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1

第61章

五天後,亞水市。

黑色SUV在空無一人的柏油馬路上飛馳,路面淅淅瀝瀝,天色沉悶。

道路兩旁樹木蔥郁,大片闊葉搖晃垂落,浸透雨絲蒼翠欲滴,尖角的一粒雨珠滾下,在車窗上劃出長長的水痕。

孟緒初的視線跟随這道水痕後移,瞥見飛速倒退的街邊小花,失神地凝望一會兒,複又歸正,看向越來越近的目的地。

身旁響起汩汩倒水的聲音,江骞正把熬好的雪梨水從保溫壺倒進玻璃杯裏,擦幹淨瓶身塞進孟緒初手裏。

“別看了,”他說:“喝一點,再捂捂手,就快到了。”

亞水的天氣一如既往細雨連綿,臨近年底變得潮濕冰冷,呼吸到的每一口空氣,都是記憶中最熟悉的、濕漉漉的氣味。

滾燙的溫度自掌心輻射開來,孟緒初握了握僵硬的五指,捧着水瓶喝了一口,再将它握得更緊。

江骞一面估算着路程,一面從包裏翻出一件外套披到孟緒初肩上:“怎麽樣,冷不冷,有沒有不舒服?”

其實不太舒服,亞水作為一座南方沿海城市,冬季氣溫雖然不會太低,但濕氣就像裹着冰刀一樣無孔不入。

從前孟緒初只是手疼腿疼,現在肋骨也疼,連帶着五髒六腑也隐隐翻騰,剛下飛機不久就已經預感到以後的難熬。

他很輕地嘆了口氣,搖搖頭:“沒事。”

江骞伸手覆上孟緒初的手背,水瓶的溫度只能傳遞到掌心最表層的皮膚上,但傳不進骨頭,手背仍然一片冰涼。

江骞感到孟緒初的手指關節甚至有些僵冷發硬,不由皺起眉,把水瓶抽出來,攥着他的兩只手,一點點揉搓捂熱。

“這地方是真不适合你養病。”他很不滿意地說:“天氣也太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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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緒初卻笑了笑,跟着江骞慢慢活動手指,說:“我回來本來也不是為了養病。”

江骞頓了頓,擡眸看向孟緒初。

孟緒初臉上挂着淺淺的笑,在陰沉的天氣下眼波盈潤,臉龐潔白,說話聲音很輕,嗓音微啞,自帶一種歲月靜好的氣質。

但誰都知道他再回來不是為了什麽溫情的目的。

他這麽快的、拖着車禍後還沒好全的身體毅然決然回來,只是因為多年的忍耐和憤怒已經到達臨界值。

只不過孟緒初是那種越生氣就泰然的人,他越是看上去無欲無求,越說明着他所求之事難以設想。

從葉國梁那裏得到信息後,他原本是要立即返回,奈何身體拖後腿,強烈情緒波動下再一次病倒,燒了兩天,真正有力氣踏上故鄉的土地,已經是五天後了。

回到這座城市,孟緒初就又變成了江骞心裏最熟悉的模樣,冷淡、溫和、疏遠,總是笑着,但笑意很模糊,像亞水經久不散的霧總萦繞在他身側,讓他看上去時遠時近,飄渺不定。

明明他應該是很不舒服的,濕冷的空氣會讓他骨頭酸痛,燒退了但嗓子還啞着,總是咳嗽,一咳胸口就疼,但他卻不再表現出依賴。

不止是對江骞——任何事物都引起不了他的依賴。

好像亞水的空氣有什麽魔力,又或者是鋼筋鐵骨,會築成一道只有孟緒初能看見的盔甲屏障,讓他顯得既孤獨又自我。

江骞仔細回想了一下,孟緒初上一次對他露出柔軟的、孩子氣的模樣,還是在飛機上的時候。

長途飛行讓他身心俱疲,不得不窩在江骞懷裏,依靠按摩來緩解肌肉的酸痛。

好不容易睡着一會兒又咳起來,憋得滿頭大汗卻醒不過來,枕在江骞胳膊上捂着自己的肋骨,嘴唇一張一合不停呢喃着什麽。

這種呢喃像是夢中的呓語,音量極低含糊不清。

江骞是把耳朵貼在孟緒初唇邊,耐心等了好久,才依稀聽見到底什麽夢鏡困擾着他。

孟緒初在說:“萬一好不了怎麽辦啊……”

