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借酒消愁

借酒消愁

飯菜很合胃口，還有桃花酥、椰蓉蛋撻、雙皮奶，味道比國外那些高熱量的面包不知道好吃幾百倍，沈落吃的很開心，除了某人一直在耳旁聒噪，非要問他為什麽罵自己有病。

沈落不理人，悶頭吃飯。

吃完飯，沈落公事公辦，拿出合同跟霍北辰确認細節，資料很多，不小心帶出來一頁其他資料，沈落又随手塞回了公文包裏。

大條款基本上沒問題，主要是代理霍北辰的名譽官司，以及提供必要的法律咨詢，霍北辰主動承諾的代理費不低，咨詢費按照每月十萬支付，如有訴訟案件，則按照賠償金額的20%抽成。

合同修改，主要集中在如下兩個方面。

沈落增加了兩條補充條款。

第一：甲方不得幹涉乙方的私人事情。

第二：甲方不得利用乙方。

相應的，他也承諾兩條附加條款。

第一：乙方保證甲方所有合理的法律訴求得到滿足。

第二：有效期六個月，乙方不收取任何代理費用。

霍北辰完全沒料到是這個結果，他側眸看向沈落，喉嚨有些發緊：“為什麽免費？”

沈落拿着筆的手指微頓，實話實說：“王俊濤的案子讓你賠了兩千萬，我确實有責任，就算是補償吧。”

說是責任，其實是私心，是跟王俊濤搭上關系的一步棋，只是沒想到牽扯到霍北辰。

霍北辰不甘心，逼問他：“所以，你其實也不相信我是抄襲的，對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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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落啞然，官司是他打贏的，判決是法院下的，如果他當着霍北辰的面說自己其實是站他的話，那正義在他這裏便毫無意義。

這個世界不是非黑即白，法律既是公平的，但也存在悖論，公訴人和辯護律師的存在，是在合理合法的範圍內，最大限度保護當事人的權益。

博弈的結果，沒有對錯之分，只有立場不同。

筆尖在紙上洇出一點墨水，沈落說：“我只相信證據，相信法律是公正的。”

“狗屁的公正！”

吃飯時的片刻溫馨蕩然無存，霍北辰憤然起身，一拳砸在桌面上，“沈落，你以為我想聽什麽？”

沈落咽了咽喉，他知道，但他不能回應，他錯了，所以這份合同就是補償，這件事只能到這裏。

沈落淡淡的，将修改後的合同簽好字遞過去：“你想聽什麽？”

霍北辰大概是忍了許久，擡手握住沈落的手腕，虎口緊緊掐住，一字一頓道：“沈律師，六年了，你還真是一如既往的絕情。”

心髒像被什麽刺了一下，泛起陣陣酸意。

沈落強忍着手腕的疼痛，索性坦蕩承認：“是啊，你不是早就知道了。”

霍北辰冷笑一聲：“六年了，我以為你會變，我以為……”

“我是變了！”沈落咬牙打斷他，撐着最後一點理智，“霍北辰，我們都變了，所以你為什麽還活在過去？”

霍北辰怔住，臉色難看至極，緊接着他緩緩松開手，反問：“為什麽，沈落，你不知道嗎？”

氣氛降至冰點，兩人急促的呼吸聲快要将這屋裏點燃，千鈞之際有人來敲門，是添茶水的服務生。

霍北辰終于恢複理智，坐回椅子上，但依舊掩不住他內心的怒火，服務生感受到氣氛焦灼，給兩位斟完茶水趕緊撤了出去。

沈落手腕虛虛的擱在桌上，每個字都說的艱難：“霍北辰，我不知道，也不想知道。我只想跟你兩不相欠，以後在南城難免遇到，體面一點對大家都好。”

“好啊。”霍北辰傲慢的笑了聲，“你要體面，我成全你。”

