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5 番外01
第75章 番外01
臨近新年, 連綿不絕的雨期總算結束,化為一日比一日濃烈的暖陽。
陽臺前,巨大的落地窗合着, 只在角落敞開很小的一條縫,玻璃被擦拭得一塵不染, 大片大片金黃的落日灑進來。
孟緒初靠在躺椅上, 閉着眼, 呼吸輕微得像是睡着了。
他身上蓋着一條很厚的毛毯, 純白色的,但被夕陽染成了金色,連發梢和睫毛都仿佛沾着金粉。
江骞穿戴整齊從衣帽間出來——他已經換好了外出的衣服,準備帶孟緒初去看燈會。
但就是這麽不過十分鐘的時間,孟緒初就又曬着太陽睡着了。
以前哪個醫生說的來着,孟緒初上輩子是向日葵, 哪裏陽光好就往哪裏鑽,從前是這樣, 現在更是。
孟緒初不愛住醫院, 現在是因為新年将近, 才被醫生特赦放回家的。
一到家天氣就轉好了, 他就每天跑出去曬太陽,要麽是院子裏, 要麽是露臺上,要麽是花圃邊。
偏偏他身體沒養好, 舊傷時不時地犯, 當時流了太多血, 氣血大虧精神也弱, 所以一烤就化, 一曬就睡,江骞不得不每天滿院子找他,然後把他從某個角落撈出來。
每次他都被烤得暈暈乎乎,臉上挂着兩團紅,靠在江骞胸膛上,露出餍足惬意的神情,顯然是抖擻葉子充分進行了一番光合作用。
別人醉酒,他卻像是醉太陽,曬完過後總會迷瞪幾分鐘,那幾分鐘很好欺負,無論江骞親他,還是捏着他的臉兇巴巴地讓他不許再亂跑,他都統統接受。
可一旦清醒過來,就又恢複成那副高高在上的傲嬌樣,對自己做出的一切承諾死不認賬,并在下一個光合作用的時期溜溜達達進院子,年紀輕輕就活出了退休夕陽紅的精神面貌。
也是為着這個原因,江骞才決定要帶他出去走走。
正好離家不遠的公園裏在辦燈會,據王阿姨的描述,那裏每年都會舉辦一場盛大的燈會,似乎是什麽重點旅游項目,年年都有不少游客天南地北趕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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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前孟緒初忙,從來沒去過,今年倒是可以逛逛。
剛才聊起這事,孟緒初分明也是欣然同意,但僅僅只是江骞換個衣服的功夫,他就又自顧自睡了過去。
江骞在躺椅邊蹲下,無奈地注視着孟緒初的睡顏,夕陽将他臉龐映得潔白如玉,在額頭、眉骨、鼻梁每一處輪廓上描着淺淺的金邊,是很恬淡無害的長相。
但嘴唇顏色又相當淺淡,臉頰也透着一種病态的蒼白。
江骞眼中不由染上些擔憂——是他平時面對孟緒初時,總是竭力忍耐卻仍然容易顯露出的神情。
因為孟緒初這樣總是睡,很大程度上也是身體太差的緣故,他的精力體力沒辦法支撐正常人一天的活動,哪怕只是很輕松的活動。
于是他會不自覺地陷入沉睡,就像是身體的某種自我保護機制,勒令他停止一切行動立刻休息。
只是這種機制非常基礎也不人性化,江骞很怕孟緒初自己跑出去,突然電量耗空睡在外面,那種無法設想會發生什麽的滋味總讓他擔驚受怕。
比如前天傍晚他就跑出去了,在魚塘邊喂魚,喂着喂着睡了過去,偏偏還沒帶手機,江骞把他抱回來時太陽都落山了,當時就有點着涼。
江骞嘆了口氣,發現自己似乎無論如何都不能排解這種惆悵,但既然無法排解——很快他做出了決定,伸手捏住孟緒初的臉頰——幹脆就享受當下。
孟緒初臉上沒什麽肉,但很滑很舒服,這人皮膚不是一般的好,江骞不僅捏,還大大方方親了一口。
果然孟緒初毫無反抗。
江骞于是又低下頭,在孟緒初的側臉耳廓唇角眉心落下密密麻麻的吻。
孟緒初依然那副暈暈乎乎的模樣,除了偶爾被江骞的頭發紮到皺一皺眉外,都非常乖巧配合,有時還會惬意地揚起脖子。
這一小小的舉動極大的鼓舞了江骞,他親得愈發賣力。
不多時,孟緒初手指搭到他肩上,輕輕推了推,仿佛是被弄得有些無奈了,喃喃道:“別弄了,衛生紙。”
江骞猝然停下來。
剎那間覺得身邊的粉紅色泡泡都散了,不可置信地盯着孟緒初。
孟緒初沒睜眼,還是那種要醒不醒的樣子,絲毫沒發現自己叫錯了名字。
江骞沒忍住在他臉上狠狠戳了一下:“叫誰呢?”
