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 、不會
24、不會
正是上下班的高峰期,梁熙趕到何培霖所說的地方時已經是晚上七點。
大樓的保全工作做得很嚴密,沒有通行證她根本進不去,她拿捏不準何培霖是不是回來了,一條短信來回删減了幾遍,終于發了出去,內容很簡短:我到了。
良久,何培霖沒有回複,不知道是沒留意到短信還是故意晾着她,不過不管是哪種理由,梁熙都只能是等。她不知道,此時何培霖就在路口的另一邊,車窗半開着,只握着手機靜靜地看着她。
梁熙今天穿了件紅色的雙排扣呢子大衣,堆高的毛領襯得她的臉更小……何培霖想起的卻是第一次在機場見到她的時候,也是這樣一身紅,盡管還有些稚氣,卻已經耀眼得讓人移不開目光。
晚上的風很大,梁熙怕冷,搓着手在門口踱來踱去。驀地,一輛黑色的房車停在她面前,她聽到開門的聲音,下意識地後退了一步,眼眸緊緊盯住眼前的動靜。膠着了一會兒,終于聽到裏頭的人說:“上車。”那樣低沉又不容拒絕的聲音,是何培霖。
梁熙心裏突突的跳,猶豫了一下,還是拉開門坐上了車。
一上車就被人摟了去,她吓得驚呼一聲,卻聽到身邊的人在她耳邊淺淺地笑:“怎麽?怕我吃了你?”他的手沒有松開,反而在她腰上來回地撫摸着。
何培霖興許還喝了酒,帶着調情的氣息讓梁熙渾身顫粟,漲紅着臉要掙開他。
車裏的光線暗淡,模糊了何培霖的表情,他放開她,嘲諷地勾了勾唇,摁下通話鍵吩咐:“開車。”
司機并沒有問去哪裏,似乎早得了他的指示,利索地開着車穿梭在暗夜流光的夜色裏。
兩人處在狹小的空間裏,安靜得可怕。
梁熙手指揪着黑色的襯裙,根本不敢看何培霖,嘴張嘴合,想說點什麽,最後都沒有開口。
她來的時候抱着豁出去的心态,不管他想怎麽樣,都行。可是真到了這一刻她才知道抛卻尊嚴有多艱難,尤其是在他的面前。
可她還有退路嗎?沒有,身後一步就是懸崖。她死無所謂,反正已經死過一次,可是她還有父親,還有弟弟……
不知道何培霖要帶她去哪裏,路上他再沒有說一句話,只是單手支着車窗往外看,镌刻般的側臉有些冷,與方才刻意的調情截然不同,通身帶着拒人于千裏之外的冷漠,梁熙忽然覺得很悲哀,怎麽她和他就走到了今天這一步?她總想着好聚好散,偏偏求而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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車子又拐了好幾個彎,漸漸到了梁熙熟悉的地段,是梁楓學校附近的腐敗街,這是梁楓起的名字。她來看他的時候,他總是帶她來這裏,美其名曰改善生活。其實東西也不是頂好,只不過價錢合宜,而且氣氛熱熱鬧鬧的,是學生的最愛。
司機把車停在一個恰到好處的地方,有遮蔽物掩飾着,不會很打眼,視野卻開闊。
不用問何培霖為什麽,梁熙已經知道他的用意。
車窗對着的不遠處,是設在路口的一家小餐廳,裝修雖然一般,可是客人很多,時不時的看見三三兩兩的男女進出。再往裏看去,梁楓也在那裏,不過不是客人。
他穿着侍應的衣服來回奔走,點單,收拾,上菜,一刻也沒有停過。
梁熙的眼眶瞬間模糊了,只是咬着唇逼迫自己不要失控。
就算是在不算寬裕的小時候,梁楓都沒有吃過什麽苦,後來梁旭東發跡,妻子早逝,他更是将一雙兒女當寶貝似的護着寵着,哪裏知道什麽叫做生活艱難?直到梁旭東出事,他們一下子從天上雲變成了地底泥,比拍電視劇還傳奇,頃刻間嘗遍世間冷暖。
可梁熙還以為自己把所有的壓力攬下就能将弟弟護得好好的,可那些照片,還有今天看到的一切卻不是那麽一回事。
何培霖轉身看着她,淡淡地笑了:“是不是覺得自己這個當姐姐的很失敗?”