說完，擡手在合同上簽上名字。

一式兩份，霍北辰收了一份。

“沈律師。”他眼神冷冽如冰，閃着一絲不易察覺的寒光，言語中帶着陰險和警告的意味，“希望你牢牢記住合同上的承諾，別讓你的甲方不高興，否則我會要你加倍還回來。”

沈落斂目，強壓內心波瀾，故作輕松道：“自然。”

沈落起身，将合同放回公文包，勢必要分個楚河漢界：“今天這頓飯，如果可以的話，算我請你吧。”

餐廳前臺，中年男人吓得不輕，趕緊打電話給包廂确認，結果對方只說了個“随便”，還交代送酒過去，接着就挂了。

男人估計這輩子沒遇到這種事，戰戰兢兢刷了沈落的卡，然後眼睜睜看着那輛奧迪疾馳離去。

樓上包廂裏，霍北辰視線從窗戶外收回，煩躁的撸了一把頭發。

桌上茶水早已涼透，心中的煩悶卻旺火中燒。

葉書瀾收到消息，趕回來看熱鬧時，霍北辰已經喝了不少。

葉書瀾啧啧兩聲：“喲！這是借酒消愁啊。”

一瓶威士忌喝了一半，霍北辰半靠在沙發上，手裏的合同都快捏出褶子了。

“誰他媽愁了。”霍北辰心煩的很，又仰頭幹了一杯。

葉書瀾聳肩，也不拆穿他：“真想喝酒，去我會所？”

霍北辰指了指桌上的酒，語氣不耐煩：“這他媽不是你送我的酒嗎？怎麽，又不讓喝了？”

葉書瀾确認霍北辰喝多了，只得順着他：“好好好，你要喝我陪你，不醉不歸。”

霍北辰搖搖晃晃站起來，單手扶額，看着醉了思路倒是清晰：“我的酒，你別惦記，給我存起來，誰他媽敢動試試。”

葉書瀾上次見霍北辰醉成這樣還是六年前，擔心他出事，想留他在這住一晚。

霍北辰拿着合同往外走，拒絕道：“走了，明天有事。”

“你那專輯不是告一段落了嗎，還能有啥事啊。”葉書瀾可是特意趕回來陪他的。

霍北辰冷冷哼了句：“去南大，見個人。”

九月底的南城依舊燥熱難耐，暴雨說來就來，就跟某些情緒一樣難以自控，但好在來得快去得也快。

第二天，沈落依舊意氣風發，提前半小時抵達南城大學小禮堂，方律師跟他前後腳到，随後院辦的老師引着他們去了主廳休息室。

這次活動，由省律協主辦南大法學院承辦，除了校院領導教授，律協和相關單位的一些領導和權威專家都作為嘉賓出席，論壇上傳遞的，是行業最新風向和前沿資訊。

慕名前來的高校學子非常多，會前半小時，小禮堂已經人滿為患。

經過走廊時，沈落跟一群學生差點碰到，他微微颔首側身，讓他們先過，整個人端莊優雅，氣質出衆，引起了不小的騷動。

等了幾分鐘後，院領導們姍姍來遲。

兩個中年男人在前面并行，身後跟着一群人，拎着公文包，一起面帶笑容的朝沈落這邊走來。

方律師上前，對着其中一位熱情打招呼： “師父，這位就是從M國歸來的沈落沈律師。”

“沈律師，這位是我的導師，管斌教授，也是南大法學院的院長。”

因為王俊濤的案子，再加上霍北辰的明星效應，沈落跟着上了幾次熱搜，也在法律圈掀起了不小的熱度，緊接着有人把他在M國的光輝業績也扒了出來，更是給這位歸國天才律師增添了神秘感。

沈落客氣恭敬的伸手，姿态優雅：“管教授，您好。”

“沈律師，歡迎歡迎。”管院長面相溫和，整個人散發着沉穩的學者氣質，将沈落上下打量一番，眼神裏滿是欣賞，“果然是一表人才，不愧是……”

“哈哈哈……”身側那位發出了爽朗的笑聲，語氣帶着上位者的威嚴，“不愧是政法系統的風雲人物啊，對吧老管。”

