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3 追逐 如果有,關鍵一定在你身上
第53章 追逐 如果有,關鍵一定在你身上。……
月挂樹梢, 烏鴉低叫,天色已經完全暗了。
而宣宸是被硬生生痛醒的,哪怕他早就已經習慣了非人的折磨, 殘忍的蹂躏, 也無法忍住這股鑽心淩遲的痛苦。
他剛想掙紮,身後卻傳來一個沙啞的聲音, “別動。”
宣宸一怔, 是裴星悅。
這個時候,他才發現後背持續有溫熱的觸感傳來, 是裴星悅的雙掌按在他的大穴上,将溫暖卻又不容置疑的內力源源不斷地通過肌膚,經過四肢百穴, 貫通着奇經八脈, 也不斷沖刷着在經脈中躁動的蛛絲。
裴星悅在用內力安撫蛛王傀!
他看到地上放着兩只銀色的護腕和一條腰封, 是裴星悅拆下來的玄銀秘鐵!
這個認知讓宣宸全身的痛感好似被麻醉抹去, 內心被一腔熱液所占據, 酸得鼻腔直疼。
這傻小子也不怕自己走火入魔嗎?
不知過了多久, 也許蛛王傀吸飽了內力,終于安撫了下來, 疼痛退去。甚至因為裴星悅至熱至暖的內力, 一直為寒氣所傷的五髒六腑都像是浸泡在暖流中, 難得舒緩,宣宸的鼻尖出了汗。
“可以了。”他低聲道。
“嗯……”裴星悅慢慢撤了掌。
宣宸回頭,正要同他說話, 忽然後背一沉。
“星悅。”宣宸喚了一聲,卻沒聽到聲響,只有那只腦袋靠在他的肩頭, 鼻尖傳來輕省的呼吸……睡着了。
宣宸頓時哭笑不得,他側過身,将人輕輕地攬進自己的懷裏,擡手拂過裴星悅落在臉頰上的碎發,看着這人眉宇間浮現的一絲倦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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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不知現在是什麽時辰,但從白日到天黑,就算是合一境的強者,如此長時間的內力消耗怕也支撐不住。
也就這小子弄得自己精疲力竭,毫無保留。
宣宸內心柔軟得一塌糊塗,手指輕撫着青年的眉眼,竟不知道該拿他怎麽辦才好,唯有低下頭,唇親昵落在額頭,眉宇,再是……
“差不多了,小裴。”這個時候,宣渺走了進來,一眼就看到床上的宣宸正輕薄着懷中無知無覺的人。
“呃……”感受到那寒意刺骨的目光,宣渺欲蓋彌彰地擡起手,一把遮住眼睛,身體機械地跟着一轉,腳跟挪動,準備打哪兒來回哪兒去。
然後,她被叫住了。
“回來。”這聲音比平時還要冷上十倍。
啧,宣渺內心嘆息,完了。
“弟弟啊,我真沒看清。”她無力道。
“無妨。”宣宸說着,托着裴星悅的頸項小心地放平在床上,一直到觸碰柔軟的枕頭才抽出了手,動作可謂是極盡溫柔,看得宣渺咋舌不已。
他下了床,回頭看了陷入沉睡的裴星悅一眼,然後朝宣渺擡了擡下巴,示意去外殿說。
宣渺跟了出去,撺掇道:“你倆都這樣親密了,以後幹脆同住算了,免得你半夜發作,還得把我從床上拎起來。”
宣宸沒搭理她的話,只是在桌邊坐下,倒了一杯茶,“說說那些蜘蛛。”
妖道用屍泥封住的蜘蛛卵,一遇空氣就會破卵而出,全向體內有蛛王傀的宣宸圍去,甚至引發了蛛王傀的躁動反噬他,此事非同小可,他必然要弄清楚。
宣渺面露愁容,“這比較難解釋。”
“我問,你答。”
“行。”
“是什麽蛛?”
宣渺嘆氣,搖頭,“還沒查出來,不過既然知道是古月國的特産,找到這種蜘蛛的出處和習性應該不難。我已經去信了師門,送了他們幾只蜘蛛,他們對此應該非常感興趣。”
宣宸點點頭,倒也不意外,“這些蜘蛛究竟是活物,還是死物。”
以屍泥封印,一般活物都活不了。
宣渺肯定回答:“難講,我剖開了幾只蜘蛛,裏面的內髒早就腐爛,甚至空了,根本不是存活的狀态。但是……”
她從随身的荷包裏取出一個鐵管,放在桌上。
宣宸眼神一擡,“在動。”
“這已經是被我剖開的蜘蛛,原本都不會動了,但是湊近你之後,卻又好像活過來。”
這未免有些驚悚,宣宸皺了皺眉,“妖道拿此作為丹胚。”
“對,龍煞軍服用的就是以這種蜘蛛煉制的丹藥,弄得人不人,鬼不鬼,五感蛻化,神志會逐漸轉為混沌,但是他們的傷口愈合能力,造血能力,骨骼強度卻大幅度提升,只要不是擊中要害,身體支離破碎,都不會輕易死去,就像這些被剖開的蜘蛛一樣。”
龍煞軍死傷最嚴重的時候,便是圍剿天上宮和東臨軍跟至臻境強者一同伏擊昭王的那兩次,絕世高手一出手便是挫骨揚灰,不給龍煞軍修複的機會。
宣宸沉吟道:“但非伍和陸拾,包括龍煞軍中的幾名校尉并沒有如此明顯的特征。”
“因為他們還沒有來得及服用。”
宣宸一皺,“沒有?”
