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7
一道劍光。
路遲林踏着石壁在半空翻了個身,劍氣自他臉邊擦過,削下了他的一小截頭發,劃破了律九淵的衣袖。
他回頭一看,确定了律九淵并無受傷後,才召出長劍。他手上衣袖一揮,劍直直向來人掠去,纏上他的周身。
“久違了,路副堂。”他将那三個字咬得極重,聽起來還有點嘲諷的意味。
他的鞋踏在石道裏,發出沉悶的聲響。走近了,石壁兩邊微弱的火光終于映出了他的臉。
平平無奇的臉,丢在人群中也不一定會有人注意到。
袁墨。
路遲林還不知外事如何,但看此情形,對方絕對不是與他一道的人。
他召動長劍,劍身靈巧地對上袁墨的劍鋒,相撞的靈力打在一旁的山石上,碎石驟然滾落。
偏生靈海中的岑明還要催促道:“你只有一個時辰。”
路遲林背着律九淵縱身一躍,本想趁袁墨**乏術之時逃離此處,可下一刻,袁墨居然一手握住了他的長劍,一手丢出他的佩劍,刺向律九淵的後心。
路遲林不得已轉了身形,他身上本就背着一個大活人,又怕他給袁墨傷着,行動自然是沒有原先那般方便。他狼狽地撞上狹窄的石道,踉跄落地。
他分明記得律九淵曾經說過袁墨資質平平,他雖未與之交手,但從幾次的接觸之中他也大概可以斷定袁墨并不能毫無損傷地接下他的那一劍。
如今,又是為何?
路遲林微微擰起了眉,旋身避開袁墨召出的一劍,将背上的律九淵向上托了托。
“他受了沉川的魔氣,如今也是快入魔了。”岑明又道,“你再與他耗下去,恐怕……”
路遲林心道他也并非想與袁墨這般耗着。可石道總共也就這般大的地方,他着實是無法輕易逃脫。
他問岑明:“他何時能至?”
“不知。”岑明回答。
袁墨一劍又上,路遲林牽引着長劍與他再次相撞。冷鐵泠泠,兩股劍風交相糾纏。
他出手愈發狠厲,可也愈發急躁起來。不多時,他的腰上便也被劍氣劃出了一道口子。
“路副堂還是莫要掙紮了,總歸也沒有什麽好處。就算你帶走了律九淵的軀殼,他也回不來了。”袁墨譏諷地說。
路遲林手上一掀,朝他拍出一掌。掌風淩厲,袁墨尚未察覺過來,便被打中了左手。
他惱怒地想着,律九淵回不回得來可不是他一句話就能做得了主的事。
被打中的地方頓時洩出一縷魔氣,将傷口包裹了去。
路遲林神色一凜,冷冷地問:“當年,便是你背叛他的?”
“路副堂這話說的,你我二人不是半斤八兩嗎?”袁墨一字一句地慢慢地說着,“當年的那瓶藥不正是路副堂下的嗎?”
路遲林動作一滞。
他這話确實說的沒錯。當年若不是路遲林下的那瓶藥,袁墨也不會趁虛而入,将那顆“魔種”混在裏邊。如若不是路遲林盜了律九淵的璧,他也就不會追至臨川,不會接了樓雲深的鬥法之請,更加不會……
走到此番境地。
這一切,皆是他的過錯。
袁墨見路遲林失神,便曉得自己得了時機,他挑開糾纏着他的長劍,一挽劍花徑直向路遲林襲來。路遲林後知後覺地起了手,而袁墨的劍鋒已經到了他面前的一寸之地。
路遲林召劍已遲,聚上靈力欲擡手接下他的劍。
饒是他接下了這一劍,也必然要收下不小的傷。
卻不想,袁墨的身後突然湧出一條鐵索,破風之聲頃刻間在石道裏炸開。
鐵索纏上了劍,将袁墨的手拉得改了大半的方向。一道靈力襲向袁墨的面龐,将他逼得不得已貼上石壁。
他這一躲,倒教路遲林看到了鐵索的主人。
是一個面生的修士,路遲林直覺自己不曾見過。
那人一抖鐵索,再次掃向袁墨的腰側,還一邊同路遲林開了口:“堡主夫人安好,在下律承。”
路遲林一時之間不知要如何回應。
“我們從前在堡中見過,不過那時我并不長這副模樣。”律承的語氣裏還帶着些調笑之意,似乎有意地想緩解一番此刻的劍拔弩張。
然而在場的兩位都沒有承他的情。
袁墨臨空一躍,将他的鐵索抓在手中,用力地向後一扯。
誰知律承松了手,那條鐵索化作萬千靈光散在了石道之中。
“路大人自可帶堡主離去,此人……此人乃我萬淵堡不義之徒,律承在此先替堡主清理門戶了。”他話一落,路遲林便見兩條銀光一閃而過,熠熠奪目。
律承雙劍并前,以排山倒海之勢在這石道之中使出了碧海潮生一式。
律九淵只使一劍,他卻用的雙劍。兩把劍相互配合,竟現出江流入海之象。
腳下的碎石顫動着發出聲響,山石簌簌而落,周遭起了塵土。雙劍發出一聲清越的長鳴,好似浪潮之聲。
是與律九淵不一樣的碧海潮生。
“多謝。”路遲林收了神,淡淡說道。他占回長劍,向後退了幾步後轉身急奔而去。
袁墨本欲拔腿追去,卻被律承擋住去路。
“先前在萬淵堡時我二人尚未分出勝負,勞煩了。”他極富禮節地沖袁墨一笑,手上的劍卻是截然相反的模樣毫不留情地向袁墨攻去。
地宮的石道修得彎彎繞繞,但還算好走。路遲林兜兜轉轉了幾圈之後,靈海中的岑明總算找到了破解之法。
他背着律九淵火急火燎地出了地宮,化出一柄重劍禦風而起。
地宮建造之處是一座山,山下樹林本是郁郁蔥蔥,卻因衆多魔物的到來現出一絲黑氣,連帶着草木都有染上了枯萎之像。
劍光如一道星光劃破長空,林中的魔物紛紛擡起了頭,注視着天上與他們格格不入的那道靈氣。
路遲林聽到了魔物的嘶吼之聲,也感受到了元嬰期魔修的威壓。
他又一遍地向岑明詢問:“何時能至。”
回答他的依舊是那句“不知”。
魔氣沖上了天,腳下的劍都被震得晃了三晃。路遲林好容易才穩住了他與律九淵的身形,便見眼前多出了一個魔修。
他身上穿着一件紅得近玄的衣裳,看着像是血液幹涸的顏色。
他撩起眼皮,露出一雙充血的眼,沖路遲林說道:“劍修?”
路遲林抿了唇,不做言語,手上卻已聚了靈力,蓄勢待發。
又是一聲魔物的嘶鳴,像打開了某個開關一般,路遲林與那魔修同時出手,林間的魔物也紛紛地釋放出撲天的令人厭惡的魔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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