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1 《我變成了一只鳥》

“雲深先生:見字如晤!今年夏季, 風正是悶沉之時, 有幸自《國風》上拜讀到您的《遠方》,我猜想您一定是一位充滿智慧的學者......”

“原本正是愁悶之時,不知該如何勸慰我下鄉的年輕兒女們,最後讀完您的文章,我去報亭購買了幾本《國風》給孩子們寄去,此後每每遇見您的文章,總是如此,我希望您文章中對未來的期望對現今生活的豁達讓他們內心得到一片安寧。”

“雲深同志:您好!我是一名普通的工人, 在此之前我每天都埋頭進行繁重的體力勞動,或許這般說有些唐突,但我确實曾經生出過一種看不見明天的迷茫, 因為養活家裏妻兒父母已經十分艱難,即便是我用盡全力的去工作。”

“拮據的生活讓我的家庭整日籠罩在愁雲中, 您的第一篇文章是我在一位同事那裏無聊時翻到的, 明明文章中的少年生活在那樣艱難的環境中,可您的文字卻讓他看起來無憂無慮自由極了, 初始我沉浸在這種讓我向往的輕松世界裏,可讀完之後每每重複閱讀,總能讓我感悟到不同的深意......”

“現在我每天回家再累也會抱抱孩子, 再跟妻子父母說一說工作時遇見的趣事,家裏人都被我感染,每日笑容越發多了起來,或許在您收到我的信時我已經開始了我的計劃, 每天擠着時間去圖書館借閱書籍充實自己,或許這些知識不會改變我的生活,但是能夠改變我自己就足夠了。祝雲深同志身體健康,生活幸福。此致、敬禮!您忠實的讀者:楊風 1973年8月23日”

祁雲将剛讀完的信重新折疊放回信封,臉上不由帶出點淺笑。

想了想,祁雲抽出幾張信紙,開始給這幾位來信中帶着點迷茫疑惑的讀者回信。要是前世那些認識他的人知道他居然有一天也會去當別人的心靈導師,怕是要被吓死。

之前安慰周國安時祁雲尚且有種看不透摸不清的疑惑感,因為那時的他确實不明白為何有人能連自己的人生都看不清,可現在閱讀完讀者的來信,祁雲卻感覺到了一種人性溫暖。

或許他們迷茫的不是人生不是未來,只是因為心中多了許多繁雜的心事,與一葉蔽目相似。

對方向你傾述迷茫困惑,需要的并不是什麽具體的有意義的建議,或許只是想要從信任的人那裏攝取些許溫暖安撫。

“老祁,小河來叫咱們吃飯了!”

周國安在院子外站着也不進來,直接扯着嗓子喊,祁雲筆下一頓,暫且收攏思緒,收拾好桌板上的信紙蓋好鋼筆墨水,“來了!”

今兒一大早祁雲就被江畫眉捏着個煮雞蛋從額頭滾到耳後,直接把當時剛起來洗漱完站在屋檐下的祁雲給弄懵了。

最後江畫眉把滾完臉的雞蛋往祁雲手上一塞,祁雲這才知道這邊生日的風俗,用雞蛋滾臉,有除掉晦氣黴運眉目長開的意思。

或許是歇了幾天的緣故,昨天上山砍了樹丫,今天早上起來的時候手臂就酸痛,不過哪怕祁雲什麽事也沒有,江畫眉也是不會讓他在今天上工的。

生日的這一天若是幹了活,來年依舊是幹活的命,有點像大年初一新年第一天掃帚倒了都不能扶的風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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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這年頭真要講究這些的人已經不多了,不幹活肚子就要挨餓,沒辦法。

因着早上一大早李曉冬也拎了一只血淋淋的野兔送到江畫眉那邊,又有唐三兒他們昨天傍晚去河裏摸的魚,江畫眉忙活午飯,也歇了一天工。

一家四人就周國安一個人上了工,想着中午就能吃肉,幹活的時候都有些心不在焉。

剛巧周末回家在家裏幫忙的江河上山一喊他,周國安就迫不及待的回來了,連手臉都是不準備在家洗幹淨了,反正如今跟江河姐弟倆也不見外,到了那邊洗也一樣。

除了唐三兒跟李曉冬,杜海他們也不知從哪兒摸來一只剛換完毛的母雞送來,雖然不說從哪兒來的,不過杜海三人保證來路絕對正當,叫祁雲放心收着。

淘青那邊還在坐月子不能出來見風,就讓她男人拎了只個頭不小的大公雞來,江河則是摸了蚌殼回來煮了細細的清洗幹淨,江畫眉再用點泡姜仔跟秋辣椒大火一爆炒,這菜祁雲很喜歡吃。

原本祁雲想着就自己四個人吃一頓就完事,倒是沒想到有人送了東西,既然如此自然是要請客了。

杜海周代濤王小海三人,再有李曉冬老村長張奶奶,另外淘青那邊的俞嬸子俞七哥,唐三兒那邊他堂弟跟親妹子,當然,邱大爺那裏也不能少。

一夥人往江畫眉他們家的堂屋一站,還真有種熱熱鬧鬧的感覺。

“小河,你祁哥來沒有啊?”

