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 /回/到/現/實/中/

第18章  /回/到/現/實/中/

這些暗影似乎并不能對人體造成大的傷害，不能讓冉宿夢瞬間斃命，只會不斷地消耗她。

它們會依附在皮膚表面，造成看不見的傷口，并不斷吸食冉宿夢血液。而被這些暗影包裹住時，屬于鬼怪的陰冷之氣便一層層滲入冉宿夢骨子裏，令她行動受限，甚至還有些降低她的精神，讓她緊張、出錯，行動僵硬。

直到她精疲力竭無力反抗，而後一點一點失血致死。

白從霜沒有出現，連氣息也消失了。即使白從霜出現，冉宿夢也并不敢将希望寄托在這人身上。

要知道，她現在這種狀态……白從霜很可能再殺她一次，然後還要在她瀕死前溫柔體貼地說“既然你這麽累，那就回那個世界好好休息~好好體會這次的死亡感受，我們下次再見~”這種鬼話。

冉宿夢喘息着，此刻的意識已經有些渾渾噩噩了。哪怕是最近幾日在現實世界跟練視頻以及鍛煉身體也沒有這樣累過。她費力地擡起匕首，将附着在自己左手手臂上的黑霧割去，然而這一團暗影剛被消滅，更多的、更為濃郁的黑霧便整個将她吞噬，不知有多少暗影将她整個包圍，不斷蠶食着她。

已經……沒有多餘的力氣繼續反抗了。冉宿夢略有絕望地想到。她閉了閉眼，冰涼而顫抖的、因失血而慘白至極的手再度握緊了匕首。她能聽見自己胸腔內心髒的跳動，能感受到那滲入四肢百骸五髒六腑的陰冷寒意，冉宿夢能感受到自己這一次的生命一點一滴緩慢地走向盡頭。

在最後一絲力氣也消失之前，冉宿夢終于下定決心，痛苦而掙紮地将匕首對準自己心髒，快速且用力按了下去。

冉宿夢整個人都痛得想要尖叫，但她已經沒有叫出聲的力氣了。她能感受到匕首刺入自己身體的觸感，身體又不斷反饋出疼痛來。但當她決心這樣做時，哪怕渾身顫抖，手卻也是穩的，她親手殺死了自己。

痛苦……這比白從霜殺死她時痛苦多了。因為她不熟練，動作也不夠利落迅速，所以這死亡的瞬間也格外緩慢。再加上親手刺入的這種感覺……冉宿夢感覺自己的精神狀況搖搖欲墜，離徹底變成瘋子也不遠了。

疼……好疼……好疼啊。她的靈魂在尖叫，可動作卻沒有一絲猶豫與後悔，将匕首握緊着更用力刺下，感受着溫熱的血液從體內溢出，流了滿手。

……直到瞳孔潰散，身體癱軟在地，沒了一絲動靜。

白從霜的氣息這時候才出現。她随意揮手，龐大而深不可測的黑影猛地爆發，一口将冉宿夢屍體附近的暗影盡數吞噬。那股可怖的力量讓那些聞到血液氣息的暗影來時有多瘋狂，逃跑時就有多拼命。

白從霜靜靜站在冉宿夢的屍體前，看着血液從心口流出，美妙而迷人的味道在空氣中彌漫。而她只是微微垂眸看着那屍體，似在回味方才的死亡滋味，又似在……驚喜。

這孱弱膽小易碎人類竟會做出這種選擇，分明在害怕，在恐懼，在抗拒着死亡，最後竟然選擇了自我了結。最重要的是，這過程是十分不專業的，冉宿夢當時已經沒有了多少力氣，能握緊匕首做出這事就已經算是極限，而在這過程裏，她有很長的時間來産生後悔、怕死等情緒，可她沒有。

白從霜甚至做好了冉宿夢出聲請求，就幫她一把的打算——無論是救活還是直接殺死。

可冉宿夢，沒有。

這就是人類嗎？

……

疼，疼疼疼……疼死了！

冉宿夢将匕首丢至床邊，捂着心口無聲尖叫。她瞪大着雙眼瞳孔擴散，就那麽失神地望着白色的天花板，一度認為自己上到了天堂——啊，或許下地獄都不會有如此折磨。

“不行，下次、下次一定要更提前一點，手法也得更加幹脆利落些。”她虛弱地喘息着，複盤着自己那拙劣的操作。可以說，這次就是因為她對“自殺”的不熟練才造成了這樣漫長的痛苦。

可匕首都已經刺進去了，是不可能拔出來的。血液将那幫暗影激發更加瘋狂，冉宿夢當時恨不得自己力氣更大一點，直接用匕首把自己捅個對穿，最好在0.001秒之內完成這一切，讓她大腦都沒反應到疼痛就結束。