孟緒初眉心一簇,仿佛被戳疼了,往旁邊縮了縮,還委屈上了。
江骞就像一拳戳在了棉花上,獨自無語半晌,最終還是非常沒骨氣地給孟緒初揉了揉臉頰。
他又捏住孟緒初的鼻子,用嚴肅的聲音:“睜眼,孟緒初。”
孟緒初略微一頓,這才從小憩中悠悠轉醒,睜眼近距離瞅見江骞的一張帥臉,不由一愣。
“怎麽是你?”
江骞微笑:“不然你覺得是誰?”
孟緒初:“……”
孟緒初錯開與江骞的視線,掀開毯子坐直身體,像是琢磨了兩秒,忽然捂着嘴咳起來,指着自己的喉嚨表示難受得說不了話。
江骞一番圍追堵截還卡在嗓子眼,嘴唇張了張又合上,不得已只能先去給他倒水。
他攬起孟緒初的肩,坐到他身邊,喂他喝了幾口溫水潤嗓子,把他嘴角的水漬抹掉,輕輕撫着他的胸口。
等了好半天,孟緒初仍然掩唇不停咳着,靠在江骞肩頭柔弱無力,活脫脫林黛玉轉世。
江骞長嘆一聲:“行了,別裝了。”
孟緒初一頓,擡眸瞟了江骞一眼,對上江骞一雙洞察世事的灰藍色眼珠子。
江骞伸手掐他的臉:“你什麽時候也學會逃避現實了?”
孟緒初:“……”
還用學?逃避這種在人際交往上适用性高達90%的手段,難道不是人一生下來就會的嗎?
他自然地放下掩住口鼻的手,從江骞懷裏坐起來,正了正衣領,悠然道:“你來也不說一聲,舔來舔去的,我還以為是狗呢。”
江骞看着這人毫不臉紅地就把鍋甩給自己,眉毛都揚了起來:“所以這是你睡覺叫別的男人的理由?”
“什麽男人?”孟緒初睜大眼:“衛生紙是男人嗎,就是條小狗,還是個孩子。”
“都快成年了還孩子?”江骞緊緊摟着孟緒初,一邊控訴一邊在他身上作亂:“而且他是公的,怎麽不算男人,不能因為做了絕育就不把那坨紙當男人了吧?小心他聽見咬你。”
孟緒初被逗得笑個不行,偏頭躲避江骞的攻勢:“他咬我幹嘛,又不是我帶他做的絕育,冤有頭債有主,讓他找孟闊去。”
畢竟不久前,就是孟闊這個心狠手辣的幹爹把衛生紙帶去的寵物醫院,手起刀落,結束了小紙即将開啓的雄壯的一生。
回來後,他家這只有骨氣的小狗,整整三天沒搭理過孟闊,每天在鏡子前顧影自憐。
不過孟緒初發覺,這小狗被嘎一刀後,倒是跟江骞更親近了。
大概是因為整個家裏,只有江骞,還認真把它當一個男人,并且時不時就腦抽一下,陰陽怪氣的争風吃醋。
比如現在——
江骞盯着孟緒初:“我不管,反正你就是跟我睡還想着別的男人。”
他锢住孟緒初的腰,一會兒撓癢癢肉一會兒捏他的臉,擺出十足十的正宮架子,不跟衛生紙一決高下不罷休似的。
“你真的有病吧……”孟緒初哭笑不得,他是真的怕癢,被江骞這麽一鬧背都繃了起來,逃又逃不出去,不一會兒就氣喘籲籲。
他偏過頭,唇角抿了抿,擡手在江骞肩頭推了下:“別、別鬧了……”
說着喉頭滾了下,像嘗試忍耐什麽沒忍住似的,捂住嘴悶悶地咳了幾聲。
江骞當即停了下來,摟着孟緒初坐直,神色正經不少。
通常鬧着玩的時候,孟緒初可能會像剛才那樣誇張地吓一吓他,但真難受起來的時候,他又多半都硬忍着。
比如現在,他連咳嗽都不願意太出聲,實在忍不住才很悶地咳一下,弓着腰臉憋得發紅。
江骞是一絲逗他的心思也沒有了,喂他喝了點水,摟在懷裏輕輕拍背。
好不容易咳嗽止住了,孟緒初卻仍然沒說話,垂着睫毛右手握拳抵在心口,不太舒服的樣子。
江骞心裏一緊:“又疼了?”