他捂着自己寶貴的肋骨,做夢都在擔心好不起來可怎麽辦。

江骞差點直接笑出聲。

作為一個骨折專業戶,孟緒初有着全身上下不同部位的豐富骨折經驗,經常表現得比醫生還要專業冷靜。

原來他也會偷偷做夢擔心自己好不了,擔心骨頭中間會永遠裂着一條縫。

那個時候江骞覺得他真是可愛慘了,忍不住撓着他的臉頰戲弄:“是啊,萬一好不起來可怎麽辦?要不這樣吧——”

反正孟緒初聽不見,江骞索性天馬行空:“我們縫起來,用金鑲玉的或者象牙石的,填滿就沒縫了。”

果然孟緒初毫無反應,只是若有若無地蹙了蹙眉,咳嗽緩過來後又睡了過去。

江骞把握良機,偷偷親了他好多下。

可惜現在孟緒初醒了,回到自己的地盤,惡劣的天氣喚醒他上位者的本能,孟緒初又是那樣一副溫文爾雅清心寡欲的樣子了。

江骞目光頓時變得格外複雜。

手指暖和過來,孟緒初收回手,理了理衣領,垂眸瞥了眼江骞,發現江骞半彎着腰杵在他身前,已經一動不動看了他好久。

“你到底在看什麽?”孟緒初不由問。

江骞神情複雜,脫口而出:“看你好看。”

“……”

孟緒初喉嚨緊了緊,忍不住嘆了口氣,把目光移向車外。

江骞直起腰,不由分說把他攬進懷裏,手掌扣着他後腦,讓他以一種格外舒服的姿态依偎在自己懷裏。

每次孟緒初不舒服,或者燒得迷迷糊糊的時候,他就這麽抱着他。

突然的擁抱其實在孟緒初意料之外,他以為江骞會親他,畢竟在飛機上這人以為他睡着了,偷偷親了他很久。

但江骞只是抱了抱,還抱得格外溫情,孟緒初不知道他又抽什麽瘋,手指不自在地蜷了蜷,沒有回應地環住他的腰,但也沒有把他推開。

轉過最後一個彎道,熟悉的大門近在眼前,孟緒初任由江骞抱着自己到車門開啓的最後一刻。

大門前,孟闊牽着哈索,王阿姨抱着衛生紙,兩人兩狗翹首以盼。

江骞撐着傘拉開孟緒初那側的車門,孟緒初剛一探出頭,就聽見一聲凄厲的:“哥——!!”

孟闊連狗都不管了,扔掉鏈子撒歡似的跑過來,遠遠望去像只發射的火箭,在細雨中滋溜飛蹿而來。

碰到孟緒初的前一刻,他喉嚨猛地一緊,衣領被人死死拽住,用力向後一拉,剩下的哭嚎卡進嗓子眼,直接岔了氣差點沒把肺咳出來。

孟闊彎着腰,不可置信地看向江骞,手指顫抖:“你你你……你幹什麽?!”

而罪魁禍首擋在他哥身前,過分高大的身形把個高腿長、高挑優雅、盛世美顏的他哥,擋得只剩半張臉,露出一雙水汪汪的大眼睛,笑得彎了起來。

硬生生把他哥一個鐵骨铮铮的漢子擋成了一個撒嬌賣萌的小可愛,孟闊痛心疾首,指着江骞:“你給我讓開!”

江骞挑眉懶洋洋看着孟闊,擡手捏了捏他的肩:“小闊啊,一個多月過去了,你還是這麽莽撞。”

孟闊緩緩睜大眼:“……?”

他隐約感到有哪裏變了,江骞不一樣了。

以前姓江的雖然也偶爾嘴欠,但那只是單純的欠,現在卻莫名有種得意之感,像在炫耀什麽,顯得他更不要臉了。

“好了,”孟緒初笑着拍拍江骞的肩:“讓開吧,別逗他了。”

孟闊本來還氣着,猛地看到什麽,笑容停住。

——他哥連手指尖都沒有血色。

手指長長的,灰白的,袖管下的手腕細得要命,孟闊突然就沒了鬥氣的心思,憂心忡忡的:“哥……”

江骞向一側讓開一點,右手托了托孟緒初的背,點點孟闊,神情認真幾分:“你輕點碰他,他身上還有傷。”

“傷?!”孟闊大驚,立刻就要來檢查孟緒初的身體:“傷哪兒了?!”