“來了來了!”

“張奶奶,您進來做什麽?去堂屋裏坐着歇會兒吧!”

“就是啊李大娘,我來幫畫眉就成了!”

俞嬸子一輩兒的都是稱張奶奶為李大娘,老村長排行老大,又用了夫姓冠稱。

唐思甜也在廚房門口笑着嚷嚷要進去幫忙,“得了我一大早就開始準備着呢,這會兒也差不多了,甜甜你幫忙擺碗筷吧,祁雲過來了,咱們先把菜端上。”

祁雲先前就過來走了一趟,請客人也是昨晚上就親自上門去請的,老村長他們也是剛才江河喊周國安下山的時候一起在山上叫的,這會兒祁雲才來也算不上失禮。

“老村長,這大半年您對我們的照顧,我們都記在心裏,還有邱大爺,您可算是我師父了,教了我一門手藝,以後不愁沒飯吃,今兒沒酒,咱們就以茶代酒敬您一杯!”

茶是今年剛曬的野菊花茶,泡的湯水泛着金黃,老村長跟邱大爺笑着要站起來,被唐三兒他們起哄按着坐下,“你們二老可要坐穩了,這茶不能這麽容易就喝了,咱讓老祁給老村長和邱大爺來首勸酒詩!”

祁雲原本就是借着今天這個機會想要感謝一下老村長邱大爺俞嬸子他們,結果沒想到唐三兒這看熱鬧不嫌事大的家夥非要攪合,關鍵是杜海李曉冬都跟着起哄,周國安那家夥哈哈跟着看戲。

祁雲沒辦法,想了想,編了首通俗易懂的打油詩,還帶祝福身體健康的,倒是哄得老村長跟邱大爺高興得暈乎乎的,喝一杯茶真跟喝了二兩燒酒似的。

“好,老祁不愧是咱們水月村的英雄豪傑,再來一個!”

唐三兒拍着桌子起哄。

“那行,咱們兩對酒詩,誰對不上就喝一杯茶,不準吃肉。”

唐三兒立馬就慫了,嚷嚷着喝茶哪能唱酒詩。

“那茶詩也成。”

祁雲半點不慫。

“別別別,今天咱們可都是特意早飯沒吃空着肚皮來吃肉的,老祁你太奸詐了,大家夥別客氣,趕緊動筷子!”

這無賴耍得,祁雲都被逗得笑個不行。

“老祁,你今天一過好歹也是十八了,成大人了,你跟畫眉妹子的喜酒啥時候請我們喝?”

唐三兒過兩天就要相看姑娘了,正是對未來媳婦兒抱着期待的時候,轉眼就打趣起祁雲來。

“咱們要跟着國家走,等年紀到了扯證那會兒肯定請你們喝喜酒!”

祁雲也不含糊,笑着幹幹脆脆的回了話,還笑着拿眼睛去看江畫眉,頓時把江畫眉看得臉上通紅一片。

其實祁雲還挺遺憾的,他跟江畫眉是一年的,他農歷九月初十,江畫眉農歷十二月十二,要是今年他二十了,那就能掰着手指頭數着日子把他的小姑娘娶回家了。

熱熱鬧鬧吃了一頓豐盛的午飯,等到吃飽飯喝了茶,各自再說說話,也就暫且散了,下午該上工的還得上工呢。

“杜海他們送的那小母雞我看着還嫩,淘青姐那邊送的大公雞滿滿一大盆煮出來也就夠了,所以我給留下準備養着下蛋。”

收拾碗筷的時候江畫眉跟祁雲交代了一下。

祁雲伸手把碗筷放進盆裏,又抓了草木灰來擦洗第一遍,“都成,你看着安排。要是生了蛋,到時候每天給小河煮了當早飯,他都八歲了還這麽矮,不補充下營養怕是要影響以後。”

江畫眉原是想着說要給祁雲煮的,不過祁雲這麽一說,江畫眉也暫且收了那話,“這會兒天氣差不多涼下來了,我跟張奶奶說了,下回孵蛋的時候我們也捉幾只回來養。”