梁熙愕然地擡眼與他對視,只覺得他的笑容比雪還冷,她努力地想分辨他的意圖,可她總是看不清他的心,反而自己被他吃得透透的,他知道哪裏是她的死穴。
一針見血。
“別人忙着學習忙着揮霍青春,他卻開始學着賺錢了。”何培霖頓了頓,漸漸地逼近她,用指尖抹掉她眼角的淚,低聲說,“那麽驚訝?那你肯定也不知道,他連高三的寒暑假都在打工,就在他同學家裏開的店裏。”
梁熙睜大眼睛,想起之前給梁楓打電話時吵雜的聲音,一切都有了解釋。怪不得他不要她給的生活費,還說參加了學校的助學計劃,還能申請獎學金,她早該想到的,早就該知道的。
“那……是誰打了他?”梁熙暗啞着聲音說。
這個時候,她不會再天真的以為,弟弟真的只是因為打球而受傷,要不然當時不會一直規避她的追問。
何培霖笑了,點點她的唇說:“不急,等會兒你就知道了。”
他沒有騙她,果然就是一會兒,就有幾個兇神惡煞的人走進店裏鬧事,把梁楓圍得嚴實,有些客人吓得跑了出來,這時梁熙已經看不清裏面發生什麽事了。
她驚得臉色蒼白,伸手就要拉開車門,卻被另一只手用力摁住,何培霖嘲諷地睨着她:“想救他?就憑你?姐弟倆都是死倔的脾氣,知不知道有些人惹不起的?”
梁熙急煞了眼,大聲說:“我當然知道!我就不該惹你,不該……唔……”
何培霖的吻來得又兇又急,也不顧什麽技巧,只是重重的吮狠狠地咬,把她還未說完的話都堵了回去,又很快放開她,冷冷地說:“那你現在就下車!”嘴角還帶着幾絲血跡,不知道是他的還是她的,總之妖冶惑人。
梁熙還沒喘過氣來,就聽見對面哐當一聲,回頭看去,那家店有一扇落地窗被砸碎,裏面早就沒什麽客人,就連路上走過的人也退避三分。
她壓抑了許久的情緒終于決堤,哽咽地抓着他的衣服哀求:“救救他,求你了,救救他……”
何培霖卻不為所動,呼吸是熱的,眼神卻是冷的,很顯然,他生氣了。
梁熙不知道該怎麽辦,拼命地想,以前他生氣的時候她是怎麽做的?
一雙纖細的手爬上他襯衣的衣襟,她伸出舌在他唇邊輕輕地舔吻着讨好着,是他們分開的這一年多來,她第一次在清醒的時候主動靠近他。
何培霖覺得諷刺,可許是應酬裏喝了酒,又或者是本能反應,身心比大腦更快一步,單手就把梁熙抱坐在自己的大腿上,另一只手摁下車內的通話鍵:“阿恒,你去擺平那些人。”
很快的梁熙就聽到駕駛座車門開合的聲音,一個高高瘦瘦的男子繞過車子往那家店走去,步履穩健,像受過訓練的軍人。
這個人,應該不是普通的司機而已。
何培霖卻沒有給梁熙思考的時間,修長的手指已經解開她的大衣伸進襯裙裏頭,沿着絲綢般光滑的肌膚緩緩往上輕撫慢揉着。
“你要做什麽?”掌心的熱力讓梁熙渾身顫抖,下意識就要推開他。
“我想做什麽你還不知道?”何培霖喘了口氣,身體慵懶地往後靠着,笑得惡劣:“還是……你想過河拆橋?梁熙,我耐性很有限,你只有一次機會。”
此時此刻,他倨傲得如同主宰她命運的君王,要人生便生,死便死。
梁熙再一次看出窗外,那個叫阿恒的,只是站在門口,不知用了什麽手段,輕而易舉就化解了一場鬧劇。
他的确有能力主宰着她的。
梁熙僵硬的身體漸漸軟了下來,何培霖還是笑:“你該慶幸,我對你的身體還有興趣。”他的手掌在她分開的大腿上拍了拍,卻沒有動作。
她驚駭地看着他,只因了解他的意思,屈辱地抖着身體說:“不要在這裏,回……回去再……”後面的話,已羞于出口。
路的另一邊,人潮如海,半開的車窗,不時見到有人經過。
這裏,怎麽可以?
