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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如玉掀了掀唇,話未出口,便聽外頭有人喚着,“府尹大人到!”
入席的所有人,莫不起身恭迎
垂着眼,金如玉聽見身旁有人低聲私語着,“唉,這是寒煙閣的花魁?”
聞言,他眉頭微皺,等着饒亦骅入席,聽着他說:“坐坐,全都坐下”
“謝大人”作揖施禮後,所有人落坐
金如玉掀袍坐下,微擡眼,濃眉緊攏着果真是鳳翎!
坐在新任府尹身旁的她剛剛入廳時,便已瞧見他,此刻只能緊皺起眉,暗罵絮姨騙人
“唉,這位是金……”饒亦骅直睇着金如玉,低聲問道
“大人,這位是金大少”晁獻乙忙開口
“久仰大名”
他視線緩緩轉移,落在那縱情酒色而浮腫的臉上,微勾笑,“見過大人”
“來,本府先敬你一杯”饒亦骅立刻端起鳳翎倒好的酒“這一回要不是有金家相助,恐怕本府還無法前來上任”
話說他在即将上任之前,被人參了一本,說是金家送進內務監的那批價值不菲的香料出了亂子,有人拿到了賬本發現帳目不對,便往上呈奏,而皇上還特地派人要金家人入殿對質
原以為這下子死定了,豈料前去的金如秀卻是矢口否認,甚至還指出了那賬本遭修改,根本是有人惡意栽贓,因而讓他免除了罪刑,如期上任
這事,真教他感謝不已
話一出口,鳳翎眉頭顫了下
金家相助?她微擡眼,看着金如玉一如往常的和煦笑意
早就聽聞金家和京城重臣有所往來,沒想到……竟還幫了這狗賊?!
“那批送進宮的香料是金家的貨,如今害了大人被誤會,金家怎能不出面?這是金家本分,大人不須放在心上”
金如玉微沾了口酒,目光掃過鳳翎,只見她垂着眼,像是若有所思
“不不不,這可是——”
“爹爹,你都不等女兒,自個兒就先來了”
饒亦骅話未竟,被一道莺啼般的女音給打斷
“珠儀,過來這裏”他揚笑,揮着手道
饒珠儀長發挽成墜髻,發上綴滿華美替釵,走起路來響起陣陣金玉敲擊聲……身紅紗撚金絲的孺裙,襯托出她傲人的身段,瞬間吸引衆人目光
她緩步走到父親身邊,似不滿又似撒嬌地說:“爹爹一見到這崆峒城花魁,就把女兒都給忘了”說着,還掃了鳳翎一眼,傲慢的目光卻在瞥見金如玉時,不由自主一愣,嬌羞地垂下眼
“才不是,爹爹是在幫你先打點位置”饒亦骅摟了摟女兒,指了金如玉身旁的位置“呢,你……”
“大人真是貴人多忘事,在下是獻乙,是內閣的乙級閣員”
“喔,原來是獻乙呀,可否請你讓坐?”
聽他敷衍虛應的話語,晁獻乙不必想也知道饒亦骅根本不知道他是誰,但他沒必要跟他計較旁枝末節,立刻退到下一席去
“珠儀,坐那”
“爹爹”她嬌羞鎮着,卻還是由丫鬟拎着裙擺坐到金如玉身旁,小兒女姿态地說:“初次見到金大少,真如二少所言,是人中龍鳳”
金如玉聞言,唇角微勾,心裏想着:如秀,你死定了!竟把這種八婆推到我身上來……
“饒千金何嘗不是傾城佳人?”端起酒杯,他客套地敬她
饒珠儀得他贊賞,嬌滴滴地捧起酒杯輕吸了口
這一幕,看在鳳翎眼裏,彷佛化為千萬細針紮進心坎裏
這又是怎麽着?
他到底是在玩什麽把戲?金家經商,與官往來,本就天經地義,但有必要這般誇贊這黃毛丫頭?
包過分的是,他還主動傾近她,輕撫她的發……
砰的一聲,鳳翎桌面的酒翻倒了
“這是怎麽了?”饒亦骅眉頭皺起
“大人,奴家罪該萬死……還請大人恕罪”說着,便往他懷裏一偎
這一偎,偎得饒亦骅心花怒放,卻偎得金如玉凜目生威
這又是怎麽着?
她明明就不愛男人近身,現在卻主動偎進這腦滿腸肥的男人懷裏……就算是絮姨逼得她不得不來,也犯不着做到這種地步吧?
兩人不着痕跡地對視一眼,眸底皆藏着警告
金如玉惱着、忍着
要不是因為獻乙的請托……他豈會受這種氣?
他的女人,怎能偎在其它男人懷裏?
先前他瞥見了絮姨,心裏便覺得不妙,想不到鳳翎還真的是出席了,壓根沒将他的話給聽進耳裏
正生着悶氣,金如玉瞥見位在後頭席位的人,莫不一一向饒亦骅敬酒,教鳳翎順勢起了身,在旁張羅着布菜斟酒
突地,有一個人開口道:“哎呀,這不是咱們寒煙閣的花魁鳳翎?”
