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2 站着會做的夢
第42章 第 42 章 站着會做的夢。
李司淨又站在漆黑寂靜的樹林, 面對他的噩夢。
這一次,他聽到了自己的哭聲。
“媽媽……爸爸……外公……”
幼小稚嫩的哭喊, 回蕩在陌生的山裏。
他還那麽小,根本找不到媽媽所說的去找外公的那條路。
我死了啊。
李司淨在無數走馬燈裏,分辨出了現實與夢,腦海裏回蕩着寒潭的冰冷,窒息的苦痛。
原來人死了,真的會留下魂魄,困在逃不出去的噩夢裏,一遍又一遍的經歷着生前最不願意面對的夢魇——
“啊!”
一聲稚嫩凄厲的尖叫,斷在沉默的響動裏。
李司淨又見到那副棺材。
長方形,純黑色, 油漆塗得光亮, 邊緣圓潤的微微翹起山脊般綿延的弧度。
“咚咚……咚咚咚……”
裏面的響聲微弱, 蓋過了哭泣。
一聲一聲抓撓李司淨一般, 讓他感受到撕裂似的痛苦。
他沒有辦法呼吸,更看不清東西。
仿佛靈魂被劈成了兩半, 一半站在棺材外沉默的凝視一切的發生,一半困在這口棺材裏, 怎麽拼命掙紮、敲擊,都沒有回應。
“他需要你。”
冰冷的語氣帶着熟悉的聲線, 從他身後傳來, 卻沒有任何人的影子。
可他忽然被人抓住。
在漆黑一片的視野裏, 痛苦驟然消散,視覺短暫恢複,見到了抓住他的一只蒼白枯槁的手。
修長的骨節,皺紋縱橫的皮膚, 帶着令人懷念的溫暖。
外公?
他念頭剛落,渾身震顫一般回魂。
模糊的視線映照着簡陋的天花板與頂燈,他躺在熟悉的鄉鎮酒店床上。
“醒了?”
以為再也不會聽見的聲音,從旁傳來。
“有沒有哪裏不舒服?山裏信號不好,我沒接到你的電話……對不起,是我去得晚了……”
對方每一句詢問,都帶着關切和歉意。
可李司淨感受到劫後餘生的慶幸,頭腦混亂得聽不進任何一句。
他的額頭感受到溫暖摩挲,他的眼睛直視周社,能見到熟悉的唇齒微張。
他稍稍動一動手指,就有溫暖和煦的觸感覆蓋上來,替他驅逐了冷意。
是周社捂熱了他冰冷的手指。
李司淨清楚的意識到,眼前這樣一個人,會在他崩潰的時候握住他的手,等他平靜。
見過他所有無禮、糟糕、惶恐,依然能夠問他哪裏不舒服,會滿懷愧疚的說對不起……
他呆愣的凝視周社,每一次眨眼,都會惹得淚水淌出,又舍不得挪開視線。
李司淨所有的遺忘的記憶,伴随着恐懼回籠。
他眼前揮之不去那副棺材,更确定棺材裏躺着他的外公。
外公在他六歲的時候去世,沒能等到他的求救。
偏偏這麽一個死去的人,又被另一個人無情的從棺材裏揪了出來,說:“他需要你。”
年幼的李司淨,需要外公。
這個王八蛋就真的把他外公從棺材裏挖了出來,再活了兩年。
李司淨無比确定,周社說的是真的。
這個人可以讓外公活過來。
畢竟十八年前,他已經讓外公活過一次。
片刻,李司淨又生出害怕。
“你到底是什麽人?”
他的語氣虛弱,幾乎聽不清。
周社卻聽清了似的,立刻停下了關切的話,認真回答:
“司淨,我是你小叔——”
騙子。
騙子的聲音斷在唇齒間,李司淨伸手抓住了他的衣領,用鋒利的牙齒撕咬這個滿口謊言的騙子。
他在确認自己的幻覺,更是遵從了本心。
李司淨瀕死産生的憤怒、埋怨和欲望,都在這一刻清晰的釋放。
直到他松開手,滿意看見這張假裝溫柔的臉,破滅了平靜表象,被錯愕驚訝占據。
但這一次的表情,比上一次好很多。
至少唇角帶着齒痕,李司淨心情無比愉快。
“你滿口謊話,不像活人。所以我得确認一下,面前的這個王八蛋是真的假的。”
李司淨終于松了手,給了解釋。
“老實告訴我,我夢裏的人到底是誰?”
