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4 謠傳
吳麗覺得李曉冬被她拒絕了居然還能笑出聲, 這明擺着對方這一年多對她所謂的追求也不過是在逗弄她, 虧得她還感動過糾結過甚至想過以後跟李曉冬生活。
有一種人,她可以不喜歡你但是你不能表現出不喜歡她,否則在她看來就是天大的錯。
吳麗就像是受到了莫大的羞辱,“李曉冬,你什麽意思?是在嘲笑我?沒想到你看着老實其實內裏藏奸,我只當我之前的感動是白瞎了!”
因為被羞辱的感覺過于刺激,讓吳麗失了一切的思量算計,瞬間暴露出所有的尖銳。
李曉冬抿唇垂眸沉默了半晌, 最後點頭說了幾個毫無意義的“好”字,沒再看吳麗一眼,轉身就走了。
這一瞬間沒有他曾經想象中的那麽難受痛苦, 有悵然若失也有歇下重擔的輕松。
這麽長時間這麽多的付出就得到這麽個回報,有沒有抱怨不滿?
那倒還不至于, 或許是因為生活也可能是因為性子, 李曉冬在物質上并不怎麽注重得失,要不然也不至于給沒名沒分的就給吳麗送了這麽一年多的東西, 從一開始的雞蛋零食到後面的細糧。
李曉冬想了很多,可回頭一琢磨又想不起自己到底想了啥,腳下的步子越邁越大, 到最後幾乎小跑了起來,等到到了他爺爺家的時候李曉冬心情已經完全平複了下來。
“怎麽樣,那女娃子找你是不是問村小的事?”
老村長坐在院子裏老柿子樹下的石墩上捏着煙杆子聞煙味兒過幹瘾,看見自家大孫子滿頭是汗的跑回來, 瞧着竟像是心情不錯的樣子,老村長心裏頓時就一個咯噔沉了下去。
李曉冬半點沒察覺到老村長的情緒,只笑着點了點頭,“爺爺,剛才遇見水龍沖那邊過來看唐三兒家婆娘的王家小姑娘,她說了一嘴我才想起來。咱們村修建小學跟衛生所也能讓他們出點人,糧食咱們照出,可咱們村的勞動力這會兒也不能全都抽出來不是。”
紅薯等段時間也要挖了,之後還要抓緊時間把地給翻一翻倒騰細碎了還為之後的播種做足準備。
老村長“啊”了一聲,估計是因為李曉冬話頭突然轉到這上面一時半會兒沒反應過來,“嘶,也是,這附近的村兒以後肯定也是要用的,不能咱們自己一個村的人出力氣。”
反正糧食也是公社上面給的,要是不夠那不是還有祁娃子在麽?
反正老村長這回是看明白了,祁娃子比他們想象的還有本事。以前就以為祁雲是個有文化能動筆杆子的人,現在看來,不僅筆杆子,嘴皮子也厲害着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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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不是因為祁雲不是本地人,老村長都想勸自己大孫子主動退位讓賢,讓祁雲來做這個大隊長,帶領全村鄉親過上好日子,那也都是掰着手指頭就能等到啦!
李曉冬一點沒發現自己又被爺爺嫌棄了,一邊到旁邊打了盆水擦洗臉上手上的汗一邊笑着跟老村長說待會兒去找附近生産隊大隊長的事兒。
“冬子,你跟那個女知青成了?”
老村長暗搓搓觀察半晌,還是沒弄明白自己大孫子這是什麽個情況,剛才不是還跑去跟那女知青湊一堆了嗎?
怎麽這會兒回來又突然挺高興的說起修小學的事了?
