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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從楚雄離開後,宅子裏的氣氛就變得很沈悶

雖說柳惠娘跟平日一般,種菜、養雞、腌菜、燒飯、烙大餅,日子該怎麽過就怎麽過,但大夥兒還是能瞧出她的臉色陰沈

老大這回是真把嫂子氣着了

柳惠娘不只是他們老大未過門的媳婦,還是他們的衣食父母呀,這一日三餐全靠她,所以柳惠娘心情不好,他們也全受影響,因為平日好吃的飯菜全都走味了

不是太鹹就是太淡,偏偏他們還不敢抱怨,在柳惠娘陰沈的目光下,還得高高興興把飯菜全吃下肚

這日子還怎麽活啊!

因此高老七和阿襄把主意打到了潤哥兒頭上,慫恿他去寬慰他娘一番,把這宅子氣氛弄好一點,要不然嫂子不開心,他們也是心驚膽跳的

“你去安慰你娘,跟她撒撒嬌”

“你是你娘的心頭寶,你說的話,她肯定聽”

平日最得寵的小少爺潤哥兒,以往只要他撒個嬌、笑一笑,柳惠娘就會眉開眼笑,模着他的臉叫聲“乖兒子”,或是抱在懷裏親一親

大夥兒平日若闖了禍,例如不小心摔破杯子,或是練功時不小心捅破了窗紙,這時候就趕緊去巴結小少爺

小少爺人小志氣大,會拍着胸脯保證“放心,看我的”

只要不是攸關性命或是偷盜人品的大事,他娘才舍不得罰他呢,他只需跑到娘親面前,跟娘認認錯,裝裝小可憐,他娘頂多嘴上訓誡一番,然後督促他不再犯,就笑着讓一切過去了

潤哥兒正在長身子,飯量比以往都大,若是食不下咽,他也很痛苦,因此他也希望飯菜能好吃一點

他像以往那樣,跑去找娘撒嬌

潤哥兒進屋找娘時,柳惠娘正在窗前發呆,手上拿着做到一半的衣服

“娘!”

柳惠娘回過神來,見到潤哥兒,即便心情不好,打不起精神,她也彎起嘴角,對兒子露出慈母般的笑

“潤哥兒,過來”她笑笑地招手

潤哥兒見娘笑了,開心地上前

“娘在給我做衣裳?”

“是呀,我的潤哥兒長得快,舊衣裳都不能穿了,娘得給你做大一點的”

來到京城,每日晨練,潤哥兒足足長高一個頭,身子也變壯了,膚色也深了些,但柳惠娘覺得這樣甚好,男孩子還是要強壯點,而不是弱不禁風

以往,她覺得男人要像吳子清那樣斯文才好看,但現在她改觀了,一個人好不好,跟他長得好不好看、斯不斯文無關,她只希望她的兒子頂天立地做人,有男子的擔當,因此皮膚曬黑一點無所謂,況且黑一點看起來很健朗,就像……

莫名的,她腦海裏浮現那張剛俊的五官,眉眼精銳,高大威猛,笑起來帶着痞性,放在外頭,只有別人小心他,而不是他小心別人……

她居然想起了楚雄

說來也怪,以往她心裏總想着吳子清,想他的俊、他的風雅,以及兩人曾經的和美但自從楚雄離開後,她腦子裏想的男人換成了他

想他的痞笑、想他的狡猾,想他算計人時的精明,想他假扮成郭善才時的裝模作樣

她還想到他練拳時的虎虎生風,想到他閉目養神時的專注,以及盯着她時,那眼神明亮如星火

真奇怪,她現在看着潤哥兒,想到的不是他親爹,透過兒子的眉眼,她居然看到的是楚雄?

其實潤哥兒長得五分像她,五分像吳子清,在杏花村時,潤哥兒身形痩小,白晳秀氣,大人瞧見他,都以為他将來長大會跟他爹一樣清俊斯文

可是來到京城幾個月,她在潤哥兒身上再也見不到他爹的影子,反倒越來越像楚雄

“咦?娘,這是誰的衣服?”