需要營養的可不是只有江河一個人,江畫眉想着祁雲高是高,可就是瘦了點,還是得多吃點好的,到時候生了蛋也不賣,留着給家裏人吃剛好。

這會兒家裏養家畜都是有限定數量的,超過數量的要是被人舉報了,就要被批評,還要沒收全部家畜充公。

不管你是養雞還是養鴨,哪怕是兩種都養,可每家也只允許養五只。

雖然這看起來數量少,可也沒多少人養,一來那畜生要吃糧食,這會兒便是小麥稻谷打出來的麥麸谷糠都要參合着別的糧食做來吃進人的肚子裏,哪裏還有糧食喂雞鴨。

即便是有喂的,那也只能喂草喂蟲子,養一年怕是也長不大,最後吃到嘴裏的也就一把子骨頭架子。

江畫眉原先一是舍不得糧食,二來也沒人照料,所以才一直沒養,那會兒她跟弟弟一年忍着到過年的時候吃點肉,平時摸點魚蝦之類的也就湊合了。

可現在祁雲跟他們一起搭夥吃飯,江畫眉自然不願意讓祁雲吃那樣的夥食,這才去訂了小雞崽。

訂小雞崽也可以不花錢,用糧食或者雞蛋換就成。

十月裏地裏的活兒就斷斷續續的了,收拾好了山上已經開始泛黃的灌木野草,又翻了地種了油菜小麥蠶豆之類的,秋雨也一場接着一場,甚至綿綿細雨還能斷斷續續的下半個月甚至一個月。

祁雲也收到了懷城那邊寄過來的冬衣,彈得軟軟的棉花細細的縫合在衣裳裏,外面再多加一層外罩,洗的時候把外面那層脫下來一洗就完了。

這年頭,特別是蜀地這邊不是大量産棉花的,所以棉花很難弄到。

江畫眉跟江河的棉衣都是用爛棉花縫補着用的,有些地方甚至只有單衣沒有棉花。

江河的還好一點,江畫眉則是每年都盡量窩在家裏捂着被子,要是出門那也是去幹活,幹起活來身上也就不覺得冷了。

祁雲自然不能自己穿暖和了讓自己女朋友跟未來小舅子挨凍,可他那無論是新棉衣還是軍大衣,一個是凝開芳省吃儉用給他寄過來的,一個是大哥勻出來的。

要是這些是祁雲自己弄的,那他倒是能二話不說先緊着江畫眉那邊讓他們用。

剛開始冷起來的時候祁雲也去鎮上找了李冬梅,可那邊也說是沒辦法,凝開芳那裏肯定也不好弄棉花票,大城市裏看得緊,倒賣各種票也是風聲緊。

最後還是杜海那三個人幫祁雲私底下弄了棉花來,雖然是翻新的那種,可也是十分難得了,祁雲拿錢也不小氣,杜海收了錢還挺不好意思的。

“老周,你也過來一下,我給你記個尺寸。”

棉花有剩,祁雲也不能厚此薄彼,讓周國安也弄一件。

周國安家裏他是老大,父母是工人,可下面還有兩個弟弟一個妹妹,肯定是沒辦法給他這邊貼補什麽東西。

杜海他們應該是私底下搞倒賣,棉花弄的半舊棉花重新讓棉花匠彈軟翻新,祁雲想着怕是之前他過生日時那小母雞也是他們這麽弄來的。

這會兒幹這個事說是冒着生命危險也毫不誇張,祁雲還沒被生活逼到那個程度,所以從來沒想過要去弄。

再則說,即便祁雲想要去弄,人生地不熟的,怕是門都摸不到就要被人捆了去。

杜海他們能冒着危險幫一個村子的他,祁雲也知道這是對方絕對相信他才能這麽做,這份心意他祁雲記下了。

“老祁,你哪兒弄的棉花?不是,你給小河他們做了棉衣剩下的你自己做呗,我有一件呢,一個冬也就過了,四川好歹也是南方,能有多冷啊!”

周國安不好意思要,而且覺得四川也不會冷到哪裏去,這又不下雪又還是個盆地。

盆地窩窩裏能不暖和?

一旁江畫眉用剪刀小心的拆着舊棉衣的單衣,準備拆開了把棉花鋪展開縫進去,聽周國安的話一時忍不住笑,“那北方有多冷我不知道,咱蜀地冬天卻是冷得骨頭縫都發疼。”

