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 姐夫?

水庫這邊放水也不是硬性要求人人都來, 吳麗就趁着這個空閑在家休息, 基本上其他知青都是這麽個打算。

無功無過,而且格外清晰的把自己跟那些人劃開分界線,好似這樣就能表明自己跟那些注定一輩子地裏刨食的莊稼人不一樣似的。

也就祁雲跟周國安因着跟本地人相處融洽,這才被老村長叫過去安排了任務。

吳麗在家洗被單,遇上蘇佩佩帶着點炒瓜子來找她聊天,陪着蘇佩佩來的還有兩個格外低調的老知青,不止趙得勝跟吳勇,連總是喜歡拿着一本書在屋裏看的張紅軍也來了。

一看見這陣仗吳麗心裏就是一跳, 等蘇佩佩拐彎抹角的說了來意,吳麗臉上做思考狀,心裏卻是冷笑一聲, 這些人忒是天真了,明明都已經在村裏待了這麽久了, 還想着什麽公平不公平的。

“這村裏生産隊隊長是世襲, 那村小老師也要靠關系走門路,你說這不是封建殘餘毒瘤嗎?”

趙得勝已經二十七八了, 一張臉被風霜打磨得格外老成,可說起這些話來依舊擡頭挺胸雙眸滿是燃燒的激情。

吳麗心裏一默,怪不得以前能幹“紅小兵”, 可惜沒能幹出大名堂來,要不然現在好歹也在城裏風光着呢。

張紅軍可以說是跟趙得勝最是情投意合的,這會兒說起話來自然是在一旁幫腔,蘇佩佩也時不時的笑着插句話。

倒是跟着來的吳勇就沉默多了, 不過也是,吳勇好像私底下是在跟個村裏姑娘牽扯不清,村裏已經有些風言風語了,最近正被逼着跟那姑娘結婚,要不然就要把他抓去送到上面吃處分。

已經考慮到這份上的知青,怕是也起了結婚安家的心思,所以對趙得勝他們這些“ZZ拼搏”不怎麽來勁兒。

吳麗正想着怎麽打發人又不表明自己真正立場呢,結果不遠處鬧哄哄的就看見周國安被擡回來了,蘇佩佩他們連忙起身讓路。

等周國安被安頓到床上躺着了,外面幾人也知道究竟發生了什麽事了。

“這些村裏頭頭官僚風忒嚴重了,自己家裏青磚瓦房的蓋着,卻連最基本的安全設施都不建!”

趙得勝捏緊拳頭氣憤的低聲抱怨兩句,引得一旁路過看熱鬧的大媽投以一個看神經病的眼神。

啥子管撩不管撩的她不懂,不過人家老村長家的瓦房是自己幾個兒子湊錢,娃娃孝敬老人給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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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且人家也是石頭牆不是青磚牆呀,怪不得都說這老知青裏面的趙得勝腦殼不靈光,青磚跟石頭都分不清,怪不得被家裏人扔到他們這些鄉咔咔種地喲。

大媽當然不知道趙得勝這個青磚瓦房只是一種誇張的修辭手法,扭頭就跟人嘀嘀咕咕說那個趙得勝果然是個瓜的。

等回頭傳回趙得勝耳朵裏,一時又是氣得趙得勝大喊幾聲“愚蠢無知鄉巴佬”。

李曉冬原本還想找祁雲寫上面分派下來的大字報任務,結果誰知道只是開個水閘就鬧出這樣的事兒,其他人能帶着工分的在家休息,可李曉冬卻不能。

爺爺年紀大了,父母又在鎮上教書,哪怕是周末為了得個好評價也要去忙活,不是這裏送東西就是那裏幫着幹活争表現之類的,偶爾還要代表學校去城裏聽課。

今年下半年兩人都想争取調到城裏小學去,這會兒暑假臨近可就是關鍵時期了,還要跟着李曉冬那個嫁去城裏的姨姨奔走幾番。

雖然有小叔幫忙跑去鎮上開會,可一般的安排李曉冬還是要出門的,等在家歇了兩天,趁着早上天氣涼快,李曉冬直接就找到了祁雲這邊,卻是正好撞見江畫眉過來送魚湯。

李曉冬多多少少也聽說了點江畫眉跟祁雲的事,此時撞見江畫眉跟江河兩人從祁雲他們這邊的院子走出來,也只是一開始愣了愣,而後朝兩姐弟點了點頭,“去上工啊?”

“嗯。”

“冬子哥手好點沒有?”