潤哥兒從另一個籃子裏發現了一件上衣,這上衣很大,他就算長高了,穿起來也還是太大,根本不是他的

柳惠娘回過神來,鎮定地把那件衣服從兒子手上拿過來,輕道:“這衣裳不是給你的”

潤哥兒好奇問??“不是給我?那是給誰的?”

柳惠娘沒有正面回答,只道“你阿襄姊和高叔的衣裳都舊了,也該換新的了”

柳惠娘以為自己把兒子糊弄過去了,但她不知道,兒子成長得很快,尤其在經過某人的特別教後,那腦子變得鬼靈精的

不過再鬼靈精,也還只是個孩子

“哈!”潤哥兒像是有了大發現,一副“你別想騙我”的得意樣“我知道了,這上衣才不是做給高叔叔的呢,是做給楚叔叔的,因為楚叔叔都穿這種樣式的”

潤哥兒為自己的聰明感到十分得意,卻不知聰明反被聰明誤的結果,就是被他娘惱羞成怒地痛揍一頓

不但沒有安撫他娘,還模着被捏腫的耳朵,被他娘警告,不準“亂說話”

晚膳只有煮糊的面和烤焦的肉餅,高老七和阿襄看着桌上的菜,兩人四只眼睛地朝潤哥兒瞧去,小子睜着一雙無辜天真的眼,還有那明顯被捏腫的耳朵,一副“我犠牲我可憐”的表情

他們把希望放在一個未滿六歲的小子身上,試圖讓他去扭轉乾坤,是他們蠢

看來解鈴還須系鈴人,偏偏這個系鈴人又不在

用過晚膳,沐浴更衣後,柳惠娘輕撫着兒子的頭發

白日她揍了兒子一頓,事後為此感到十分愧疚

是她沖動了,其實不怪兒子,兒子不過是猜出事實罷了,他何其無辜

柳惠娘心裏愧疚,正想着該如何跟兒子道歉,兒子卻跟沒事似的,跑到她身邊撒嬌,好似白日發生的事跟他無關,賴在她這兒睡得香甜,根本毋須她安撫,也毋須她道歉

柳惠娘覺得一顆心被慰藉了,兒子的性子寬容大肚,不會鑽牛角尖,令她感到欣慰

想當年,夫妻之間難免吵架,他爹有文人的拘束和規矩,他若是不高興,嘴上不會罵人,但态度卻很冷淡,讓她一夜難以成眠

最後,道歉的總是她,小心翼翼的總是她

兒子的個性不像他爹,真好

她彎,在兒子臉上親一個兒子沒醒,依然呼呼大睡,令她無聲笑了

為兒子輕輕掖好被子後,她悄然起身,正要關上窗子時,忽然聽見後院的雞群起了騷動

她擰眉,這聲音不對,不會是有什麽野狗野貓闖入吧?

想到她養的那些雞,她立即披上外衣,往後院走去,還随手拿了根木棍當武器,好趕走野狗野貓

她一手拿着木棍,一手提着燈火,來到後院查看,卻突然驚見一抹高大的黑影,令她驚懼

她以為是賊人闖入,二話不說,高聲喊道:“阿襄——”