祁雲跟周國安是好兄弟,還是一起從懷城來的,祁雲要給周國安勻件棉衣,江畫眉也不會小氣。

江畫眉即便是摳搜也是在自己身上摳,對自己人卻是恨不得用最好的。

當然,周國安只能算半個自己人。

祁雲三兩下量出了尺寸,江畫眉拿過去看了一眼,心裏默默算了算還差多少布料,不夠的就找找夏天的衣裳在內側縫補上。

到時候針腳縫稀一點,這樣等到春天換下棉衣了還能又拆下來夏天繼續穿。

祁雲教江河跟江畫眉還是有些不一樣的,江河是按部就班,雖然有時候也會天馬行空随想随教,可祁雲也會給江河打好基礎。

江畫眉這邊祁雲則是發現她對數學這方面更感興趣,因此側重數學中的各種算法,不論是掐算不規則物體表面積還是內重量,亦或者山高海深影像估算,祁雲都有教。

江畫眉也算是有天賦,也可能是因為學習方面還算空白,心無旁骛下了決心的去學,這麽一兩個月倒是學會了挺多,至少像是不規則圖形運算學得還挺好,都能直接心算衣裳所需布料了。

這段時間都下着雨,上山田裏也沒多少活兒,李曉冬偶爾轉悠到田裏,把旱田裏的積水放一放,免得積水淹到旱田裏種的蠶豆,其他的也就沒什麽活兒了。

女人們該織毛衣的納鞋底的說閑話的聊八卦的,各自紮堆。

男人們如今還沒怎麽流行打麻将,倒是有摸長牌的下象棋的,老村長有一副顏色都掉完了的象棋,村裏很多上了年紀的老爺子都愛冬天裏湊到老村長家圍在一起捧着熱開水或圍觀或親自下場殺一局。

等到十一月天氣徹底冷下來的時候,祁雲又從杜海那裏弄了些棉花,幾乎可以說今年冬天杜海他們弄的棉花全都到了祁雲這裏。

除開又給江畫眉家裏添置了一床棉被,祁雲還讓江畫眉幫忙給邱大爺也縫制了一身棉衣。

當然,棉衣的外罩倒是不用他們費心着弄,祁雲去邱大爺家給他量尺寸的時候直接把邱大爺的舊棉衣給拿過來讓江畫眉拆了直接縫。

其實這舊棉衣外罩挺好用的,至少換了新棉衣也一點不紮眼。

邱大爺怎麽說也是把自己的手藝教給了祁雲,祁雲不以這個為求生職業,可也算是拜師學藝,邱大爺兒子不在身邊,祁雲免不得要多照顧一二。

杜海他們似乎是走上了門路,村裏白天的時候幾乎都找不到他們三個人,祁雲只讓他們小心點,偶爾杜海得了好東西也會大半夜的來敲祁雲的門。

托杜海他們的福,祁雲這會兒想弄點什麽東西倒是真的方便了許多。

十一月連綿細雨幾乎下了一整個月,那雨細細的,可落在人身上帶着一陣陣寒氣直往人骨頭裏面鑽。

江畫眉早上起來做飯,摸着鍋碗瓢盆都凍手,祁雲讓杜海找門路弄了兩個半舊的暖水壺回來,一邊放一個,早上起來也能有熱水用。

雖然這暖水壺看着外殼是半舊的,可質量确實不錯,裏面內膽保溫效果極好,灌一壺滾燙的開水進去,兩三天倒出來都燙手。

這東西在農村裏可是珍貴貨,祁雲他們用得都挺低調的,沒敢讓外面的人知道,祁雲也怕給杜海他們添麻煩。

十二月的時候平城那邊王編輯給祁雲寄來了一本書,封面上是一片藍天一只小鳥,邊沿是小說名字,右下角斜斜一條紅杠,裏面黑字寫着“試閱”兩個字,這是試閱本。

這是祁雲的第一篇中篇小說,全文十八萬字,也就祁雲左右手能換着寫,再加上他腦力不錯,腹稿打完再寫,寫完全篇再重新修訂一遍就能寄出去,要不然一個月根本沒辦法完工。

不過老王那邊也給力,祁雲這邊寄過去老王幫着過了審核就直接找到了出版社的人,一個多月的時間試閱版就出來了,看來他這邊收到試閱本之後平城那邊正常發售的印刷本應該也要出了。

當然,作為老王所在的《國風》,也在一個月前收到祁雲稿子的時候就開始了小說連載,這是祁雲給予《國風》的回報,讓自己的小說在《國風》上優先發表。

既給《國風》帶來的利益,也給祁雲做了小說前期宣傳,更別說《國風》這邊祁雲也能拿到不錯的稿費。

祁雲摸了摸手感設計都算不上多特別的小說封面,笑着站起身拿着書撐着傘去找江畫眉。

這本《我變成了一只鳥》,帶着童話色彩卻又蘊含着人生哲理的另類靈魂轉換小說,相信小姑娘會喜歡。

作者有話要說:

祁雲:我變成了一只鳥,雖然很俗,但是很有意義也很安全。

老王:!!!還能這樣寫?人變成了鳥?新奇,厲害!

#華國建國以來真正意義上的第一本穿越小說 ge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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