孟緒初斷掉的肋骨一直愈合得不好,先前被穆海德綁出去磕磕碰碰摔摔打打的,又有點移位,養了好久。
現在雖然不影響日常行動了,但一旦咳嗽起來,牽扯着肺部,胸腔肋骨還是會疼。
江骞手掌貼到他胸口撫了撫,嘆道:“怪我,怪我,不該逗你的。”
孟緒初緩了緩,擡眼看到江骞愁雲慘淡的模樣,這個人剛剛還眉飛色舞地和他玩鬧,轉眼間氣壓就低了下來。
其實也沒有很疼,但江骞就像是天都塌了一樣,小心得不行,孟緒初甚至能明顯感覺到對方摟着自己腰的力道都變輕了。
他無奈地笑了笑:“沒事了,不怎麽疼。”
江骞應了一聲,但表情卻沒有變化,嚴肅認真環抱着他。
孟緒初嘆了口氣,又忍不住笑着:“好了,別愁眉苦臉了,你還是別那麽正經更帥。”
“是嗎?”江骞擡眸看了他一眼,又垂下去,提心吊膽地撫着他的胸口:“真不疼了?”
“……”
孟緒初無可奈地搖搖頭,看着江骞緊皺的眉毛和抿唇一條線的嘴唇,思索片刻,傾身在他唇角啄了一下。
——很輕的一下,像小動物在撓。
“真的。”他說。
霎時,江骞手都抖了下,倏而擡頭盯着孟緒初。
很快,孟緒初從他眼裏看到綻放的火苗,緊接着火苗蹿上頭頂,變成一朵巨大的粉紅色蘑菇雲。
完蛋,江骞要開花了。
這個念頭一竄出來,孟緒初立刻想逃,卻為時已晚,他被江骞反手抱住。
“你親我?”江骞尾音都散發着雀躍。
孟緒初忙把他推開,不去看他滿眼的星星,彎腰穿鞋:“看你快哭了,安慰一下。”
“還有這麽好的事?”江骞蹲下來,捧起孟緒初的臉,又開始沒皮沒臉地非要和他對視:“意思是我以後每天每夜哭,你的嘴巴就會每天每夜黏在我的嘴巴上嗎?”
孟緒初被他抱得後仰,不得已又直起身子,哭笑不得地推他:“我沒說。”
但江骞才不管這些,他完全沉浸在自己美好的幻象裏,捧着孟緒初的臉狠狠親了幾口:“你這麽會談戀愛真的好嗎,寶寶?”
孟緒初不知道好不好,但他是真的半點脾氣都沒了,從耳後紅到了脖子根,把賴在自己身上的大個子用力一扒拉,起身往門外走:
“不是要看燈會嗎,你去不去?”
“去!”
江骞立刻跟上,從背後摟住孟緒初,捏着他的臉親一口:“給你買小燈籠。”
孟緒初輕嗤一聲,發出來自成年人的不屑:“什麽燈籠,我才不要。”
作者有話要說:
來啦,收假回來開始更番外,可能會有點齁,但沒辦法小江已經忍了三十多萬字了()所以現在的最終目标就是把寶寶喂胖,然後洗洗涮涮吃幹抹淨!
今天先更一點,明天繼續~愛你們麽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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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句話簡介:兩個人的故事,三個人的名字。
立意:橫濱這麽小,世界這麽大,該走出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