周社已經被他野獸般直白的行為,弄得氣息不穩,仍是溫柔回答。
“是我。”
李司淨心髒緊縮,比起習以為常的死亡,他更害怕陌生的周社。
哪怕眼前的溫柔笑容是僞裝,也是他需要的溫暖。
李司淨又問:“走入我夢裏,跟你長得一樣,總是拿刀殺人的家夥,又是誰?”
寂靜的屋內,周社頓時閉口不言,李司淨能夠聽見心髒在耳畔喧鬧的響動。
掌心卻摸到了一絲冰涼。
周社給了他一把刀,在李司淨的夢裏出現過無數次鋒利、光潔又如玉一般溫潤的短刀。
他的手掌被周社緊緊包裹,那把應當無比鋒利的短刃,陷入柔軟皮肉,光潔柔和。
根本不可能傷害到他。
周社說:“司淨,我只會在這把刀存在的時候出現,如果你的夢裏沒有了這把刀,就用你的槍,殺了那個人。”
那個冷漠狠絕,和周社長得一模一樣的人。
李司淨握住玉刀,不禁問道:“他是誰?為什麽長得跟你一模一樣?是你的人格?你的陰暗面?還是你的噩夢?”
他執着的要一個答案,卻沒想到周社輕輕将他擁在懷抱。
皮膚摩挲的溫柔觸感,撫平他的焦躁,也給了他答案——
周社不會說。
“你不能完全相信你的夢,也不能完全相信夢裏的我。”
周社的聲音呢喃耳畔,懷抱溫暖得叫人落淚。李司淨能夠聞到他身上清淺冰涼的氣息,感覺到他灑在裸露皮膚的濕熱。
“我不希望你害怕我。當你真的感到害怕的時候,殺了我,不必猶豫。”
李司淨煩躁的皺眉,無比讨厭周社善解人意的溫柔,因為他的全部癫狂、焦躁都會在這樣的輕柔溫和的聲音裏瓦解。
他真的會殺了周社。
“王八蛋。”李司淨不留餘力推開他,“還有什麽事情瞞着我?現在全都給我說!”
周社仍是那樣笑:“李燦芝在賢良鎮衛生院等你。”
李司淨一愣,翻身下床,焦急的穿了鞋子,拿過外套出了門。
賢良鎮衛生院坐落在狹窄街道旁,停滿了車輛,依然擋不住寬闊的門庭。
李司淨的腳步急切,心跳劇烈,跟着周社往住院部走。
他十幾年沒有見過媽媽,媽媽會不會不認得他,媽媽會不會怪他……
周社的腳步停在病房門外,李司淨只需一眼就能看到他爸。
他爸穿着黑沉的絨質外套,坐在病床旁削蘋果,陽光正好照得他鮮眉亮眼,偏偏幾根白發支棱出淩亂的鬓發,招搖着和煦的銀光。
“……我做夢啊,夢到爸叮囑我來着,還說你上班太累了,工作能放下就放下,孩子都大了,我們生活過得簡單點就行,也沒必要那麽拼命。”
“等咱們出院了,給公司請個假吧。我們去旅游,去海邊……”
他爸聲音溫柔,李司淨努力去看依靠病床的身影,卻只見眼前重重疊疊,繁雜混亂。
長廊喧鬧,店鋪林立,他看不清媽媽的臉,只能看到他爸哭着擦眼淚,跟一旁的年輕人說:
“我等她。”
那年輕人戴着厚重的眼鏡,是李司淨從來沒見過的人。
他不知道他爸為什麽哭,也不知道那個年輕人為什麽笑。
他亂成一團的思緒,迫切的想要将那個人看清,又揮之不去眼前發黑混濁的視野,痛苦得額前沁出冷汗。
李司淨抓緊了周社的手臂,幾乎無法站立。
如果不是腰上借了周社的掌心力量,他必然會丢人的在媽媽病床前倒下。
“淨淨?”
