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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安歌對李小酒忽然生出許多依賴，他不願意讓她離開他的視線，就算是去病房裏洗漱，也帶上了李小酒。

李小酒站在洗漱臺旁邊，看着林安歌鞠了捧水輕輕拍到臉上，不肖幾秒，已經又恢複了他平日裏清冷的樣子，但是他眼睛裏的神态，卻較之以往，有了一些變化。

林安歌的胳膊還受着傷，李小酒怕他弄濕繃帶，想要幫他，她走過去，幫他舉起受傷的右臂：“小心弄濕了。”

林安歌乖乖照做，他左手拿了毛巾要擦臉，李小酒看他的襯衫袖口有濕濡的痕跡，想要幫着卷起一截來，林安歌動作很快的閃開了。

李小酒皺眉，以為他是不好意思了：“雖然一會兒要換掉這件衣服，但是弄濕了你會不舒服，先卷起來吧。”

“我自己來。”林安歌言辭之間有些躲閃的意味，他甚至想用右手去拿毛巾。

他忽然的态度轉變和言辭閃爍讓李小酒覺得納悶，李小酒抓着林安歌的右胳膊，怕他再亂動會傷到傷口，然後站在他身前，單手去碰他左胳膊。

林安歌躲了一下，沒躲開。只能眼睜睜的看着李小酒将他袖子卷起一小部分，露出他的小臂來，上面還有未幹的血痕，隐隐約約能看出一個“李”字來。

李小酒屏住呼吸，臉上好不容易恢複的神色又垮了下去，她覺得自己的手都有些顫抖：“林安歌，你拿什麽弄的？”

“圓規，傷口很淺，一會兒讓醫生上藥就好了，”林安歌急着解釋，他顧不得右臂的疼痛，動作迅速的将左邊的袖子弄下來，将那處的傷口藏起來，“昨晚我一個人在廚房，小酒，我——”

他想說他控制不住自己，想說那不是他的本意，但是事情已經發生了，林安歌從李小酒的眼睛裏，看出了恐懼，所有的解釋都被堵在了嗓子眼裏，他忽然不想說了，如果她怕他的話，那他說再多都是無用。

兩個人在衛生間裏，安靜的對峙。

李小酒握了握拳頭，沒再理他，她轉身出了病房門，林安歌忽然覺得身上的力氣都像是被抽走了一樣，他果然沒有猜錯，之前的甜蜜，真的太短暫。

臉上還有未幹的水珠，從他額頭落下，一滴一滴，打在襯衫領口，林安歌回了病房，身上的襯衫很狼狽，他剛剛才拿出了刮胡刀，可是還沒來得清理，現在他整個人都透着股頹廢的味道。

林安歌直接鑽進了被窩裏，背後泛起絲絲涼意，讓他覺得身體的溫度在迅速流失，他裹緊了被子，只留下一個腦袋露在外面，陽光從窗戶縫裏面撒進來，冬日的太陽也帶着銳不可當的氣勢，灼的他眼睛疼，林安歌眯了眯眼睛，又将腦袋也藏進了被窩裏。

李小酒帶着醫生進病房的時候，只看到一團隆起的被子，醫生見狀，非常有顏色的退到了客廳裏，并且幫她帶上了房門：“李小姐，我就在客廳，你處理好了叫我。”

李小酒點點頭，然後往病床上走過去。

房間裏有人走路的聲音，腳步聲不急不緩，輕重有度，很像是李小酒的步子，但是怎麽可能呢，她剛剛才被他氣走了，現在不知道去哪裏了，林安歌縮了縮身子，将自己藏的更深，VIP病房不比普通病房，他不允許的話，醫生護士都不會随意進出，所以林安歌并不擔心自己此刻的狼狽會暴露在外人眼中。

“林安歌，你胳膊上的傷口需要消毒，快起來，醫生在等。”李小酒走到病床旁邊，蹲下身子，将手放在了被子角上。

好像是李小酒的聲音？但是不可能，一定是他幻聽了，小酒不在，他是因為太想她，太怕她去找別的男人才會有這種幻想，林安歌沒說話，繼續沉浸在懊惱的情緒裏，早知道他昨晚就不弄傷自己了，早上的時候，李小酒明明已經不生氣了，都怪他，又将事情弄糟了。

“給你一分鐘，不出來的話，你以後都見不到我了。”李小酒看着毫無動靜的某人，心下着急，但是也知道這事情不是着急就能解決的，林安歌側卧的姿勢，正好将他受傷的右胳膊壓在身上，李小酒擔心他的傷口會惡化，所以，她只能再給他一分鐘。

一分鐘有多長？六十秒。

每一秒都需要秒針勤勤懇懇的走出一圈的距離，滴答，滴答，滴答，有好多個滴答，林安歌覺得自己經過了好久好久，腦海中一直有秒針在走的聲音，在某一個瞬間，所有的聲音都自動停止了，六十秒已經到了。