聞言,她一擡眼,心一驚是朱書德……她沒想到他竟也是受邀之人
“喔,看來鳳翎的名氣極大,就連你這老是在京城出入的人也知道”饒亦骅笑着,将她給摟進懷裏
鳳翎忍着作嘔感,臉上揚起妖撓笑意“大人,您這說法,好似奴家已是殘花敗柳似的,人家可是清倌呢”
“喔?”這話教他更起了興致
“可真是清信?”朱書德卻撇嘴笑得邪冷“可據我所知,鳳翎不是與那金大少訂了終身,甚至還替他生了個兒子?”
話一出口,鳳翎眼皮子一跳,想起金如玉先前故意在大風茶肆裏,故意宣揚兩人是夫妻……這話也傳到這人耳裏了?
如此一來,可會影響他金家與官場的連系?
“大人,那是千真萬确的事,今日一早奴家和鳳姑娘在布莊碰頭時,适巧遇到金三小姐,還聽金三小姐說,鳳姑娘是她未來的大嫂呢”在一旁的褒妍聞言,立刻插嘴
饒亦骅攢起眉,像是在想着什麽
“大人,這事要是屬實的話,大人豈不是被這兩人給愚弄了?”朱書德再接再厲,非要兩人付出代價不可
“真有這事兒?”饒亦骅冷冷地盯着金如玉
他閉眼笑了笑,正要開口時,後一席的晁獻乙忙回道:“大人,不就是逢場作戲?”
這話,讓金如玉喔緊拳頭,卻不能反駁
“是嗎?可是那一天在大風茶肆裏,我聽人說,他們之間已經有了個四、五歲大的孩子,在茶肆裏頭一家三口,好不親昵”他朱書德豈能放過這機會,要是不讓饒亦骅怒火中燒,要他怎麽出一口氣?
“大人,這是蝗洞城花樓裏特有的游戲,不就是假扮夫妻這游戲誰沒玩過?”晁獻乙緩頰道
“誰在問你?”饒亦骅不耐煩地說,看向金如玉問:“金大少,這事情究竟是如何?”
他勾着笑,餘光瞥見晁獻乙揚笑不斷地使眼色……已經演了半出的戲,要是在這當頭喊停,獻乙的努力全都白費了
但要他說出違心之論……他曾幾何時得如此虧待自己?
“金大少?”饒亦骅瞧他不語,不禁哼了聲,“要真是如此,本府也不奪人所愛,你就……”
“大人,你只問他就不問奴家了嗎?”鳳翎扁起嘴道……雙勾魂眼顯得楚楚可憐,好惹人憐愛
“好,你怎麽說?”
“那件事,不過是金大少要我演的一出戲”她笑睇着饒亦弊,眼角餘光注意着金如玉“大少被他爹給逼婚呢,天天安排着說媒,這事在崆峒城誰不知道?大人要是不信,盡避問去”
“就算如此,又是為何找你作戲?”
“大少不想被逼婚,所以便托我作足戲再借二少的兒子,假扮一家三口,就是為了讓那甘家布坊的千金死心”她揚笑,內心卻是萬般辛酸“今早遇到金三姑娘,那是因為金三姑娘相信我倆真要成親,才會要送我一份禮,如此罷了”那是她的良人她的子,卻得要說成一出戲……豈不可悲?
可她能不替他解圍嗎?縱然不知他為何猶豫,但可以想見他必有原因,那是不能說出的事,抽又怎麽忍心讓他為難為
“喔,真是如此?”饒亦骅看向金如玉“這麽說來,金大少真是在作戲?”
他抿了抿嘴,萬般無奈地淡笑口“不就是……逢場作戲?”說着,不禁看向鳳翎
悲哀,原來他也有力有未逮的時候
他居然還得要她委屈自己來解圍,明明是真情至性,卻得說成逢場作戲,虧待自己還得委屈她……他閉上眼,暗暗起誓這饒亦骅的烏紗帽,他要是不能摘下,他金如玉也算是白活了!
“大人,怎麽可能,這事……”
朱書德還要說什麽,饒亦骅卻不耐地揮手,要他閉嘴,又問着金如玉,“金大少是人中龍鳳,想必有許多姑娘的芳心為你蠢動,怎麽你會至今都未成親?”
“那是因為我還沒遇到心動的人”事已至此,他豁出去了
他非要找到饒亦骅買通內務監所得到的宮中珠寶不可……為今之計,就非得要朝饒千金下手才行
鳳翎心頭發痛着,卻只能垂睫不語
“喔?”
“大人,他這是尚未遇見饒千金才這麽說,如今遇見饒千金這般絕色……”晁獻乙在旁敲邊鼓,等着魚兒上鈎
“本府要是能得此佳婿,豈不是三生有幸?”饒亦骅呵呵一笑
“爹爹!”好一會沒出聲的饒珠儀嬌p着
“金大少,我這女兒正值二八年華,是嬌蠻了點,但要是面對心儀的人,她可是乖巧得很”
“爹爹,讨厭……”饒珠儀羞得站起身,趕忙離席
金如玉見狀,端起酒杯一飲而盡,潇灑起身“不知道大人介不介意我去請令千金回席?”
“去去去”饒亦骅笑着道
朝他微領首,金如玉看了鳳翎一眼随即轉身離去
無妨,晚一點再跟她解釋吧……
“來來來,大家喝個痛快”饒亦骅舉杯,所有人都跟着舉杯
鳳翎陪侍在旁,臉上堆滿笑意,內心卻是無比凄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