江畫眉只是很尋常的嗯了一聲,倒是江河因着這回救人的事兒一時間對同樣參與其中的李曉冬也滿是崇拜。

不過因着平日裏關系也算不上多親近,江河也只能學着那些來看望自己老大和祁哥的人學着幹巴巴的問一句。

李曉冬性子比較寬厚,以前對江家兩姐弟也就是因為江畫眉那性子而稍有抵觸,這會兒江畫眉要真跟祁兄弟好上了,李曉冬自然是要給兄弟面子的,因此低頭對着江河笑了笑,“還行,吃飯能用勺子了,好歹不用人喂了。”

勉強尬聊了兩句,江畫眉要帶着江河趕去上工,李曉冬也要跟祁雲說話,等分開了這才算是兩邊都松了口氣。

吳麗雖然做事喜歡兩邊齊全,可家裏突然多了兩個病號要想摳算着給做什麽有營養的東西也沒辦法。

更何況這兩天知青點那邊蘇佩佩總來找她,吳麗每天還要累死累活的上工,到底不是真的心疼的人,哪裏有什麽心思專程照顧兩人。

周國安跟祁雲也就是每天有飯吃而已,若不是有村裏的哥們兒幫忙每天挑水,怕是水都要沒喝的了。

江畫眉既然之前明目張膽的跟祁雲說了要開始喜歡他了,自然是要真的投入感情的,說實話從小到大除了弟弟,江畫眉真沒用心去在乎過誰。

可在她漫長的十幾年裏她也曾不止一次的想過,若是以後遇見了喜歡的人,一定要使勁的去喜歡。

因為即便尚且年幼時的她也明白,若是自己都不用真心去喜歡,也絕對得不到相應的回報。

就好像種地一樣,要是不用心的去種去伺候,收獲的時候也肯定得不到很多很多糧食。

雖然也有可能有天老爺不給情面導致欠收,可好歹努力了就能有一份希望。

或許江畫眉自己領悟出來的這些觀念想法有很大的錯誤,然而不可否認的是這時候的江畫眉就是認準了這個道理,通知送達,好了,那我就要開始認認真真的特別用力的來喜歡你了。

不得不說這樣的喜歡方式讓祁雲很無措,祁雲很不喜歡有人侵入他的生活,無論是溫柔的還是火辣的,可像江畫眉這樣近乎野蠻的闖入卻從沒見到過。

想要直接板着臉拒絕?

也不是沒拒絕,可人家只是很認真的細數自己的優點,然後讓祁雲再認真考慮,不要着急。

再拒絕?哦,那是時間太短,你還沒體會到我的好。

這近乎霸道的喜歡叫祁雲郁悶,而霸道中蘊含的認真純粹卻更叫祁雲頭疼,因為他發現自己每次對上那樣一雙眼睛總會腦抽。

這兩天下來,祁雲發現自己除了腦神經有問題了,連心髒也出了問題。

祁雲很認真的去思考過腦神經出問題是否能牽連到心髒出現并發症,當然,最後結果就是沒有結果,後悔當初沒去多看點醫書了。

李曉冬敲了敲門推門而入的時候,就瞧見剛從沉思中回過神的祁雲。

一旁的周國安正埋頭喝湯,兩只手都吊着,一開始周國安都是靠的祁雲喂飯,今天左手有點力氣了,這才能拿勺子自己吃,這會兒正吧嗒吧嗒嚼魚骨頭呢。

水庫那邊拿了一部分魚,除去大部分賣去鎮上,剩下的一家人也能領到一條一斤多的魚。

吳麗也去領了他們的份回來,吃了兩天的魚了,另外還有兩條半死不活的養在廚房那邊的水桶裏。

另外江畫眉跟江河還去水庫裏抓了小魚,除了顏值烘烤後送來一部分給祁雲當零嘴吃,其他的就一天選幾條的熬了魚湯送過來。

小魚被打理得幹幹淨淨不剩一片鱗片,簡單的拍了老姜撒了幾顆去年在山上摘了沒碾碎的野花椒,用小火慢慢的炖了許久,湯已經是奶白色了,魚也熬得稀爛,骨頭嚼兩下能一起吞下肚子。

這兩天江畫眉那裏總來送魚湯,要不然就是什麽蒸蛋,蒸蛋周國安不好意思跟祁雲搶,可魚湯江畫眉特意炖得多,周國安知道早上隔壁老祁屋裏有好吃的,早早的就跑過來了。

當然,吃完了東西還能賴在祁雲屋裏陪祁雲說說話,再不濟還能纏着祁雲邊看雜志邊給他念,反正周國安是不想一個人躺屋裏看着頭頂的茅草房頂發呆。

瞧見李曉冬,周國安連忙從唯一的凳子上站起身,笑着招呼李曉冬坐,“冬子哥咋這麽早就來了?吃早飯了沒有?趕緊過來坐。”

