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 “小貓乖

第8章 第八章 “小貓乖。”

第八章

沉默如死水卷過,而後輕而易舉的淹沒所有,驚濤駭浪一般的掀起滔天的巨浪,那浪一疊又一疊的推着,試圖溺斃所有注視的人。

地下停車場裏,男人托抱着少女,女孩趴在他的肩頭,雙腿被男人托住,纖細的胳膊随着男人的走動搖晃,她看起來百般聊賴,又十分閑适,宛如趴在男人肩頭的貓。

一旁跟着的阿傑心驚膽戰,既不敢湊的太靠前,又不敢離得太遠,只好保持一個不遠不近的距離小心地跟着。阿傑替自家老板摁下電梯,看着男人面色漠然地抱着人進了電梯,他站在電梯外面不敢進去,看着眼前的場景尴尬的不知道說什麽。

沈小姐的病沒好。

或者說沈小姐的病根本沒好過。

他站在電梯口前,看着自家老板将人托在身上,抱在右手上,讓嬌小的少女環抱着他的脖子坐在右手的小臂上,另一只手摁下了電梯,語氣森冷:“十分鐘後,叫他們醫療團線上會議。”

阿傑應下,看着電梯門緩緩合上。

電梯裏少女像個玩偶一樣被人抱着,她似乎并不覺得這有什麽奇怪,甚至微微晃動着腿,在她的感覺裏這樣的姿勢很是好玩。

電梯門口,謝寒城抱着人出去,這套公寓離帝金近,一梯一戶,出了電梯便是門口的玄關,他抱着人進了屋,将人放在沙發上。屋內的暖氣被盡數打開。

沈玉蕪似乎不喜歡坐在沙發上,她翻過身,爬去沙發背上坐着,好奇的打量着四周的環境。

這樣的沈玉蕪絕不是正常時候她會做出的樣子。

謝寒城擰眉看着少女的一舉一動,确切她的一切行為如那晚一樣,類貓,怕生。

心底的怒意漸漸升騰,他将門窗鎖好,轉身去了書房。

書房的門自動打開,一盞一盞的燈接連亮起,照亮了寬闊的房間。房間四面都被設計成放書的櫃子,密密麻麻的書本擺滿了這四面牆。

在浩瀚的書籍面前,人站在那如滄海一粟。

一張大大的木質書桌橫在書房中間,謝寒城将外套随手丢在一旁,西裝馬甲被他脫下,只穿了一件簡單的白色襯衫,紐扣沒有扣全,露出一小節鎖骨和凸起的喉結。鼻梁上架着的金絲眼鏡讓他添了幾分儒雅,只是和他本人強硬的氣質對沖,倒顯得斯文敗類。

視訊會議頃刻連上,阿傑的臉率先出現,緊接着便是之前在洛杉矶為沈玉蕪治療的那些醫療人員。

主治醫生剛剛已經被阿傑告知過了,沈玉蕪出現了類似那晚的反常行為。

視頻畫面中間的男人笑意不達眼底,周身冷寒的謝寒城。

他看着主治醫生的臉,聲音平靜語意冰冷,即便在笑也讓人心生畏懼。

“告訴我,你們是否專業。”

男人開始質疑這所謂的頂尖醫療團隊的水平。

“你們是否具備從事醫療行業的能力?”

謝寒城再問。

這話一出,主治醫生的臉瞬間白了,他聽懂了謝寒城的話外意。

“謝…謝先生,請聽我說……”他拿出一堆文獻資料,“我認為沈小姐的行為可能是受神經功能引起的認知障礙,而此類病情的……”

醫生的話被人冷漠地打斷。

“聽着,我不想再聽到任何帶有‘可能’的字眼。”他的眼神徹底沒了笑意,只剩下冰冷的威壓,“告訴我确切的治療方案,我要她好起來。”

主治醫生哭喪着臉,抖着聲音說:“……沒…沒有。”

這一句“沒有”說出,視訊會議陷入了冰點。

視頻中間的男人面無表情地看着他們。

主治醫師繼續顫着聲音開口說:“謝先生……我們團隊認為,沈小姐的病有極大的自我療愈可能,她發病的契機很有可能是受外界刺激影響,我們作為外力反而不要過多幹涉…”

阿傑聽後,皺着眉頭說:“…要說刺激,今天沈小姐确實算受了刺激。”

雖然那時在沈家暈倒是裝的,但是被沈家人刺激這件事倒不假。

而且沈玉蕪确實是在離開沈家以後,緊接着睡了一覺就行為反常了。

醫療團隊還想補充,卻見那端男人的屏幕突然黑了。

阿傑:“?”