媽媽溫柔的呼喚,伴随着爸爸焦急的腳步聲。
“淨淨怎麽了?是不是哪裏不舒服?”
周社扶住李司淨走進去,幫他貼心的解釋:
“他拍戲剛熬了大夜,趕過來太急了,頭暈。”
他不是頭暈。
李司淨狠狠抓住周社的手,卻沒能出聲反駁,不得不在周社和他爸的攙扶下,依靠着旁邊的空床。
一間衛生院的老病房,忽然聚集了母子兩個病人。
老父親趕緊去找醫生,來給他們都瞧瞧。
醫生必然是要先看媽媽的。
“還有哪裏不舒服嗎?”
“沒有。”媽媽的聲音溫柔。
“之前車禍,你撞傷了手臂,現在手能不能動?”
媽媽随着他的提問,擡起了手臂,“能動,沒什麽問題。”
醫生一句一句的問,媽媽跟着一條一條的答。
李司淨眼前混亂的畫面褪去,終于能夠在安靜的問詢裏,端詳起記憶裏消失了十八年的臉龐。
媽媽很年輕。
臉龐平靜柔和,細眉彎彎眉間從容,即使是回答醫生的問題,眼睛也澄澈如晴日湖水泛着光亮,嘴角帶着淡淡笑意,素雅得澹然。
歲月能把一個年輕女孩折磨成面目皺紋焦慮的中年婦女。
可他的媽媽已經四十八歲了,跟他爸爸在一起,竟然讓他産生了老夫少妻的錯覺。
李司淨心裏的悲傷又雀躍。
仿佛媽媽徹底不記得十八年發生了什麽,她只是忙完了工作,驅車趕來賢良鎮看他,想要給他一個驚喜。
不是消失在深邃荒涼的大山,成為一縷游蕩的孤魂,死而複生。
李司淨仍舊沒有這十八年來關于媽媽的記憶,但他欣然的接受了這樣的結局。
等醫生确定媽媽沒問題之後,又來看他。
李司淨以“太累了”搪塞,覺得這樣的借口實在方便,能夠推脫掉很多麻煩。
卻無法推脫掉他揮之不去的幻覺。
病房裏,他爸興奮的跟周社閑聊,媽媽也笑着詢問這位久未見面的堂弟。
唯獨他始終沉浸于回憶幻覺。
仿佛那個年輕人跟他爸坐在一起的,是他必須看清的人。
只要能夠看清對方的長相,聽到對方的聲音,他的所有困惑、所有痛苦,都會徹底的煙消雲散——
“司淨。”
周社的輕喚,如洪鐘清韻,撞散了他全部的思緒。
李司淨回過神,這才發現爸爸媽媽關切的看他。
周社在一旁提醒道:“你爸媽準備去城裏的三甲醫院再查一查,問你要不要一起去?”
“我沒事,不用去檢查。只是……只是最近拍戲有點累,睡一覺就好了。”
李司淨克制的回答,話出了口才發現自己後背汗濕,浸透了衣服粘膩的貼緊他。
“淨淨也不要太拼命了。”
媽媽的聲音溫柔虛弱,“我聽你小叔說,你們晚上都在山裏拍夜戲。晚上山路又冷又危險,去哪兒都要跟同事們一起,千萬不要一個人走山路,互相有個照應才安全。”
她的話,像極了丢失十八年的警示,帶着李司淨分辨不清的苦楚。
“媽媽……”
李司淨喊出久違的一聲“媽媽”,止不住眼淚落下來,泣不成聲。
“怎麽了?”