孟緒初笑着擋開:“沒事。”

這時王阿姨也終于跑了過來,抱着小狗撐着傘,氣喘籲籲的,一看到孟緒初眼眶就紅了。

“小初……”她牽住孟緒初的手,愛惜地撫摸:“這麽瘦了這麽多?”

“前幾天有點感冒。”孟緒初輕描淡寫的:“這不,嗓子還沒好呢。”

王阿姨心疼地抹着眼淚:“那趕緊回去,姨給炖點雞湯,咱好好補補。”

“好,”孟緒初眼中流淌淺淺的笑意,格外溫柔地幫王阿姨擦了擦眼淚,又捧着她的臉:“呀,您怎麽也瘦了?”

王阿姨一把年紀,難得不太好意思,“還不是擔心你,也不知道你怎麽樣,急得我整宿整宿睡不好。”

孟緒初笑起來:“我沒事的,現在不是回來了嗎?”

王阿姨點點頭,“回來就好,回來就好……”

江骞靜靜看着這一幕,莫名不再像剛才那樣讨厭這座城市。

雖然這裏給孟緒初帶來過很多苦難,但也相應地滋長了他,住着真心關心他愛護他的人,讓他清晰地感受到——這是孟緒初的家。

哈索早就跑了過來,在他們腳邊打着圈跳躍,江骞沒有選擇加入他們的對話,彎腰揉起哈索的頭,和自己這位就不見面的老朋友打招呼。

最後打斷這副溫情場面的,是孟闊的嚎叫。

“嗷!”他抓耳撓腮,江骞的那句話仿佛給他帶來巨大的沖擊:“到底傷哪兒了?!”

他拉起孟緒初兩只手,雙眼快速掃描:“手還在……一二三四五……指頭也完好……”

他說着猛地一驚,像腦補出了什麽巨大的悲劇,蹲下來掀起孟緒初的褲管,孟緒初甚至都能感到他手的顫抖。

“嗷啊!”孟闊爆哭,心裏大石頭終于落地:“太好了!不是假肢!”

孟緒初:“……”

江骞扶額,王阿姨驚吓。

狗狗們:“…………”嫌棄!

一行人在外哭哭鬧鬧不自覺忘了時間,直到雨勢漸大,不斷有雨絲飄進傘下,衆人才猛地回神,簇擁着把孟緒初帶進屋子。

孟闊全程挽着孟緒初的胳膊,絮絮叨叨說着最近發生的事。

“本來以為你不見了穆家那群人會得意上天,結果不是,他們找不到你的屍體好像緊張得不行,穆世鴻一下子老了好多歲,你看到他就知道了……”

“底下人也不安生,一開始還互相看眼色,差不多兩周過後吧,坐不住的人多了,好些開始私底下站隊那邊兒……”

“我按你說的沒有聲張也沒有多管,就裝作不知道,但都記着呢,什麽人搞了什麽小動作,名單全在我那兒,回去你看看……”

“還有,”孟闊說着嚴肅不少:“你回來沒特意封鎖消息,現在那邊應該全都知道 。”

——

咖啡杯唰地落地,碎片飛濺,深黑的咖啡液浸濕老舊的木桌地板,暈開一片水跡。

于柳緊張地捏着手指:“他回來了?”

穆海德蹙了蹙眉,似乎很不滿意她這種沉不住氣的性子,板着臉并未理會,揮了揮手讓女傭來清理地板。

穆世鴻拍拍于柳的手背,“別緊張。”他轉而看向帶來消息的管家:“消息準确嗎?”

“不會有錯。”管家平靜道:“他這次回來不算低調,不少人都收到了消息,孟闊也在兩小時前匆匆離開,現在……”管家笑了笑:“應該在其樂融融地享受晚餐。”

“那現在該怎麽辦?”于柳坐立不安:“要是讓他知道是我們做的,他會不會報複我們,他一定會弄死我們——”

“住嘴!”穆海德怒道:“他怎麽可能不知道,你以為他跟你一樣蠢嗎?讓你找輛重型貨車撞死了一了百了,你偏要選個中型的,還說夠了夠了,你看他死了嗎?!只有你蠢死了!”