老板被氣的直接下線了嗎?

然而黑了的畫面卻傳來了奇怪的雜音,衆人還沒聽清楚是什麽聲音,就見視訊會議被人切斷了。

醫療團隊瞬時如臨大敵,抓着還在線的阿傑狂問:“李特助,怎麽了?發生什麽了?會議不開了嗎?”

阿傑也不知道。

看起來老板那裏出了問題。

但作為特助這種情況也不用老板再出面處理了。

阿傑冷笑一聲:“你們團隊的能力似乎無法匹配這一百萬美金的時薪。”

說完不再管這些人,直接将視訊會議關閉,而後給自己老板發了一條關切信息。

桌面的手機震動一聲,然而男人卻無暇顧及。

書桌上,少女坐在桌子上,她就坐在男人正對面,岔開着腿搖晃着,盯着電腦東戳戳西按按,俨然将電腦當成了玩具。

書桌前,男人無奈喟嘆一聲,書桌上的手機亮了又亮,謝寒城摘下金絲眼鏡,有些無奈的揉了揉眉心。

謝寒城沒法兇她,因為她未必聽得懂。

他也不可能趕走她,因為她現在的狀況不能讓任何人知道。

看着低頭擺弄電腦的少女,白皙纖細的脖頸裸露在外,完全對人沒有防備心。

謝寒城笑了笑,看着她低聲問:“你把自己當成我養的貓了嗎,嗯?”

地上坐着的少女聽到“貓”,瞬時揚起臉,睜着大眼睛看他,她眼中有溢出來的開心,小小的梨渦戳在臉頰邊。

這樣的沈玉蕪,沒法讓人同她生氣。

謝寒城看了她半晌,最終妥協,揮手讓她從桌子上下來。

沈玉蕪歪頭看了看他,坐在桌子上,張開懷抱朝他伸出手。

這樣的姿勢十幾分鐘前,在車庫男人就見過。

車中被叫醒的沈玉蕪,睜眼見到身前的男人,便朝他伸出了手。

一如現在。

她在要他抱她。

他沒有立即動作。

而桌上的少女等了半天見男人沒有回應,表情開始變得不安,表現的有些焦躁,發出了警告的哈氣聲。

果然。

謝寒城心中隐有猜測。

他伸出手将人抱在懷裏,電腦被他放到桌上,懷中的人伸着手似乎還想要,卻被人輕輕拍了下頭,語氣警告:“小貓。”而後又順着她的背輕撫,“小貓乖。”

謝寒城把人抱去沙發上坐着,看着她對沙發上抱枕的流蘇撥弄,倏地産生了買一根逗貓棒的心思來。

他的眼神落在沙發上的少女身上,現在的沈玉蕪對他毫無疏離、毫無戒備,對他完全信任。

幾乎他讓她做什麽,她就做什麽。

但這樣的信任是長久的嗎?

又或者是單一的嗎?

那幫給不出确定答案的醫生們,甚至都無法确定沈玉蕪這種情況下只相信他一個人。

謝寒城的眼神逐漸冷沉,今天是他在,如果是別人在呢?

沈玉蕪是無法回答這些問題了。

她現在一門心思的撥弄把玩着流蘇,這一會功夫,整個沙發抱枕的流蘇就全遭了殃。

她玩的開心,肚子突的咕嚕一聲。

她今天還沒怎麽吃過東西。

她餓了。

貓餓了。

少女揉了揉自己的肚子,眼睛轉了轉,轉瞬便靈巧地撲到男人身上,将還在思考的男人拉了回來。

男人被她撞得往後仰了仰,回過神來,伸出一只手托住少女,懷中的人十分輕。

“怎麽了?”