他爸焦急的遞過來紙巾,“媽媽沒事啊,怎麽還哭了?拍戲壓力太大嗎?太累了我們就不拍了,多休息休息……”
媽媽伸手抓住他衣擺,讓他不要那麽啰嗦。
“我跟淨淨單獨說說話。”
媽媽要跟兒子單獨談,他爸帶着周社就出去了。
媽媽躺在病床上伸出手,捧住了李司淨的臉頰。
他有些不适應媽媽的親昵。
那些應該在媽媽身邊撒嬌、耍賴的年歲,他已經在噩夢裏反複徘徊,逐漸學會了不哭不鬧。
可是溫柔的指尖輕輕擦過李司淨的眼眶,奇跡般止住了他的淚水。
媽媽笑着看他,“淨淨,有沒有恨過媽媽?”
“媽?”
李司淨沒想到她會問得這麽直白。
“雖然你爸爸不記得了,但我知道你和我是記得的。”
她的語氣溫柔,有着外公一般的平靜。
“我不在你身邊,你爸爸從來沒有說過辛苦,可我知道你活得很辛苦。”
終日纏身的噩夢,永遠不會有媽媽。
李司淨想起将他從深幽樹林抓出來的那只手,蒼老得好像是外公的手。
“我不覺得苦,我只是覺得媽媽你不應該這樣……”
李司淨理解了外公所寫的一切,“你該有自己的生活,該有自己的名字,而不是為了我回到這座山。”
“淨淨,可是我本來就活不了的。”
李燦芝有着和李銘書相似的眼睛,平靜得能夠穩住李司淨所有的口不擇言。
“無論我帶不帶你來到這個世界,回不回到這座山,我都是活不了的。”
“我很早之前就知道了。”
他的媽媽倚靠在病床,帶着“車禍”初愈的疲憊,講述着她所知道的一切。
她是淹死在河裏,獻給大山的女兒,被一心求死的男人救了。
他們沒有血脈相連,卻與生死相連。
就像外公親筆寫下的《大山》一般,過着凄苦平淡的父女生活。
可媽媽說着《大山》沒有寫過的事情。
“我上小學的時候,從樓梯上摔了下來,流了很多血。躺在衛生院的時候,我以為我快死了,那是一種時間都模糊了的恍惚,但我聽到了你外婆跟我說話。”
“她說,我不該活的,是李銘書非要我活下來。”
“滿腹牢騷,盡是抱怨。”
“但我聽着聽着,傷口不痛了,摔斷的腿也愈合了,醫生都誇我身體恢複得快。”
媽媽忽然笑得燦爛,病房外的陽光,照得她眉眼彎彎。
“那一天我才知道,原來我是有媽媽的。”
“一個說話難聽、口是心非的媽媽,一直陪伴在我身邊,看着我長大,會在我瀕臨死亡的時候,以她的方式保護我。”
李司淨握緊手,他依然不敢相信,聲音尖銳、始終嘲笑他的生物,會是他的外婆。
“她很可怕。”
在媽媽面前,他沒有隐瞞自己嫌惡的必要,“她是山裏的鬼,根本不是我的外婆。”
“但她也不是生來這副模樣。”
媽媽的神色溫柔,并不生氣。
她的每一句話,都有着早就知曉死亡的平靜。
“她讓我活着,她永遠不會像我的親生母親一樣傷害我,她尊重我的選擇,她就是我最好的媽媽。”
他和媽媽之前十八年的隔閡,跨越了生死,源于因果。
媽媽清楚他全部的眼淚和全部的負責感,輕柔摸着他的頭發說:
“所以淨淨,你沒有害我,也沒有成為我的累贅,我早就知道自己會死在那一天。”
李司淨控制不住流淚,克制了哭聲也止不住抽噎得像是六歲。
即使他可以堅定的告訴萬年,不要背負他人命運。
也無法抹除他對母親的愧疚。
媽媽卻說,她早就知道了。
李司淨已經二十四了,不該這麽丢人的流淚。
可他在媽媽面前仍舊是十八年前的孩子,哭得一塌糊塗。
媽媽拿過紙巾,給他擦眼淚。
“淨淨,媽媽生下你是有私心的。你爸爸跟我求婚的時候,我說,我陪不了他一輩子。”
“你知道他說什麽嗎?”