正說得投入的李曉冬卡了一下殼,然後扭頭朝老村長笑了笑,“成啥成啊,以後都不成,我現在也明白了,還是要找個踏實賢惠能幹的姑娘,爺你看我年紀也不小了,要不然讓奶奶給我相看個适合的姑娘呗。”
瞅瞅祁雲跟江畫眉,再看看周國安自以為偷偷摸摸讨好唐家那小姑娘的行為,李曉冬釋懷之後也莫名的生出一種心酸來。
明明他年紀比這兩個小子還大一兩歲,而且他還是本地人,結果現在被兩個去年才從外地來的小子趕超了,心裏還真怪不是滋味的。
老村長見李曉冬說話的時候是真心實意沒有賭氣的意思,心裏也是松了口氣,也不提吳麗了,暢快的笑着站起來離開已經被他坐得感覺不到涼意的石頭墩子,“成,我等會讓中午飯的時候就跟你奶奶說。”
吳麗那邊原本是準備回來打聽消息的,結果跟李曉冬撕破了臉,一時心裏也是忐忑不已,最後想了想,還是沒順着自己心裏迫切的沖動離開,反而轉頭去了祁雲他們那邊。
這會兒祁雲正在屋裏寫東西,曾老他們都去了山上幫着挖花生的人摘花生去了。
這活兒輕巧,還能時不時偷偷放幾顆花生揣兜裏帶走,村裏人許多都願意做這事兒,李曉冬能安排曾老他們幹這個活,也是因為看在祁雲的面子上。
再加上祁雲私底下跟他說的這裏面某某某是啥大學的老師,某某某又是什麽不得了的文化人,李曉冬潛意識裏也生出點對這些知識分子的尊重來。
淘青帶着還在吃奶的九斤也在幹這活兒,祁雲跟淘青說了一聲,讓她幫忙多照看照看,當然,對外的說法肯定還是讓淘青監督。
周國安肯定是挑玉米杆回來曬的那一群壯勞力裏面,這一年多周國安不看說話的口音以及身高,其他渾身上下就沒一點城裏知青的模樣。
平日裏吃得多,可力氣也不小,幹活也已經是第一梯隊的人物了,為此周國安還挺得瑟的,祁雲問他高二語文課本背完沒有,這厮立馬就蔫了。
江畫眉跟江河負責割紅薯藤,為不久之後挖紅薯的活兒做準備,這些紅薯藤運回馬鵬那邊用鍘刀切碎捂一捂,就是豬接下來一段時間的口糧了。
祁雲因為惦記杜山他們的事兒,所以這兩天都沒離開家,又趁着沒人先把信給寫好,吳麗直接推開房門走進來的時候祁雲吓了一跳,好險忍住了下意識遮掩的動作。
故作平淡的站起身,祁雲順手收起桌上的書筆紙張,“你怎麽來了?也不敲門就進來,倒是吓了我一跳。”
吳麗也是因為心事重重的只想着找祁雲,現在被祁雲點出來這才悻悻笑着道歉,“抱歉我剛才走神了,你是在寫文章嗎?不好意思打斷你了。”
祁雲寫稿子用的紙跟平時寫信的紙一樣,吳麗也沒多想。
祁雲不置可否,也沒點頭也沒搖頭,自己往門外走,站在門框出側身示意吳麗出來,“有什麽事咱們在外面說吧,家裏現在也沒別人。”
若是之前吳麗也覺得這避嫌是對的,可現在剛經歷過李曉冬的嘲笑,吳麗心裏突然就生出股不舒服來,甚至忍不住想,要是今天站在這裏的是江畫眉,他祁雲還會這麽冷淡的要把她趕出房門麽?
為什麽江畫眉可以被祁雲像寶貝似的捧着?為什麽李曉夏那樣的人也能傍上城裏校長兒子直接調去城裏當老師?
為什麽就連蘇佩佩那種人也能找到男人寧願戴了綠帽子都心甘情願的娶回家?
胸腔裏就跟被人用打氣筒打了一腔的氣似的。吳麗喘了兩口氣讓自己盡量從那種随時要爆炸的感覺中掙脫出來,“祁雲,咱們好歹也是一個地方出來的,我現在在紅星小學還是臨時老師,随時面臨丢掉工作回來種地的危險,你能不能看在以前我也辛辛苦苦給你們做過大半年飯的份兒上幫我一把?”
祁雲皺眉朝外面擡了擡下巴,“出來,我關門。”
吳麗抿唇看了祁雲一眼,還是按捺住情緒從房裏走了出來,祁雲将門給拉上,然後自己背對着站在房門中間位置,确定吳麗不能再進去,這才回應了吳麗的話,“準确來說,從五月到九月不到大半年這個期限。其次當初你做飯,我跟老周也沒占你便宜,糧食我們出得最多,家裏除了做飯以外的活兒都是我們包了。要認真計較起來,其實你做飯只能算是一種交換,沒有幫不幫的道理,也談不上情分。”
當初吳麗不告而別,之後又回來敷衍了事般的道歉,他們那會兒肯出聲給她個臺階下就已經算是看在往日情面上了。
祁雲一點都不喜歡這種憑空誇大出來的所謂的情分,就好像他們真欠了她似的。
或許有的人會因為對方是姑娘而心軟或者包容甚至原諒,可這一切對祁雲來說完全不存在。
在他心裏,除了他家小姑娘需要他捧着寵着讓着,其他男女老少都一樣,衆生平等嘛,咱不能搞特殊化,特殊化也能被理解成另一種歧視。
吳麗沒想到祁雲這麽直白,一時臉色不大好看的說不出話來。
祁雲看了一眼小道外,似乎确認了什麽,回眸看了吳麗一眼,明明沒有笑,可偏偏就是讓吳麗從這個眼神裏看出了嗤笑的神色,“怎麽,你跟冬子哥掰了?掰了也好,冬子哥今年可已經二十一了,你這麽吊着他他還怎麽成家?”