宣渺點頭,“我猜的,但應該錯不了,這些蜘蛛所有的器官都已經腐敗,不可能再孕育下一代,蟲卵是有定數的,就這麽多。我猜測每個藥人只能服用一次,其餘的丹藥都是為這一次做準備,提前改變藥人的體質,形成活死人的特征,才能讓人熬過最終的蛻變。”
非伍和陸拾雖然在三年前就被抓入了天上宮,但是作為藥人的時間只有一年。宣宸組建龍煞軍,選中了他倆帶了出來,同樣的,那些還保持着清醒頭腦的龍煞軍校尉也是這般境遇。
“龍煞軍每年都有熬不過陷入瘋狂的人,他們的履歷,你應該比我清楚,做藥人的時間越早,就越容易失控。”
宣宸沉默着,因為他知道宣渺說得都對,靜湖下地牢裏關押的龍煞軍,一旦發作,基本上是熬不下的,只能眼睜睜地等到不得不挫骨揚灰的那一刻。
那種感覺很糟糕,所以他問:“還有解藥嗎?”
龍煞軍中的每個人能堅持到現在,心中都有牽挂,就像宣宸有裴星悅,覃婆的兒子有母親……
這個問題太沉重了,宣渺沒法回答,卻又不能不回答。
“如果有,關鍵一定在你身上。”
宣宸目光一閃,落在那鐵管上。
宣渺道:“你有沒有發現龍煞軍只聽你的話?”
明明昭王武功盡廢,沒有用上任何控制手段,但他只要一個眼神,一個意動,龍煞軍卻仿佛如臂使指一般,精确地領會他的想法,無論是再危險,再艱難的任務,都前仆後繼,悍不畏死。
這顯然不僅僅因為是宣宸将他們從暗無天日的天上宮中帶出來而心生感激,更是蜘蛛追逐他的特性。
或許,當年他向先皇提議組建龍煞軍,妖道不僅不阻止甚至還贊同的原因。
“龍煞軍的屍體碎塊都在冰窖裏。”宣宸道。
宣渺明白他的意思,“我會仔細查看的,凡有蛛絲馬跡,必不放過。另外,你讓大理寺準備死囚,我想按照天上宮裏搜出來的記錄,重新煉制這些丹藥作驗證。”
*
裴星悅睡了沒多久就醒來了,燈火明亮,一旁的昭王正在看信。
“宣宸,什麽時辰了。”
“戌時三刻。”宣宸放下信,走了過去,“感覺如何?”
“有點累,內力空了。”裴星悅起身,看了看宣宸的神色,似乎與平常無二,“你呢?”
“托裴少俠的福,好得很。”宣渺一直撺掇着兩人住一塊兒,并非沒有根據。
雖然裴星悅的內力不如不悟的雄厚,但炙熱灼燙,對畏寒凍傷的宣宸來說再合适沒有了,昭王殿下不想承認,那種被溫暖的感覺讓人癡迷。
手指忽然被包裹在手掌中,只見裴星悅眉眼彎起,笑道:“總算不涼了,我特地多輸送了一些,就想把你捂得暖烘烘的。”
這話顯然比情話要命,直接掐住了宣宸的心尖。
他看着燈光下青年俊秀的眉眼,勉強才将視線從那薄薄的唇上移開,輕斥了一句,“也不怕損傷功力。”
“這有什麽,大不了我費點時間再練回來。”護腕和腰帶擱在了床頭,裴星悅拿過來,一一戴回去,“說來黃鳥這功法就怕內力暴漲太快,經脈逆行,如今有你吸收倒不用擔心我會走火入魔了,簡直是一舉兩得,以後就這麽辦吧。”
裴少俠生性樂觀,萬事随心,但宣宸顯然不能沒這麽沒心沒肺,他忍不住諷刺道:“走火入魔是不會了,但我體內的邪物胃口卻會越養越大,裴少俠就不擔心當你滿足不了我的時候,會被吸幹嗎?”