“沒錯沒錯。”管斌也跟着笑道，順勢介紹，“這位是王平山教授，南城司法局副局長，也是法律援助中心的主任。”

沈落斟酌了一番稱呼，伸手道：“王局，您好。”

“早就耳聞沈律師大名。”王平山心裏暢快，主動發出邀請，“會後留點時間，我們好好聊聊？”

沈落若有所思，意識到這場邀約的目的不單是嘉賓分享，但他一時沒辦法下定論，只得先應下來：“王局過獎了，能跟幾位領導交流學習，是我的榮幸。”

“領導們放心。”方律師适時接話，“會後都安排好了。”

九點，論壇正式開始，主持人先做流程介紹，随後幾位嘉賓做行業動态分享，就業形勢分析等。

現場學術氛圍濃厚，學生們表情嚴肅，正奮筆疾書做記錄。

緊接着，管院長親自上臺，隆重介紹特約嘉賓，法律界新星沈落律師。

沈落深吸一口氣，起身朝臺下鞠躬後，邁着挺拔的步子走到舞臺中間。

他身穿黑色西裝，面料光滑，肩部線條流暢，恰到好處地勾勒出修長挺拔的身形，散發出低調而奢華的氣質。

不知是誰帶頭，現場響起雷鳴般的掌聲，還有議論聲。

“這不是剛才差點撞到的那位帥哥嘛，我還以為是哪個學長，居然是大名鼎鼎的沈律師！”

“沈律師居然這麽年輕！我以為跟院長差不多呢。”

“他就是前段時間在娛樂圈掀起腥風血雨的沈律師啊？”

“對啊對啊，居然比正主還帥啊！”

“明明可以靠臉，非要靠才華，好氣哦！”

沈落當然聽不見臺下的議論，最後一排的幾個女生甚至站起來拍照，連筆記都不做了。

“你們不是學法的麽？不知道偷拍侵犯肖像權？”

忽然，女生身側響起了一道低沉的警告聲。

女生吓了一跳，循聲望去，更是驚的差點砸了手機：“你是……霍……”

霍北辰坐離門口最近的位置，穿着白恤和牛仔褲，戴着鴨舌帽，并不起眼。他做了個“噓”的動作，語氣不容置疑：“把照片删了。”

女生們做賊心虛似的，慌慌張張将剛拍的照片删了。

大概是霍北辰太嚴肅，她們居然沒意識到，這種公共場合的論壇演講，拍幾張照片根本算不上偷拍，只要不惡意傳播，也算不得侵犯肖像權。

霍北辰挑眉表示滿意，壓低帽檐雙手抱在胸前，往舞臺上看去。

此時，女生似乎低語了兩句，鼓起勇氣看向他：“那個，霍北辰，我們超喜歡你的歌，可以跟你合張影嗎？”

出道至今，霍北辰從未接受粉絲的合影要求，今天不知怎麽的，他居然點頭答應。

女生掏出手機，激動地往霍北辰那邊靠了靠，努力将三人框進鏡頭裏，霍北辰長臂一揮，主動接過手機，微微擡起帽檐，露出潇灑明媚的笑容，配合一個超級勾人的wink，按下了拍攝鍵。

女生就差哇哇亂叫了，霍北辰擡手示意：“別聲張，好好聽課。”

接着重新壓低帽檐，靠着座椅，目光灼灼打量着舞臺上的人。

那人面容清隽白皙，透着一絲冰冷的光澤，眉眼溫潤淡然，琥珀色瞳眸在聚光燈下熠熠生輝。

講述案例時目光靈動，聚焦專業時一針見血。

霍北辰想起沈落昨天說的話，他說他變了。

不，他沒有變。

至少此刻，他一如既往的光芒萬丈。

忽然，臺下再次響起掌聲，沈落鞠躬致謝，目光掃過觀衆席，似乎停了一瞬。

霍北辰将帽檐壓的更低，默默起身，從後門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