“吳麗,以前我還覺得你有點小聰明,至少能讓自己過得越來越好,現在看來,怕是這一年的日子過得太順了,讓你腦袋沒怎麽轉了。”
吳麗那些不滿甚至怨憤,尖銳得就跟刺猬身上豎起來的刺似的,祁雲又不是瞎的,吳麗嘴上沒說什麽,可那種情緒讓祁雲很不爽。
本來就心裏有事兒,祁雲自然也不會對吳麗多客氣,“你來找我其實是很沒必要的,冬子哥那人也不至于因為跟你的這點事就做什麽,再說了,當初你拿到臨時老師的這個工作不還是冬子哥去幫你走關系弄來的麽?享受了一年再丢了也算是白撿的,賺了。”
當初吳麗突然成了紅星村小那邊的臨時老師,還是李曉冬第一次靠家裏人的人脈關系,又從公社那邊拖了人情,還跟他父母那邊說了話,這才幫吳麗弄來的。
當初李曉夏直接在紅星小學就跟吳麗撕破臉叫罵,其中主要原因還是李曉夏覺得吳麗是在逗她哥玩兒。
雖然李曉夏因為性格以及想法追求跟自己哥合不來,感情也算不上多深厚,可自己哥哥被外面的女人當猴耍,這人還踩着自己哥哥真的爬上來了。
當時李曉夏那心情估計是恨不得一腳把吳麗給重新踩下去。
這事兒後來也是李曉冬把他妹妹勸下去的,祁雲能知道這個事也是因為李曉冬後來偶然一兩句話提到過,再結合一下李曉夏突然跟吳麗翻臉的事兒,祁雲也就猜了個八九不離十了。
祁雲這麽想也是因為他對這些并不看重,畢竟在他看來想要改善生活,法子多得幾乎随手就能撿起來。
現在他自己選擇寫文,不過是因為這法子最悠閑最自由,成本也是最低的,還是可持續一輩子的。
可對于吳麗來說卻完全不一樣,這幾乎就是她擺脫農村的唯一法子,被祁雲現在這麽不痛不癢的一說,氣得臉都紅了,可理智上又知道祁雲說得也有道理,至少李曉冬确實不可能因為他們兩沒成就回頭給她使絆子。
“你這樣的人怎麽可能體會我的感受,我家有哥哥姐姐......”
“我本來就不想體會你的感受,你是我什麽人我為什麽要體會?你可以走了,紅星小學那邊你會轉正,以後也別提什麽往日情分同鄉情分的。”
抱怨憤怒剛找到傾瀉口預備噴薄爆發的吳麗戛然一頓,眼裏全是驚疑不定。
“我就是單純的不想看見你回村裏,相信你也不願意回來吧?”
要不然這一年多也不至于今天才因為村裏要建村小的事才回來一趟。
吳麗半信半疑的走了,祁雲也沒繼續想這事兒,回房間繼續把信寫好,而後壓在書堆信件裏不起眼的位置。
至于吳麗,祁雲确實不大希望她回村裏來,水月村的村小作為被公社甚至市裏領導支持修建的小學,紅星小學那邊生源被分流是肯定的。
那麽吳麗作為臨時工,被辭掉就成了百分百的事兒。
吳麗這人,雖然有時候挺蠢的,可有時候也聰明,特別是關系到她自己的切身利益的時候,曾老他們身份本來就敏感,要是吳麗把注意打到本村村小的老師這個缺上,少不得要弄出點事來。
祁雲就怕拔出個蘿蔔帶出一坑泥,在這個敏感的時期裏多生事端總歸不是好事。
有時候給一點甜頭讓麻煩暫時消失,也不是一樁虧本的買賣。
祁雲又給老王那邊寫好了一封信,時間差不多的時候鎖了門去江畫眉那邊做了午飯,結果等吃飯的時候周國安坐在凳子上跟屁股下面放了荊條似的坐不安穩,江畫眉也特別深沉的雙手交叉搭在飯桌上。
祁雲把最後一道菜擺好,坐下捏了筷子端了碗,被這兩人盯得一臉莫名,“怎麽了?”