耳邊似乎有某個充滿吸引力的聲音在說話，告訴他，只要離開眼前的黑暗，他就可以看到太陽了，房間裏的陽光暖呼呼的，一點都不會覺得冷，他只要再往前一步，就可以走到溫暖的區域裏了。

林安歌沒來得及動作，李小酒就一把掀掉了他的被子。

第一秒入眼的，是林安歌眼神裏的驚喜和擔憂，像是很久之前，孤兒院裏養過的那只白兔子一樣，李小酒看他被陽光刺的眯了下眼睛，立刻伸手蓋在他眼睛上：“你閉上眼睛等一下，我去拉窗簾。”

“刺啦——”

窗簾被拉上，房間裏的光線瞬間柔和了許多，林安歌看到李小酒的時候，還有點不可置信：“小酒兒？”

“恩，你先起來換衣服，然後讓醫生進來幫你消毒。”李小酒看着眼前的男人，嘴角是她在極力掩飾的複雜情緒，短短一天的時間，她見到了一個以前從來沒機會看到的林安歌，這樣的她，讓她心疼，讓她無措，但是卻不會讓她覺得害怕。

林安歌确定了眼前的人真的是李小酒之後，就整個人都格外聽話，穿上了他曾經略為嫌棄的棉質睡衣，李小酒讓他伸胳膊他就伸胳膊，讓他側身子他就側身子，她坐在床前幫他把扣子一顆一顆扣好時，林安歌想去抓李小酒的手。

但是他晚了一秒，李小酒起身，去外面叫醫生進來，林安歌懊悔的看着自己的掌心，下一次，他一定要動作快一點。

醫生進來之後，林安歌仿佛又恢複了曾經的那個他，面對醫生的病情詢問，他能夠回答的一絲不茍，當醫生看着他左小臂上新添的傷口時，他也能坦然面對。

“林先生，你手上的傷口其實不算嚴重，如果你不願意住在醫院也沒關系，回家休養也是一樣的，傷口處理的工作很簡單，我們可以為您配備專業的醫護人員定期到家裏訪問，也可以您自己來處理。”

“自己處理？”這醫生算是老熟人，林安歌知道對方很懂分寸，所以聽到這話的時候，還有些不解。

“李小姐已經讓護士幫她準備了處理傷口所需要的藥物和消耗品。”醫生點到為止，他看着林安歌胳膊上的“李”字，就已經懂了大半了，這位李小姐，也是藥物的一種，或者說，是最重要的一種。

“辦理出院手續吧，我中午就走。”林安歌低頭淺笑了下，他看着胳膊上的繃帶，忽然就不覺得痛。

李小酒提前把所有的東西都搬到了車上，林安歌的車子一直停在醫院停車場，她拿了鑰匙，将東西都放好，等到再回來，醫生已經從病房離開。

“你覺得還好嗎？痛不痛，我拿了止疼片，但是醫生說那個東西最好不要吃。”李小酒倒了杯水放在林安歌唇邊，示意他喝一口，她自己還在繼續說着，“你早上想吃什麽，反正你傷的是手，我們下樓找個地方吃個早午飯吧，宋護士長說你已經讓他們去辦理出院手續了，我順便送你回家？”

林安歌咽了兩口水，嗓子裏舒服了許多，他看着李小酒一切如常的與他說話的樣子，開口：“小酒，你不怕我嗎？”

“為什麽要怕你？”李小酒坐在他旁邊，右手食指輕輕戳了下他胳膊上的繃帶，然後又擡頭，看到他下巴上青色的胡茬，問他，“男人到多少歲之後，不刮胡子就會變成你這樣啊？我記得以前看過小男生不刮胡子都不怎麽明顯的。”

“小酒，別轉移話題，”林安歌伸手，捉住李小酒放在他下巴上的手，輕輕撫摸她的手指，緩慢揉捏，不忍心放開，也很怕放開之後她就會離開，“昨天晚上到今早，這樣的我，你怕嗎？”

“你會傷害我嗎？”李小酒盯着林安歌的眼睛，問的認真。

“不會。”林安歌答得很快，他知道，哪怕傷害全世界，他都不會傷她分毫，“絕對不會。”

“所以我不怕啊，”李小酒回握住林安歌手，看着他，眼睛裏忍不住閃爍了點點滴滴的光芒，“但是你也不要傷害你自己好不好，那樣，我也會受到傷害。”

林安歌哽咽了下，緊緊握着李小酒的手，他的右胳膊不方便，沒辦法幫她擦眼淚，他傾身向前，溫熱的唇碰在李小酒眼角：“我會努力的。”

這是他對她的承諾，一字千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