見鬼的一舉兩得,這明明就是在飲鸩止渴。
裴星悅穿好外裳,攏起頭發,梳好馬尾,走到宣宸面前,目光明亮卻堅定看着他的眼睛說:“反正我也絕不可能眼睜睜地看着你出事。”
宣宸心中嗆酸,無可奈何,“這就是邪物最可怕的地方。”
死不可怕,卻要拖着身邊最親近人一起墜入深淵。
“陝州來急報了。”他偏過頭說。
“怎麽了?”
宣宸把方才看的信遞給他。
裴星悅一看,眉頭頓時皺起,“水匪?”
“本王前些日子才下令要回銀糧,這就被聚集而來的水賊給劫持了,如今所有的護送隊伍全軍覆滅,銀糧卻不知所蹤,做的幹淨利落。”
宋成書說這批銀糧要不回來,裴星悅還不太信,畢竟昭王的威懾在這裏,誰動了就意味着滿門抄斬,沒想到還真的沒了。
水匪,強盜,本就是亡命之徒,昭王有本事就去剿匪,反正跟朝廷沒關系。
可是誰信呢?
“看來這不是普通水匪,有人假扮的,莫不是承安公的人?”裴星悅一下子就想清楚了前因後果。
宣宸贊許地看了他一眼。
兩個尚書被斬殺,查抄了府邸,又派出去了欽差前往陝州,陝西節度使再想要也不敢收下這批銀糧,甚至為了不擔責,還要好好地把它送出陝州境地。
而這一次的殺雞儆猴,也讓各方蠢蠢欲動的手腳收了收,畢竟錢財再多,沒命花也是枉然。
除了那志在必得之人!
畢竟過了這個機會,皇帝可就再難繞開昭王,找到如此大筆的財富了。
“所以說不愧為在朝為官二十年,從寒門一路做到尚書令的人啊!”宋成書給的一份證據剛剛正好。
裴星悅問:“那銀糧還追得回來嗎?”
“你知道流向哪兒了嗎?”
裴星悅搖頭。
“陝州,恩縣。”
裴星悅思索着:“這地方有點熟悉。”
“最先暴亂的地方,也是如今起義軍的大本營。”
裴星悅震驚道:“怎麽會去那裏?”
“是啊,為什麽去那兒呢?”宣宸陰冷冷地笑起來。
裴星悅默然,他想不明白明明皇帝也曾飽受妖道禍害,如今卻倒頭來與虎謀皮,傷害自己的子民。
雖然他也能猜出是為了改變傀儡現狀,只是,脫離了昭王掌控,難道皇帝就能執掌天下了?
突然,宣宸問:“你待會兒是不是還得去見宋明哲。”
裴星悅一愣,但算算時辰,離約定的時間的确差不多了,于是點點頭。
“那就去吧,我讓竈房準備了吃食,你一并帶去。”
這是不是太善解人意了些?裴星悅心下詫異。
見他臉上露出狐疑之色,宣宸不緩不急道:“再過不久,他們也該去陝州,那個地方很危險。”
宋明哲這些纨绔完全是當人質去的,裴星悅想到起義軍裏說不定還有妖道的人,他就有站不住了,“我這就去。”
當裴星悅的身影一消失,宣宸便喚道:“來人。”
“王爺。”陸拾在門口等候。
“進宮。”
“是。”
*
當夜,上千名黑甲龍煞軍帶着惡鬼面具,手執冷刀,兇神惡煞地碾過街道,黑壓壓的令人光看一眼都心生膽寒。
“這麽晚了,是誰家倒黴了?”
“不知道,看這陣勢,怕又得滅門喽。”
“啊呀,還看啥,快散了散了,跟咱們小老百姓沒關系。”
……
龍煞軍沉默地開拔到宮門前,守衛連攔都不敢攔一下,低頭就打開了大門。
伴随着宮人驚慌失措的聲音,禦林軍緊張的腳步聲随之傳來,匆忙拱衛在皇帝的寝宮外。
然而這根本無法阻止龍煞軍逼近,他們除了握着兵器後退以外,竟什麽都不敢做。
“砰!”一聲,寝殿大門直接被陸拾一腳踹開,昭王嘴角噙着惡劣的笑,猶如閑庭漫步般邁進門檻,這姿态要說他現在謀權篡位都沒法反駁,事實上,也差不多了。
禦林軍統領橫刀在皇帝面前,緊張地手心冒汗,他實在不明白,好端端的昭王又發什麽瘋。
唯有穿着明黃睡袍,抱着寵妃戰戰兢兢的皇帝心下惶恐,抓住統領的手臂猶如救命稻草,“快去請太後,請國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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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句話簡介:兩個人的故事,三個人的名字。
立意:橫濱這麽小,世界這麽大,該走出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