阿襄和高老七是楚雄安排來護衛她的,她知道他們有功夫,因此一發現賊人,她立即高聲呼救

她轉身逃跑,感覺身後賊人接近,她想也不想地用木棍往後一打,那木棍沒打着賊人,反倒被他一手抓了去

她立即松手,不敢戀戰,但賊人更快,從身後抱住她

柳惠娘知道自己适才一喊,阿襄他們一定聽到了,她只要拖到阿襄和高老七來就行

她的拖字訣就是奮力一咬,賊人也奇怪,抱着她不動,被她咬了也不放手,只是“嘶”了一聲

“老子五日沒洗澡了,你也不嫌髒?等洗乾淨了再給你咬,行不?”這聲音……

柳惠娘一僵,松開嘴,吃驚地擡頭适才燈火已經掉在地上熄滅了,只能藉由月光去看對方的臉

雖然光線昏暗,她還是能從對方灼亮的眼睛認出來,他是被她認定已經出遠門,八成有好幾年不能見到面的男人

此時此刻,楚雄鮮活地對她露出痞笑

“膽子不小,反應算快,但還是不夠聰明,這時候應該要安靜地離開,而不是大聲呼叫幸虧是遇到我,若是其他賊人,這時候你已經被打暈或被滅口了”說到這裏,楚雄臉色一沈“那兩個是睡死了不成?”

他明明嚴正交代那兩人要好好保護她,這時居然讓她一人陷入險境

其實阿襄和高老七被冤枉了,他倆可是在宅子四周都設下陷阱,若真有宵小入侵,一定會觸動陷阱,偏偏這陷阱還是楚雄教他們的,因此當然擋不住他,他輕輕松松就避開陷阱躍進宅子裏

他五天沒洗澡了,大晚上的,他本想先到後院從水缸裏舀水洗一洗,哪知驚動了惠娘

當阿襄和高老七火速趕來時,兩人身上皆衣衫不整

阿襄身上只有薄薄的榇衣,她平常就穿這樣睡,一聽到柳惠娘呼救,她從床上跳起來就往這兒飛奔而高老七是連上衣都來不及穿,只着一件褲子就飛奔而來,可見兩人都是十萬火急地趕到

“我操!敢在你嫂子面前果裎,你找死啊!”楚雄暴喝,一手還搗住柳惠娘的眼,惡狠狠地瞪着高老七

高老七吓得躲到阿襄身後,用她擋住自己打赤膊的身子,宛如姑娘家似的

“老大別誤會,我這不是急嘛,以為嫂子出事了”

“還不快滾回去,看了傷眼!”

“是是,我這就回去!”說完還不忘拉着阿襄走,沿路還聽到阿襄罵罵咧咧的

“是你沒穿又不是我,幹麽拉着我?”

“爺的貞操還得靠你掩護,夫妻倆團聚,你不走湊什麽熱鬧?”

“原來你睡覺不穿衣的”

“爺還果睡呢,來得及穿件褲子已經不錯了……”

兩人的聲音漸行漸遠,獨留楚雄和柳惠娘兩人在後院裏

把多餘的人趕走後,楚雄這才放下搗着女人眼睛的手,低頭看她,卻發現她正怔怔地盯着自己瞧

“幹麽一臉見鬼似的,爺肚子餓了,有吃的不?”

柳惠娘沒回答,只是怔怔地問:“你不是去從軍了?

“是啊,那當兵的日子果然不是人幹的,軍中夥食也根本不是人吃的,不但難吃還吃不飽,老子都懷疑那夥夫是怎麽活到現在的?”

楚雄罵罵咧咧的,還說改天要是讓他知道夥夫是誰,逮個機會把豬糞塞他嘴巴裏,好叫他嚐嚐吃屎的感覺

他拉拉雜雜說了一堆,發現懷中女人怎麽沒動靜,這才停下來,低頭打量她

他六識敏銳,能黑夜視物,自然能把柳惠娘臉上的表情瞧得清楚見她睜着眼,直直盯着他,被他摟在懷裏,不但沒掙紮,也沒厭惡生氣,就只是盯着他,好似專注地聽着他說話

這不尋常

這女人的個性有多倔強,他是知曉的十次抱她,有十次拚死掙月兌,怎麽可能這麽安分地待在他懷裏,該不會是被吓到魔怔了吧?

想到此,他擰眉,伸手去模她的額頭

她沒反抗,還乖乖地給他模

他心頭一沈,沒心思再說話,立即打橫抱起她

“高老七!”

不一會兒,跟只猴子似的猛然竄出來的高老七應聲回答“老大!”

“快叫大夫,你嫂子病了!”

高老七驚訝,心叫不妙,趕緊應下“是,我這就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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