“我……”于柳漲紅了臉要申辯。

穆世鴻按住她的手,對穆海德賠笑道:“小柳她只是心軟。”

穆海德沒好氣地閉上眼。

“那現在該怎麽辦啊,”于柳欲哭無淚:“主意是大哥你出的,但事兒都是我們做的,那緒初回來第一個就找上我們,大哥你可不能什麽都讓我們去扛啊——”

“小柳!”穆世鴻厲聲呵止,讨好地看向穆海德:“大哥你別聽她胡說,她這是緊張壞了,我們當然都是心甘情願為你做事的……”

穆海德沒說話,一雙眼睛定定地看着他,又緩慢移到于柳身上。

他年紀不小了,眼白渾濁泛黃,目光卻仍舊銳利,帶着寒津津的暗光,讓于柳下意識抖了下。

半晌他移開視線,招了招手,管家便會意地彎下腰。

“帶點補身子的去那邊看看,”他意有所指地看了管家一眼:“要是緒初身體還行,就轉告他來參加明天的股東大會,畢竟集團還有一半都在他手上呢,既然回來了,公司也離不開他。”

管家眼珠轉了轉,恭敬地颔了颔首:“明白。”

·

天漸漸黑了,孟緒初洗漱完,疲倦地躺回床上。

他手指無意識摸着柔軟的棉被,雙眼盯着天花板,莫名感到一陣陌生,明明只是離開了一個多月,卻好像闊別已久。

門口發出些響動,孟緒初循聲看去,只見一團白色的影子從門縫裏擠進來,蹦蹦跳跳跑到他床邊,乖巧地蹲坐下來,眼睛亮晶晶地望着他。

孟緒初不由自主地笑起來:“你來啦?”

衛生紙高興地地上轉了個圈圈,意思是想跟爸爸一起睡,在征求同意。

孟緒初伸出手,小狗便立刻跳上床,它顯然被王阿姨帶去洗過香香了,毛發蓬松香噴噴的。

孟緒初坐起來,把小狗抱進懷裏颠了颠,感到明顯沉重的分量,驚喜地睜大眼:“你長大了小朋友。”

生長期的小狗一天一個樣,短短一個月,就從一團衛生紙長成了一只漂亮的拖把。

只是還是一如既往愛撒嬌,坐進孟緒初懷裏就不願意出來,用毛茸茸的頭頂蹭着孟緒初的脖頸。

江骞洗完澡出來,看到的就是一人一狗卿卿我我的畫面,登時覺得腦袋上綠意盎然。

他只捆了條浴巾在腰上,裸|露的肩背肌肉發達舒展漂亮,腹肌上還有水點,看到那一幕渾身肌肉瞬間繃緊,衣服都來不及穿,徑直過去把狗從孟緒初懷裏拽了出來。

軟乎乎的小狗突然消失,孟緒初不滿地皺起眉:“你發什麽瘋?”

然而擡頭就是江骞充滿醋意的腹肌。

孟緒初眉頭皺得更深,又問了一遍:“你發什麽瘋?”

江骞沒有解釋,反而掀開被子上了床,淡淡道:“該睡覺了,明天再和小狗玩吧。”

“嗷!”仿佛為了表達不滿,被扔去地上的衛生紙怒嚎一聲,又吭哧吭哧跳上了床,擠在江骞和孟緒初中間。

江骞順手就要再扔下去,卻被孟緒初打斷。

孟緒初抱起小狗,把江骞往外推了推,淡淡道:“你房間在樓上。”

“……?”江骞愣住了。

他沒想到孟緒初會趕自己走,不可置信地睜大眼,“我們不是已經抵足而眠一個月了嗎?”

“什、什麽抵足而眠!”孟緒初不知道他哪裏學來的這個詞,驚得耳根發燙,壓低聲音:“你別亂說!”

“我只是在陳述事實。”

“你給我去樓上。”

“為什麽?”

“現在情況不一樣了。”

“哪裏不一樣?”

“你去不去?”