說着自己就很自覺的抹了嘴一屁股坐到祁雲腳邊的床沿上。

雖然平時祁雲也嫌棄他不讓他坐床,可比起外面的人,祁雲寧願周國安坐上來。就這一點,瞬間就治愈了周國安被哥們兒嫌棄的那點創傷。

屋裏三個人,纏了白紗布吊在脖子上的手就有五只,難兄難弟什麽的簡直不要太默契。

作為唯一還有一只手健全的人,祁雲坐起身給李曉冬倒了一碗涼開水進來,李曉冬連說不用,可祁雲覺得這是待客之道,攔也攔不住。

“咱都是一起斷過手的交情了,還客氣這些幹啥?”

“嗨,你又不是不知道,老祁就這點講究。”

周國安說完自己就先嘿嘿的笑起來,惹得祁雲擡腳作勢要揣這欠抽貨,周國安打着滾的躲了過去。

笑鬧一回,李曉冬說明來意,“今天我來找你們主要還是上次主任交代下來的任務,之前我還說讓老祁你來寫大字報,可現在咱這情況也沒辦法,另外幾個知青我也不熟,我就想問問吳麗寫大字咋樣?”

經過這一回交情,李曉冬也直接跟了周國安的叫法稱呼祁雲“老祁”,雖然跟年齡不搭,可李曉東是真心佩服祁雲,叫得一點不別扭。

雖然李曉冬現在是在追求吳麗,可涉及完成領導交代的任務,李曉冬還是半點不敢馬虎。

要說直接問吳麗?李曉冬覺得怕是剛問出口吳麗心裏就要不高興了,還不如先來問了祁雲他們,畢竟他們也是一起下來的知青,相互之間應該是有點了解。

要是吳麗不行,李曉冬也就只能去找張紅軍他們了。

祁雲坐在床沿邊想了想,笑道,“要是你不嫌棄的話,其實我左手也能寫。”

吳麗那手字,說真的,祁雲跟周國安也是看過的,自然比不上祁雲的字。

要是以前李曉冬這麽問,祁雲肯定是随便回答行或不行就完了,并不會去主動攬活兒,可眼看着李曉冬對這個任務這麽認真負責。

再加上前兩天大家齊心協力救人,可以說那時候他們的命都是交給彼此的,祁雲這會兒沒辦法做到事不關己高高挂起了。

祁雲這麽一說,李曉冬自然是驚喜的,祁雲到桌板邊找了紙筆出來,麻利的用左手寫了幾行字出來給李曉冬看,李曉冬更是滿臉佩服了,“老祁你可以啊,這麽能耐,行,那這個任務就交給你了,打下手的我再幫你找兩個人。”

“也不拘什麽時候寫完,你就趁着早晚涼快的時候在村裏寫一些,主要還是村口和水庫那邊,挨着馬路的地方都要多寫點,約莫十來副大字标語就成。”

上頭又在抓緊思想教育工作,寫大字标語的任務是已經下達到各個生産對了。

不過李曉冬也不争什麽表現,不用緊趕慢趕的折騰人。

這事兒祁雲自然是應下了,李曉冬又坐着說了會兒話,祁雲這才起身送他出院子,臨分開的時候祁雲跟李曉冬簡單說了下李繼祖給紅袖章塞煙的事兒,“一整盒的大前門。”