就不該等到精疲力竭時才做這種事。她應該留足自盡的力氣。

不，為什麽就沒有無痛的死法？在戰鬥中有無痛且能瞬間去世的死亡方法嗎？就算把安眠藥帶過去吃估計也來不及。難道毒藥？化學藥劑？可那樣死亡似乎更加痛苦，會感受到五髒六腑的潰爛？……哈，誰敢假定世上真有無痛的死亡方式？活着的人可都沒體驗過。

不過，雖然很痛苦……

這一次，終于不是死在白從霜手裏了。她掌控了自己的死亡。

雖然也不是什麽值得驕傲的事。

冉宿夢在床上稍微緩了緩，而後才拿起那匕首來。清醒過來從夢中世界脫離，匕首上沒有殘留任何血跡，也沒有暗影的氣息。她稍微安下心來，才從床頭打開手機看一眼現在的時間——

下午六點？

在幻夢世界過了一整天，但這個世界裏只是到六點麽？就好像晚上去那個世界，哪怕過去推門就死，醒過來就是清晨六點一樣。

下次，在那邊多生活幾天看看吧。

冉宿夢在洗手間捧起涼水洗了把臉，總算是又活了過來：現實世界……真好呀。

她如夢游一般飄飄忽忽洗手間出來，身子一歪躺在床上，懶洋洋地将外套什麽一脫，很快便拉過薄被子給自己一裹，略蜷縮着睡了過去。

而這一次，沒有入夢。

……

“銀行卡放哪裏了？拿出來，都拿出來！”深夜，喝得酩酊大醉的赤膊男人搖搖晃晃地走進家門，一把将妻子準備攙扶他的手揮掉，根本不在意妻子那已十分明顯的孕肚。

“你特麽的，藏哪裏去了？之前嫁妝不是還剩……剩個幾萬沒花完嗎？都給老子，快點！老子明天就要！”他酒氣沖天地沖進卧室，拉開衣櫃就是一通亂翻，而後便是挨個的翻箱倒櫃，“錢呢？錢呢！”

“那都是給孩子留的！都是奶粉錢，你不知道現在生孩子有多貴！萬一生個病……”

“放屁，吃什麽奶粉，吃你的奶就行。把錢給老子拿出來，他們可等着老子明天翻盤呢！”男人一把将抽屜完全抽出摔在地上，亂七八糟的日常用品摔了一地，巨大的聲響吓得妻子一個哆嗦。

但她還是開口道：“你上個月才拿走八千，上個星期又拿走三千。前天你說這是最後一次，我才最後給你拿了兩千！我懷孕不能工作，手上本來就沒有多少積蓄，嫁妝嫁妝，嫁妝不是都被你花了嗎？你之前明明說好——”

她抱怨的話還沒來得及說完，男人就像被戳到痛處一樣咆哮起來：“給老子閉嘴！”他指着女人鼻子暴怒，“你再說一句試試？”

“沒錢！一分錢都——”

“啪”地一聲又重又響，這巴掌将女人身形打得栽倒過去，若不是旁邊有牆扶了一下，恐怕要直接摔倒。

“你竟然打我？你——”

“老子打的就是你！”男人臉部通紅，一雙眼珠似魚一般凸出來，臉上橫肉與青筋顫着，二話不說便又是一巴掌揮過去。女人頓時就崩潰起來，她又哭又喊地想要反抗，然而拳頭還沒怎麽捶上兩下，男人的拳頭就砸落下來，狠狠打在她的背上、胳膊上。

哭喊、斥罵。哀怨的，憤怒的，後悔的，不可置信的。女人嚎啕大哭，頭發淩亂地散下，這下真的像一個瘋子了。但她如果是瘋子，那麽這個男人就是沒有理智沒有人性的野獸，是畜生，是魔鬼。

不知是牽動了哪裏，女人肚子突然痛起來，她整個人痙攣抽搐着栽倒在地，雙手護住腹部，叫喊愈發凄涼，仿佛瀕死。然而那男人仿佛喝酒徹底喝醉了，從“人”變成了其他的什麽東西，連僞裝也無。他繼續怒罵着，不光是罵女人，還罵女人那一家看不起他，罵他們當初要那麽多錢，罵嫁妝不交到他的手裏，罵今天手氣背，就是家裏有這個喪門星。在這一刻，他好像将自己這一生的不順與失敗都怪在了眼前這個女人身上，不顧一切地對她拳打腳踢着，甚至扯起她的頭發又給了她一巴掌。

一直到女人躺在地上連哭喊也微弱下來，他才憤憤不平般啐了口唾沫在地上，轉身就要進卧室繼續翻找，不過才走了一步，就又折返轉身，給了女人一腳後才罷休。

“媽的，早晚殺了你這個賤丨人！”他的怨氣仿佛比誰都重。

卧室被翻砸得宛若被入室搶劫，他卻還沒找到那藏起來的銀行卡和現金。但也許酒勁上來了，也許是徹底撒過火，他嘟嘟囔囔地往床上一躺，鼓着肚子就這麽睡了。

沒過幾秒，打雷似的鼾聲也響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