沈玉蕪毫無顧忌地躺在他腿上,毛茸茸的腦袋枕在男人結實有力的大腿上,百般聊賴地滾了滾,而後牽住他的大手朝自己肚子上揉了揉,像是在主人面前露出自己脆弱的肚子的貓咪。

男人的掌心熨燙,貼在少女平坦的小腹上,薄薄的衣服布料将溫度傳遞在兩人之間,細膩的肌膚觸感好像要穿過衣服烙印在男人掌心。

謝寒城的眼神深了深,克制着從少女手中抽回手,低聲問:“餓了?”

然而懷中的人并不說話,只是睜着眼睛瞧着他,看起來像是有些委屈。

謝寒城眼神中染了些笑意,随後拿過手機給阿傑打了個電話,直截了當問:“貓吃什麽?”

接到電話的阿傑一臉懵,他眨了眨眼,提醒說:“老板,是…沈小姐要吃飯吧?”

握着手機的男人微愣,看着懷裏躺着一副任由人摸肚子的少女,斂眸淡聲:“都一樣。”

阿傑:“……我給您定菜。”

挂完電話,阿傑看着電話愣了半天。

老板,什麽都一樣,沈小姐是沈小姐,貓是貓啊,這可不一樣啊。

但這話阿傑不敢當着自家老板的面說。

飯菜很快送到,都是些比較清淡的适合病人吃的食物。

阿傑沒有忘記沈玉蕪大病初愈,不适宜吃太過油膩的葷腥。

送來食物的知道是來給誰送飯,因此幾個人默不作聲手腳麻利的将菜品打開擺上桌以後就迅速離開了,期間一個眼神都不敢亂瞟。

食物的香氣盈滿屋內,沈玉蕪被吸引的往餐桌去,圍着桌子看着桌上琳琅滿目的菜品。

阿傑的電話在此時打來,謝寒城擰眉接過。

“先生,今天沈家人對戒指有反應,可以确定是認識戒指。”

“誰。”

“沈小姐那位二叔,沈從山。”

窗外的夜色恢宏,上城的中心之塔如海上明珠一般熠熠生輝,高聳入雲的寫字樓環繞在其中,限電的大樓用各自的螢光照出黑夜中的奢華。

謝寒城敲了敲玻璃,語氣平靜:“沈從宴呢?”

阿傑:“今天并沒有見到,他似乎不想參與。”

謝寒城眼中滑過暗芒,沒再開口。

阿傑:“先生,沈小姐那邊……”

“阿傑,”謝寒城打斷他的話,“結婚證你今天沒看到麽。”

阿傑不明所以:“看到了,我為您放保險……”

“這是我妻子。”謝寒城聲音帶着上位者的壓迫感,“別再喊錯。”

阿傑暗道自己叫習慣了,忙應聲:“是我的失誤…”

電話被人挂斷。

一切歸于安靜。

阿傑的解釋與保證謝寒城并不在意。

常人來看,他紳士,溫和,甚至覺得他彬彬有禮。

但實則,謝寒城骨子裏帶着上位者與生俱來的漠然傲慢。

只看他願不願意遮掩。

男人的目光從窗外拉回餐桌,看着沈玉蕪圍着桌子打轉,看看這個,看看那個,似乎每一樣都很好奇。

他邁步走過來,将她摁坐在椅子上,給她盛了一碗粥放在她身前。

瓷白的餐具裏飽滿的粥米在燈光下顯得格外可口,但少女卻沒有動。

身旁的椅子被拉開,男人落座在她身邊。

她看着坐在身邊的男人夾菜,慢條斯理地吃着東西。

黑色的木筷上夾着的綠色蔬菜似乎格外誘人。

而後,當木筷再一次夾起菜品的時候,沈玉蕪倏地動了。

她追着筷子,一口咬住,将筷子上的菜卷到自己的嘴中,兩頰鼓鼓囊囊的咀嚼像只倉鼠一般。

至此。

謝寒城的動作停住。

他看着手中的筷子,慢慢地放在桌子上。

這一雙筷子,卻服務兩個人。

男人的目光落在少女身前那碗沒被動過的粥上。

他抿唇垂眸猜測——

她不會自己吃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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