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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何必漫無目的,順着柳林走着,繞過了一棵又一棵的柳樹,慢慢地,她聽不到了外面大道上的馬蹄聲、車輪聲,等她發覺的時候,已經走到林子裏很深了。

何必擡頭看了看遮住豔陽的柳樹,陽光穿過柳葉,斑駁灑到了地上。

何必閉眼吸了口氣,空氣裏是柳樹青草的味道,她揚起嘴角笑了笑,睜開了眼睛。就在她睜開眼睛的時候,她看到了前面不遠的草叢裏躺着一個人。

雖然青草過膝,但何必還是清楚看到了那個人露出草叢的腳。

何必細細盯着看了好一會,她看見那個人一動不動,一瞬間她想了很多。她想,那個人會不會是被殺抛屍在此。

她瞬間已經想到了十幾種可能致使那人被抛屍在此的原因,每種原因在生活中都有跡可循。

這倒不怪何必想得多,只因為那個人躺着不動,如果是活着的人,在她看這麽長的時間,多少都會動一下腳舒緩一下。但那個人一動不動。

何必小心地踩着草叢走了過去,走近後看到了一個躺着的女人。一個懷裏抱着一把劍,閉着眼躺着的女人。

“喂”何必喊了聲,等了會,沒有得到任何回話。

何必取了根柳枝,在那人身上輕輕戳了兩下。那個人還是一動不動。

何必膽子大了些,走到了那個女人旁邊。她蹲了下去,伸手準備探探女人鼻息。

但她剛伸出手,那個躺着的女人忽地睜開了眼,睜得很大,大大的眼睛直直瞪着何必。

何必還當女人死了,她突然睜大眼,把何必吓了一大跳,吓得何必朝後跌坐到地上。

何必皺着眉起身拍了拍屁股上的土,對那個躺着的女人道:“大白天的,裝什麽死啊”

只聽到那女人開口道:“沒死,不過也快了”

何必正要離開,聽到她這話,轉身看着她。

何必道:“好好的,怎麽快死了?”

女人道:“快餓死了”

何必道:“餓你為什麽不吃飯?”

女人道:“沒錢”

何必拍了拍自己,她應該想到的,餓了不吃飯快死的人,一定是因為沒錢買飯。

只聽到女人轉頭問道:“你有沒有吃的?”

何必道:“有”

女人聽了霍地坐起,把懷裏抱着的劍放到了身旁。

何必取出了懷裏揣着的兩個饅頭,遞給女人,道:“你走運,我出來的時候中午沒打算去別處吃。”

女人接過何必遞過來的饅頭,小口慢慢咀嚼起來。這不是因為女人家教有多好,只是越是餓極了的人,吃到東西,越是得吃得慢。

女人吃了半個饅頭,停下來問何必:“有水嗎?”

何必把自己帶來的水遞給她。

女人接過喝了兩口,又開始吃饅頭。雖然她吃得很慢,但兩個饅頭很快就被她吃完。

何必見她吃完了,準備離開。

女人道:“你現在走了,就是你殺了我。”

何必聽了轉身,瞪着眼看着女人。

何必道:“我把我的饅頭全給了你你說我殺了你?”

女人道:“是,就因為你給了我饅頭,所以我還得活着,你不繼續給我吃的,我一定會餓死,我死了,就是因為你。”

何必給氣得說不出話,她指指自己又指指女人。她指自己是想反問“我殺了你?”,她指女人是想責問她“你怎麽這麽無理?”

但這些話何必最終都沒有說,和無理的人講理是沒有用的。

何必氣呼呼地把自己帶出來的二兩銀子給了女人,道:“這是我所有的錢”

女人看了眼收了起來。

何必看到女人全收了心裏疼了疼,這可是她出賣原則問傅流雲要來的,總共就二兩,她給了女人以後再要用錢還得問傅流雲讨。何必想早知道就留一兩了。

但女人已經全收了,顯然何必沒辦法留下一兩銀子。

何必看了看女人,女人長得并不算很美,但五官看着卻很耐看,她的頭發不長,比何必的都短。女人只留着到肩膀的頭發,她的頭發沒有做什麽好看的樣子,只是簡單紮成了個馬尾。她紮馬尾用的是根灰色的布條。

這是最簡單的紮法,這個地方,這麽簡單紮頭發的女人,一是因為懶,二是因為方便。何必想女人應該是既因為懶,又因為方便,因為行走江湖的江湖人都挺懶又圖方便。

女人的裝扮和她拿着的那把劍說明她是個江湖人。

何必問道:“你在這裏躺了多久了?”

女人道:“兩天”

何必道:“你餓了多久了?”

女人道:“十天”

“十天?”何必聽了驚訝地張大了嘴巴,“你十天都沒吃東西?”

女人道:“吃了”

何必道:“吃了?你有東西吃?”

女人道:“有”

何必道:“那你還坑我錢?”

女人看了看何必,道:“那東西雖然不用花錢買,但吃了卻在肚子裏化不了,除了暫時讓人忘記饑餓,沒有任何用處。”

何必好奇道:“那是什麽?”