何培霖忽然變得面無表情,冷冷地推開她:“下車。”
梁熙沒有得到選擇的機會。
她揪緊的手放開,依然坐在他的腿上,垂死掙紮般慢慢褪下大衣,裸着的肩頭一沾了空氣立馬縮了縮。
何培霖猛地把她壓到自己身上,同時,車窗也倏地關上,将裏外隔成一道屏障。
越是看她那樣悲哀的樣子越想虐她,也沒有花時間脫她的襯裙,直接一扯就撕壞了。
可梁熙卻覺得,撕開的不只是她的衣服,還有她的尊嚴,她的心。
他是故意的,讓她認識到和他作對的後果,不管在生意上還是情感上,他從來都不是大度的人,不允許別人逆他。那次他們為了點小事吵架,她賭氣回了老家,後來他接她回京,他們看起來是和好了,可他斷了她所有的經濟來源,給她安排了司機,從此一舉一動都逃不過他的眼底。
他的占有欲很可怕,要的是絕對掌控。
何培霖輕松就解開她胸衣的扣子,兩團像小白兔般的綿軟躍彈出來,他滿意地笑了笑,俯身含住一邊紅纓,手指不忘寵捏着另一邊的,嘴裏含糊着說:“親愛的,放松一些,好好享受。”
他一路吻上去,最後,封住了她的唇。
漸漸的,他沒了耐心,分開她的腿,重重的頂進了她的身體。
這樣坐立的體位太深切,仿佛要貫穿她似的,她攫住他的肩膀張唇想叫,又忽然死死咬唇忍下那種被穿刺的痛,纖細的脖子高昂着,像引頸的天鵝。
“叫出來也沒關系,他們……聽不到,也看不到的。”何培霖嘆了一聲,享受地捧着她的臀動作起來,神色戲谑地說:“夾得這麽緊……是因為在這裏做的緣故?”
梁熙的臉已經沒有血色,眼睛很痛,想要流淚,卻流不出來,只是定定地看着他。
他還是衣冠楚楚,而她,毫無遮掩地暴露在他面前,在大庭廣衆下低賤地迎合着他的需要。
她披着大衣蜷在一邊,看着他夾着煙,吩咐阿恒回來。
待車子重新發動的時候,腐敗街已經徹底地安靜了。
原來已經過了這麽久,那他應該盡興了吧?弟弟應該安全了吧?
仿佛看穿了她的心思,何培霖似笑非笑地說:“放心,你剛才伺候得我很舒服,我自然不會食言。”
因他貶低的話,梁熙身體一動,也只是一動,很快又安靜下來,要不是還會呼吸,身體還有起伏,還真像沒有生氣一樣。
何培霖微微側開身,不再去看她,抽着煙說:“有個人看上了你那寶貝弟弟系上的女同學,似乎不樂意,他就想學人家英雄救美,也不掂量着自己有多少斤兩,惹着的是道上的人,那人還未發話,自有底下的人替他收拾他。”他頓了頓,又說,“阿恒會處理好,只要你弟弟識相些,別再惹事。”
梁熙眼睛眨了眨,還是沒有說話。
車子很快回到公寓,他用外套把她裹得嚴嚴緊緊的,抱着她直接坐電梯到了頂樓,這一層只有他一戶人。
何培霖驀地靠近梁熙,在她耳邊呵氣:“親愛的,我的手抱着你沒空呢,你來摁密碼吧。”說着還用手指在她腰上捏了捏。
梁熙垂眸:“你放我下來。”
他颠了颠,輕松地笑:“你确定站得穩?”
她臉色一變,終于開口,啞着嗓音說:“密碼是什麽?”