兩人視線交彙,繼而無聲地對峙起來,僵持不下之際,房門突然被轟地推開。

孟闊抱着枕頭穿着睡衣,哭哭啼啼爬上他的床,張口就是一陣痛哭:“嗷嗚!我做噩夢了哥!”

“我夢見你又不在了,殘了瘸了可慘了,吓得我腦子嗡嗡的……”

孟緒初低聲安慰幾句。

江骞抱着胳膊冷笑地看他表演。

果然下一秒孟闊就原形畢露,挽着孟緒初的胳膊:“我今晚想跟你一起睡,咱哥倆好久沒一張床了。”

“不行。”

孟緒初還沒開口,江骞就替他堅定地發出拒絕。

孟闊這才把目光投向江骞,看他光着上半身,一臉兇神惡煞盯着自己,滿臉都是被侵犯領地的不滿和警惕。

一時沒人說話。

江骞原本以為,這樣的警告已經足夠讓孟闊意識到事情的嚴重性,但很顯然,他嚴重低估了孟闊缺心眼的程度。

只見孟闊盯着他看了半晌,最後沒頭沒腦地來了句:“你穿這麽客氣幹啥呢?走錯房了?”

“……”

江骞磨了磨後槽牙,不得已用言語告知:“今晚我睡這裏。”

“……啥?”孟闊眨巴着眼,仿佛沒聽明白:“你睡這兒幹啥,你也做噩夢了?”

“……”江骞深深吸了口氣:“沒有。但以後他都跟我住一起了,”他瞟了眼縮在孟緒初懷裏的衛生紙:“你帶上這只狗走吧。”

孟闊猝不及防笑出了聲:“你沒事兒吧?”他搭上孟緒初的肩膀:“這是我哥!我們兩兄弟打小就住一塊,他床上永遠有我的位置,懂?”

“小時候怎麽樣我不管,”江骞冷冷道:“但你們已經長大了,需要保持距離,以後這個位置是我的了。”

“哎喲呵!”孟闊來勁了:“骞哥你今兒是不是腦子不好,沒聽明白嗎?我們,兩兄弟!住一起那叫正常,你誰啊,你憑什麽睡他床啊!”

“憑我是他男——”

“都閉嘴!”孟緒初終于忍無可忍。

在江骞口出狂言的前一刻狠狠打斷,抱着小狗豎起一根手指指向門外:“你們兩個都出去。”

話音剛落,便引來兩道震驚悲痛的目光,仿佛沒想到孟緒初寧願要一只狗也不願意要他們。

只有那只小狗,作為既得利益者,露出洋洋得意的表情,随即引來兩道更加憤怒的目光,像被吓到似的縮在孟緒初胸前瑟瑟發抖。

孟緒初柔聲安撫着小狗,然後擡頭:“沒聽見嗎?出去。”

·

十分鐘後,樓下餐廳。

孟闊和江骞面對面坐着,桌上有一大包衛生紙,被孟闊一張一張扯出來,撕碎成一條一條,再扯斷成一截一截。

手勁看起來像要把什麽碎屍萬段,“綠茶狗,綠茶狗!”

他猛地一錘桌子:“我就知道穆蓉送那只狗沒安好心!這不明擺着搶你孟爺我的地位嗎?!偏偏我哥他鬼迷心竅!”

他痛苦地捂住額頭,“真該死!明天我就要把它煮成狗肉湯!”

“不至于,”江骞淡定地喝了口冰水,将水杯放回桌面,懶懶看着杯墊上暈開的一圈水漬,“不就是一只狗嗎,讓它睡一晚也沒什麽。”

他現在已經找回了理智,平靜道:“反正以後都是我睡那裏了。”

孟闊嗤笑一聲,覺得他腦子還在發抽,剛想怼兩句,就聽江骞又開了口。

“感覺憑你的腦子,如果不正式告訴你,你大概一輩子都想不明白,所以就跟你說一聲吧。”

江骞笑了笑:“我和你哥,就是孟緒初,我們倆是以後會是一對。”

“我喜歡他,正在追求他。”他說着,低下頭略顯陶醉:

“他也喜歡我,嗯……可能也還有點讨厭我,不過這不沖突,相信只要我锲而不舍,很快就能大功告成。”

作者有話要說:

孟闊:………………

?????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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