女人道:“就在你旁邊”

何必聽了轉身看了圈,除了柳樹和青草外,周圍只有泥土。何必又轉了圈,突然腦袋一亮。

何必道:“你吃草啊”

女人看了眼何必。

何必想了想,問道:“你剛才說你在這裏躺了兩天,餓了十天,那你之前八天在哪躺着?”

女人道:“城裏的客棧。”

何必訝然道:“你有錢住客棧沒錢吃東西?”

女人道:“我買了吃的,就沒有錢住客棧。我雖然餓,但我更愛幹淨,我住在客棧裏,就可以洗個澡,睡個好覺。”

何必道:“你那麽愛幹淨怎麽還在這裏躺了兩天”

女人道:“因為我的錢花光了”

何必撇了撇嘴,道:“你既然愛幹淨,為什麽躺在這裏?為什麽不躺在客棧裏?”

女人道:“客棧還要做生意,我死在那裏,傳出去,他們以後就做不成生意。”

何必挑了挑眉,心道原來還是個好人。

何必看了看女人,看了看她身旁的劍,道:“闖蕩江湖的人都像你這樣沒錢?”

女人道:“身上帶着錢闖江湖的,那就不叫闖蕩江湖,那是游山玩水。”

何必道:“你可以邊闖蕩江湖邊賣藝,不是有很多耍雜耍唱戲的嗎?”

女人道:“那是走江湖,是跑江湖。”

何必道:“有什麽區別?”

女人道:“走江湖是賣藝的,跑江湖是混飯的。”

何必道:“那你呢?”

女人道:“闖蕩江湖。”

何必道:“你都在這餓着等死了還闖蕩江湖?”

女人道:“闖蕩。”

何必聽女人毫不猶豫回話,看了看女人。

何必想了想,道:“你闖蕩江湖是不是去過很多地方?”

女人道:“是。”

何必來了興趣,坐到她旁邊,問道:“那你一定去過北方的大漠草原?”

女人道:“去過。”

何必又道:“那你也一定去過南方的參天茂林,水鄉和高山?”

女人點頭道:“去過。”

何必道:“那你最喜歡哪裏?”

女人道:“這裏。”

“這裏?”何必看了看四周,問女人:“你是說景雲城嗎?”

女人搖頭,道:“‘這裏’。”

何必聽她說“這裏”又見她搖頭說不是這裏,給搞得糊塗了。

女人道:“你若在北方大漠問我最喜歡哪裏,我一定回你‘這裏’,你若在南方水鄉問我最喜歡哪裏,我也一定回你‘這裏’。”

何必聽了皺了皺眉,她看了看女人,不明白她說的什麽意思。何必起身拍了拍土,準備離開。

忽聽女人道:“你今日幫了我,就是我的朋友。這二兩銀子算我借你的。”

何必回頭看了看女人,轉過身聳了下肩,心說女人花完這二兩後,下頓飯還不知道到哪解決,道:“算了,不用你還了”

何必出了柳林,回了府。因為她身上既沒錢,也沒有了饅頭。

何必在屋裏看書,她近日在屋裏好像只會看書。因為除了讀書她無別事可做,眼睛不看着書的時候,就有可能看到傅流雲,看到對她冷戰的傅流雲。

被冷戰真不是什麽好受的感覺。

傅流雲越是不理她,她對傅流雲就越是在意。

這也不是什麽好受的感覺。

所以何必在屋裏看上兩天書就出去閑逛一天。總看書會成書呆子。

另外,她外出也是想豔遇。別人穿越都是“霸道王爺愛上我”的劇情,總不能輪到她就是外地游客風朝游記吧?

待在何府是不可能遇到男人的。何府的男人都有主了。

但外面的機遇也不大。府外的男人除了有主的,就是喜歡男人的,遇到個喜歡女人的男人簡直像沙裏淘到金子一樣珍稀。

外出逛了三四次,何必更灰心喪氣。她在第一次閑逛的時候就已經發現了這一點。

到第五次的時候,何必已經不怎麽抱着豔遇的希望了。

何必走在街上,無聊地看着來來往往的人。在人群裏她看到很多對男女搭配出行的,看他們親密的舉止,不是兄妹姐弟,看着是夫妻。

看到景雲城裏竟然這麽多男女搭對,何必感覺遇到個會喜歡她的男人的希望大了些了。

看來這個世界雖然男男、女女成對是慣例,但最近這些年對男女搭對大家從心裏放開接受了。雖然七百年前梁三伯祝因臺的愛情故事那麽被世俗反對,但看來七百年後的現在,大家都開放地接受異性戀了。

何必感覺自己也有希望,她在人群裏物色着可能喜歡女人的單身男人。

單獨一人出行的男人很多,但何必很難确定他們喜歡女人。畢竟他們多數喜歡男人。

何必不可能走上去直接問人家喜歡不喜歡女人,她不可能這樣做。所以看到很多獨自一人的男人時,何必只能眼睜睜地看着人家走了過去。

何必又眼睜睜看着一個不錯的男人走了過去,走進了一家店裏。她盯着那家店門,皺着眉猶豫。

突然有人撞了她一下。何必被撞地踉跄往前跌了一步。何必掌握平衡站住,皺緊眉轉身,然後就看到一個女人,一個臉有些熟悉的女人,但何必想不起來她是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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