這一點祁雲特意點明。

李曉冬愣了愣,心裏想了許多,不過還是先跟祁雲道了謝。

祁雲一貫是不愛背後說人什麽話的主兒,對方今天能這麽直白跟他說這個事兒,李曉冬心裏自然是明白對方是何用意。

小叔愛權,這事兒李曉冬也不是不知道,甚至可以說便是他自己的父母都是愛權又愛錢的,要不然也不至于長年累月不着家,就為了跟外婆那邊親近,再走動關系往上爬。

李曉冬也算想得明白,別人想往上爬,那是有志向,不像他就琢磨着如何帶着鄉親一起過上不挨餓不受凍的日子。

可這背後被自己親小叔挖牆腳的事兒還是讓李曉冬難過了一回,好在對方還沒有捅刀子,這一點讓李曉冬略感安慰。

李曉冬哪裏知道人家那刀子只是還沒送到他身上而已。

接了任務,祁雲也沒拖着,當天下午五點多的時候就去李曉冬那裏領了石灰跟紅漆,等李曉冬找來一個人幫忙搬東西,這就找了地方慢慢的寫大字标語去了。

李曉冬見祁雲這麽積極,自己也跑來跟着看,也好給祁雲說說哪些地方可以刷。

有些地方是要刷在別人家房子牆壁上的,有李曉冬在也能協調一下,祁雲不至于被人家攆了。

周國安沒事兒也跟着湊熱鬧,吊着倆手臂跟在後面仰着脖子看,還瞎起哄說這裏一橫歪了那裏一撇長了。

祁雲一開始還要問問幫忙的另一個村民以及李曉冬,等确定周國安是來搗亂的,之後就懶得理會這厮了。

這就是個人來瘋,你越搭理他他越來勁。

這大字标語一刷就是三天時間,要說寫字兒也不累,可那只是單純的在紙上寫不累,拿着刷子慢慢的在牆上寫,偶爾還要踩着樓梯去寫,那真是,特別鍛煉手臂肌肉。

不過寫完之後成效也不錯,至少村裏好些小孩兒都跑來跟着像模像樣的念上面的字,有不認識的字,那就問放學回來的哥哥姐姐們,倒是叫村裏小孩兒中興起了一股念标語的風潮。

江河作為周國安跟祁雲的小尾巴,這種風潮肯定是要趕的,也是這時候江河才發現這個世界上還有讀書認字兒這件事。

當然,也不是說以前他就不知道,那時候只是十分不屑的覺得那些讀書的人耽擱了上工,還不如他厲害。

可現在換成是祁雲周國安,再加上自家姐姐時不時念叨祁雲有文化的事兒,江河突然之間就似明悟了一般,心裏渴望起認字念書了。

這幾天江河都會被姐姐派來幫祁雲周國安兩人洗衣裳之類的,別看江河年紀小,可洗衣服卻是一點不賴,加上現在是夏天,衣服輕薄,也多是汗水,不算難洗。

挨着祁雲他們,江河總愛說讀書寫字的事兒,這會兒坐在小凳子上搓着衣服一邊跟旁邊單手拎水回來的祁雲嚷嚷,“祁哥,我姐說今年我也能去念小學了,以後我寫的字肯定比老大的好!”

一旁用腳踩着枝桠折斷當柴燒的周國安嘿呀一聲,扭頭瞪江河,“為什麽要比我的好?不該是比你祁哥的好嗎?”

江河擡手一抹鼻子,頂着一鼻頭的泡沫特臭屁的仰着下巴,“我姐說了,祁哥是最厲害的人,我姐都這麽說了那肯定沒錯,我只要做第二厲害的人就夠了。”

周國安頓時朝祁雲擠眉弄眼的哈哈怪笑,祁雲喘着氣放下水桶,用沾了水的手掌摸了摸發熱的耳朵,抿着笑看江河,“別聽你姐瞎說,你要是想認字,以後就來祁哥這裏,我有空了就教你一些簡單的,到時候你去了小學也好跟上老師的進度。”

這話江河一聽自然是特別高興,歡呼一聲然後眼睛亮晶晶的跟祁雲道謝,“祁哥,你是不是要當我姐夫了?”

這小子歡呼完突然這麽一問,驚得祁雲手上一滑,好好的滿滿一桶水,這才剛拎起來搭在水缸沿上準備倒進去呢,就這麽白白灑了好些在地上腳上。

好在這會兒天氣大,祁雲也是入鄉随俗穿的老鄉送的草鞋,一會兒褲子草鞋就自己幹了。

祁雲按捺住亂蹦跶的心跳,動作穩穩當當的将水倒進水缸裏,這才轉頭教訓江河,“你打哪兒聽來的,別瞎說。”

江河失望的撅了撅下嘴唇,嘗到泡沫味兒這才擡胳膊擦了一把鼻子下面。

擦完了江河還是覺得郁悶,“我聽我姐說的,還有祁哥我很喜歡你跟我姐好!”

祁雲氣得左右看地上想找東西打這臭小子,可惜江河早有準備,端着衣服就跑。

洗完第一遍之後要清洗,這要是再在家裏用拎回來的井水清洗就浪費水浪費力氣了,所以江河都是跑去河邊清洗了再端回來。

祁雲也不是真要揍人,等江河一溜煙跑遠了自己也忍不住笑了出來。

作者有話要說:

江河:姐夫!

祁老師:小子喊誰呢?

江河:喊你咯!

祁老師:你找...誇呢?【默默擦汗,假裝沒看見背後叉腰站着的村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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