媽媽的笑聲,帶着時間抹除不了的欣喜。
“他說,有我,就是他的一輩子。”
比肩同生共死的情話,成了媽媽的執迷不悟。
她伸手捧起李司淨的臉,一點一點擦掉李司淨的眼淚。
“淨淨,所以我必須帶你來這個世界,你必須活着。”
“我不在了,你就是他的一輩子。”
李司淨的心隐隐作痛。
許多父母生孩子,帶着各自的私心。
維持家庭表面和睦,實現自身的價值,寄托底層翻盤的妄想。
現在,他知道了媽媽的私心。
在短暫又明晰的生命裏,她要她愛的人,為李司淨而活。
在無畏的犧牲、決然的舍棄之中,李司淨是帶着愛與期望誕生的孩子。
即使她明知道,李司淨會活得痛苦,依然希望他能夠支撐這個荒謬世界黯淡的純粹愛意。
“媽媽,我沒有後悔活着。”
他像身處溫馨的夢境一般,終于可以隔着病房的被褥,趴在媽媽的膝蓋。
消毒的氣味成為了媽媽的氣息,粗砺的布料摩挲臉頰與頭頂指尖撫摸一樣溫柔。
“這個世界很糟糕,人心險惡、爾虞我詐,我常常覺得很累。可是我遇到了很多人,當我發現他們和我一樣,曾經絕望的不想活的時候,我又會想……還是要活下去的。”
李司淨曾經不知道為什麽要活。
所以他給自己找了一個絕對能夠活下去的理由——
至少,拍完《箱子》。
即使無數日夜,他在幻覺裏茫然絕望,渾渾噩噩度過時間,直到有一天幡然醒悟。
人的一生就是找到一個安全的箱子藏起來,可是想要活下去,又必須親自打碎它。
李司淨找到了自己的安全箱,卻不願意打碎。
他沉默的聽爸爸媽媽的愛情故事,心中的悲戚都在他爸蠢得要死的操作裏蕩然無存。
怎麽會有人第一次約會約在書店,把媽媽喜歡的書全買回去,仔細讀完。
怎麽會有人每次見面都帶一封情書,當面念給媽媽聽。
李司淨又慶幸。
……至少周社不會做這種讓人尴尬的事。
忽然,媽媽問:“淨淨,現在你還會做那種夢嗎?”
李司淨一愣,臉色驟紅。
他克制不住的想要捂住臉,只能羞愧赧然抱住頭,埋首在病床。
根本不知道怎麽回答這個問題。
他的夢裏盡是周社。
他自己都還沒弄清楚這份源于夢境的恐懼、依賴,又怎麽跟媽媽開口。
在這一刻,仿佛媽媽也能讀懂他內心似的,沉默的給予他思考的空間。
李司淨煩躁的逃避。
寫過再多的臺詞,模拟過再多的情節,他也不知道該怎麽如實的告訴久別重逢的媽媽:
是的,現在我還是會在夢裏夢到那樣的一個男人。
可是那個男人不再冷漠、不再令他感到害怕。
從虛構的夢境裏安然無恙的走到了他的身邊,成為了他的小叔。
頭發間傳來溫柔撫弄,媽媽像溫馨夢境裏一般耐心順着他的頭發,并不催促。
指尖一縷一縷順平了他的掙紮猶豫,讓他有時間思考如何開口。
終于,媽媽聲音溫柔的提醒道:
“不是睡着才做的夢,是站着會做的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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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謝魏爾倫!
你舍得抛棄的搭檔,現在是我老婆!
【麻生秋也CP蘭堂(法文名:蘭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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內容标簽: 綜漫 穿越時空 婚戀 文野
搜索關鍵字:主角:麻生秋也,蘭堂(蘭波) ┃ 配角:魏爾倫,亂步,中也,太宰,森醫生,紅葉,夏目三花貓,澀澤美人,晶子 ┃ 其它:港口Mafia小職員
一句話簡介:兩個人的故事,三個人的名字。
立意:橫濱這麽小,世界這麽大,該走出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