周國安讪笑着朝祁雲擠眉弄眼,一邊打哈哈,“那啥,男人嘛,一時犯錯在所難免,只要沒真走上歪路,咱們還是要給他一個改過自新的機會是吧小河他姐?”
說得自己都沒啥底氣了,周國安覺得哥們兒跟江畫眉談對象居然還敢跟吳麗暗度陳倉,也是膽大。
想想上次江畫眉關門揍趙春來那幹淨利落的狠勁兒,周國安心裏狠狠打了個哆嗦,琢磨着這回老祁怕是要被揍得滿臉開花。
周國安這話說得,江畫眉還沒反應呢祁雲就不樂意了,重新擱下碗筷,祁雲正正經經的對老周同志進行了思想教育,“老周,你這個想法很危險啊,什麽叫男人一時犯錯在所難免?你有了這個想法就已經不對了,不說我沒犯錯,即便是我犯錯了,也不能因為我是男人就覺得改過自新就能被原諒......”
“不對,我犯什麽錯了?”
祁雲剛才聽周國安說那話就心裏覺得不對勁了,又看江畫眉那表情那神色很是深沉,一時心念一轉,借着教育批評周國安的由頭先把自己的态度擺端正了,這才佯裝才發現不對勁的直擊紅星問出這個問題。
江畫眉跟周國安可不知道祁雲這眨眼間就搞了點小心機,顯然祁雲這小心機還是有點效果的,至少江畫眉那皺起的眉頭終于抻平了。
周國安果然是好兄弟,怕那事兒由江畫眉來說會讓她心情更差,連忙把他們在山上聽到的話給一咕嚕倒了出來,“剛才有人上山送午飯,說是今兒上午吳麗從咱們那邊屋裏紅着眼眶走的,聽說吳麗還進了你屋不知道幹了啥?”
這進了屋幹了啥,在農村裏出現在閑話謠傳裏,除了那啥還能是啥?
想想祁雲平時可不樂意別人随便進他房間,又想着以前剛來的時候吳麗對他跟老祁确實挺殷勤的,在火車上的時候吳麗也挺關注老祁,所以周國安越想越歪,最後自己把自己都給想得有點相信這事兒了。
周國安這個态度也在很大程度上影響了江畫眉,當然,江畫眉是肯定沒有懷疑祁雲或者要生祁雲氣的意思,只是很深沉的思索難道自己要不要找個機會跟那吳麗好好會一會。
不管他們以前有沒有什麽,現在阿雲可是她的了,當然要把外面的女人都給攆得遠遠的,除非阿雲自己主動要離開她,江畫眉自己是不會傻得自己把人給推走的。
畢竟這人可是她好不容易才拐回來的。
江畫眉剛才之所以表現得深沉,只是在猶豫是在當面問祁雲跟吳麗之間的事兒還是背後打聽。
當面問的話會不會表現得對祁雲不夠信任,背後打聽又似乎有點不正道。
祁雲聽了這話卻是好笑,也沒掩飾,重新端了飯碗捏了筷子,一邊幫江畫眉夾了一筷子菜一邊把上午的事兒說了一通。“......估計吳麗跟冬子哥那邊告吹了,我瞧着吳麗情緒不大對,平時多精明的人啊,能幹出這麽蠢的事兒?”
還被人給看見了,看來吳麗心裏也不是對李曉冬一點感情都沒有。
不過祁雲一點沒替李曉冬高興的意思,因為吳麗這人注定感情不值一提,她永遠會将感情跟理智分得清清楚楚,只會挑選對自己最有利的選擇。
“以後有什麽事就直接跟我說,別聽老周這家夥瞎扯,我心裏眼裏都只有你,別的人在我眼裏都不分男女老少。”
祁雲說的是真心話,可周國安卻在一邊忍不住捂腮,這還沒吃呢就一股子酸味兒,牙都要倒了。
作者有話要說:
吳麗:你這人也太不像男人了吧?紳士風度呢?
江畫眉:我家男人是不是男人要你管?你喜歡有紳士風度對哪個女人都好的男人,你去找去啊!
怼完人回頭小聲跟自家男人哔哔:啥是紳士風度啊?
祁雲:唔,這個問題很複雜,來,我們回卧房慢慢的說,我表現給你看......
周國安:艹!單身狗也是要有狗權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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