼并十分嚴重，貴族和僧侶們把持着大部分優質土地卻又仗着身份特殊逃避稅務，每年王都收上來的那點賦稅恐怕連他們的十分之一都沒有，簡直像在乞讨。而當地政府把持着大部分的財富卻又毫無作為，除了維護一下治安還幹了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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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對，當收成不好平民們活不下去要造反時，他們還出了力進行鎮壓。

拉美西斯敲敲桌子：“王都收攏賦稅，自然也會給予各地財政支持。若是各地發生天災人禍，我們會全權負責到底，撥糧撥款撥人，直到事情完美解決。”

赫雷姆貝福捏着那幾張紙，臉上一會兒高興一會兒糾結的，都快成變色龍了。

他不傻，自然看出來這個稅法的好處，若是能成，各地政府将一改現在各自為政，一盤散沙的局面，直接受王都制約，而他，将成為千百年來首位權力高度集中的法老。

可——

赫雷姆貝福抖了抖手：“這土地的上限要求是不是太嚴格了？我覺得統一收取賦稅就行了吧？”

意料之中的反應。

程風眼眸一轉，将目光抛向了自家男人。

拉美西斯面不改色掏出另一張紙：“從埃赫那吞開始到現在，貴族和僧侶們收攏的土地已經達到了一個恐怖數值，很多平民之家5口人趴在少得可憐的2畝沙地上生存，長此以往，叛亂是必然結果。我知道您顧慮什麽，所以我在上限獎勵裏加入了軍功這一項，按照您家上下三代的積累，需要返還的土地應該很少才對。”

赫雷姆貝福眼睛亮了，給了小學弟一個贊賞的眼神。

拉美西斯含笑領受，回以心照不宣的眨眼。赫雷姆貝福頓感熨帖，好似回到了兩人并肩作戰的日子。

旁邊，程風看着自家男人對這任法老熟稔的手拿把掐，勾唇含笑不語。

大多數人都有貔貅體質，吃進去的東西絕無吐出來的可能性，而這個土地賦稅政策又明晃晃地制約權貴僧侶，優容平民，傻子都能想到會引來多大的震蕩。

尤其法老本身就是當世最大的地主，想要新法順利，至少得搞定赫雷姆貝福。

這不就巧了，過往埃及不喜歡打仗，權貴們少有從軍功發家的。可偏偏這個時代又最為粗暴，一切論拳頭大小，所以拉美西斯就商定了軍功這一項，既可以拉攏法老和議會上的軍事将領們，舍出去的土地又不至于對新法傷筋動骨。再加上“中央集權”這個大餡餅子在前頭吊着······不怕赫雷姆貝福不心動。

事情的發展也一如所料。

眼見赫雷姆貝福已經激動得要喊人上酒水痛飲三罐，拉美西斯連忙将剩下的關稅和商稅部分一起呈上：“至于關稅也好說，我們可直接在邊境設置貿易司，對進入我國的商隊進行統一登記和管理。不論是本國商隊還是外地商隊，進入時需根據農産品/手工/珠寶/原石等行業繳納一定的關稅，我們發放交易許可牌，憑牌可在任意城鎮進行交易，無需再繳納其他費用。”

“不過鑒于目前各地政府習慣對商隊進行財産搜刮，所以我建議在王都成立專門的‘外事部門’，若是商隊在繳納了關稅後還受到各地執政官的威脅要求他們上交錢財，只要報到王都這邊，我們将進行雙倍賠償，并以‘收受賄賂，疑似叛國’的罪名對當地執政官進行懲罰。”

“同樣的，想要從埃及帶東西出去賣，也需要繳納一定的出口稅。但是出口稅不是全面征收，而是僅限某些特定的産品，且出口稅略低于進口稅。”

關稅這一點其實是程風的主意，拉美西斯最開始只是想把外邦對各地政府的賄賂收攏到王都這邊。因為目前沒有“關稅”概念，各地商隊往來做生意，全靠賄賂當地政府來保證財産安全。這部分的錢財累積算一算其實也不小了，他就想着既然是要削弱地方執政官，那不如一削到底。

所以最開始拉美西斯想的是外邦商隊在底比斯繳納一定金額，領取官方認可的“營業牌照”，官方給予他們保障。程風一聽，覺得本地商隊一樣也該交錢。

否則，進口商品交錢，出口不交，那後續恐怕會導致大量商品出口，變相引起本地物價上漲，所以她有對出口稅做了一定要求。

同樣的，在類目上，她也耍了一點點小手段。

例如糧食樹木這類物品，因為上埃及水源局限，糧食緊缺，依賴進口，她對糧食的關稅是調得很低的，出口關稅則相當高。而對于埃及擅長的精油、織毯、細麻這類薄利多銷的産品她設置的出口稅很低，珠寶類産品則又相對高一些了。

——這些小算計在現代來看很粗淺，可放在這個時候，估計是沒幾個人能意識到背後的影響的。要知道，她把這些條款列出來的時候，拉美西斯都前前後後看了好幾遍，以自家生意為例算了又算才恍然大悟。

想起他當時震驚的眼神，程風就忍不住笑得像偷了油的老鼠一樣~

就比如此時，赫雷姆貝福将這兩張紙翻來覆去看了幾遍，就什麽也沒發現。只是想着自家商隊或許需要調整下買賣策略了。

最後一項就是商稅了。商稅簡單，無非是對工坊、商鋪這類交易用途的地塊按照面積做一定的費用收取。

這年頭沒什麽查賬手段，很難按照營收進行稅費的劃定。所以最開始，程風想的是按照人口來收。例如50個人的工坊和100個人的工坊繳納的稅費肯定是不一樣的。但轉念一想，如果按照人口，那工坊或許會把這部分的費用直接攤到每個工人身上。本來他們一天工作10個小時，交稅後可能要變成15個小時，那就違背本心了。

還是拉美西斯提議，就按照面積收取。攤販就算了，小本經營，純粹為了糊個口。但臨街的商鋪和工坊則有必要繳納一定稅費，錢也不多，剛好卡在有點癢但又不痛的那個線上。

可即便如此，農業稅、關稅、商稅條條框框卡下來，作為大貴族的赫雷姆貝福還是有點難受了。

他大概盤算了下自家的工坊商鋪商隊，有些牙疼：“農業稅我全力支持，關稅也勉強，這商隊就······”

拉美西斯低聲道：“您別忘了，收上來的錢都在王都，由您成立的財政司管理。這些錢可是您拴在地方執政官脖子上的一根線。以後各地有任何需求，他們就得趴在您的王座前跪求您出錢出力。再說了，這些年叛亂的次數您也看見了，如果不給那些平民一點甜頭，以後您還得日日為這些叛亂發愁——您出一點小頭逼迫大家拿大頭，就能換一個高枕無憂，難道不劃算嗎？”

赫雷姆貝福：！！！

劃算！相當劃算！！！

只要一想到全埃及上下誠心歸服，盡在掌心，他就有種一口氣喝了一大罐啤酒的暢快！

赫雷姆貝福大笑幾聲，拍拍這位左膀右臂的肩膀：“想怎麽做我都支持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