他反問道:“你不記得了?”
梁熙顫抖着冰涼的指尖,一個數字,一個數字地摁下去。
0277201314。
門咔嚓一下,開了。
曾經甜似蜜的寓意,如今充滿諷刺。
他似乎在車裏玩得不夠盡興,替她擦洗的時候又在浴室裏做了一遍。
雲雨收歇時已然天亮。
何培霖在衣帽間出來,一身黑色西裝,還打了領帶,穿得很正式。
他往床邊看了一眼,梁熙依然背對着他蜷在被子裏,只露出半個腦袋,小小的一團讓他想起小時候養過的小貓兒。
他想了想,在抽屜裏拿出早就準備好的兩張卡,放在桌上:“去跟姓陳的把工作辭了,有空就去學學做菜或者做下SPA,我對每天因為工作累得眼發黑的女人沒胃口。”
“何培霖!”這話讓一直安靜的梁熙猛地坐起來,可是腰酸腿軟的又很快倒下去,只能恨恨地瞪着他。
何培霖也不惱,還饒有興致地在床前的沙發上坐下來:“我說吧,我聽着呢。”
她控制着自己的情緒:“我已經任你為所欲為了,你還想怎麽樣?”
他收斂了笑意,面無表情地說:“是麽?真的任我為所欲為,那就聽我說的,辭了工作,乖乖呆着家裏等我回來。”
“你當我是什麽?滕養的寵物?情婦?”梁熙激動地開口,“你別忘了,你是有未婚妻的!”
“随你怎麽想。不過……你父親是這周五開庭吧?”何培霖只是諷刺地看着她,“請個律師容易,只是要找個能打掉官司的律師卻不簡單,還得找證據翻案,只有三天了,也許就是這三天,你父親能減判個幾年。護着你寶貝弟弟的人我也能随時抽回來。對了,差點忘了提醒你,那個市政規劃的案子,也是這周就要開展民意調查了,我說了,你只有一次機會,你只需要告訴我,答應還是不答應。”
剛才還像戰士一樣傲然的梁熙,被他說的每一句話壓倒在塵埃裏。
他卻沒有放過她,冷冷地逼問:“梁熙,沉默代表什麽?難道沒人教過你怎麽回答別人的問題?”
“我知道了,我今天就去辭職。”
何培霖到停車場的時候,阿恒已經在那裏等着了。
他開車來到他跟前,下車開好車門,何培霖剛探頭想坐進去,忽的想起什麽,吩咐說:“阿恒,別的人我不管,但是梁楓得幫我好好護着。”
阿恒一頓,很快就說:“好的。”
“我知道你有難處,我會先跟那邊說一聲,你只管聽我的。”
阿恒依然只有服從的兩個字:“好的。”
上車的時候,何培霖先打了電話給景衍:“還得麻煩你一件事。”
何培霖把事情和景衍說了一遍,那邊沉默了一下,才說:“我知道了。”
“這件事有些麻煩,先謝謝你了。”
“朋友一場,不需要說這些,說起來,梁熙也是曉沐的朋友,理應要幫。”
景衍的話,從來一言九鼎,在京城無人不給面子,他的确可以放心。
接着他再打了兩通電話,是關于梁旭東那樁案子的,仔仔細細地吩咐了一路,很快到了機場。他要出差去瑞士,有一個大項目,得他親自去談。
一夜沒睡,他上機的時候已經倦了,卻睡不着。
飛機起飛淩空,廣袤的天地,如同他手中的世界,要什麽有什麽。
可他的心裏卻是空空的,他翻出一個款式已經陳舊的手機,開機,點開存儲短信的那一欄。
——我要吃皮蛋瘦肉粥!
——我跟你說,我、生、氣、了
——好嘛,都聽你的行了不?別惱我……
——培霖,你什麽時候回來啊,我想你了啊
他緊緊地捏着屏幕,仿佛要把裏面的每一個字揉碎。
最後,屏幕跳出對話框“确定要全部删除信息?”
他眼睛一閉,摁了确定。
從現在起,那些甜蜜不會再有,他也……不再需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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