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 【005】

第05章 【005】

從洛水鎮到縣城，開車半小時路程。

這是個縣級市，地方熱鬧，晚上七點，街頭正是人多的時候。新城區的商場修得高大，門口的空地處全都是小孩子的游玩場所，一下車，沈幼安瞧見大門口的卡丁車。

蘇霧注意到她的目光：“想玩？”

沈幼安連忙搖頭：“我都多大了，這都是小孩子玩的。”

蘇霧偏頭看了眼女孩，低頭，不動聲色地笑了下。

“走吧。”她領着沈幼安朝裏去。

要買的東西很多，沈幼安穿的用的，上上下下四層樓逛完，沈幼安手裏多了好些個袋子。

兩個人的商場之旅最終停在了一家兒童手表專賣店門口。

沈幼安站在門口仰頭瞧了好幾遍：“蘇姐姐，你要逛這裏嗎？”

蘇霧颔首。

沈幼安跟在身後。

銷售走上前：“兩位看點什麽？給家裏的小孩買手表嗎？”

蘇霧點點頭。

銷售又說：“那可是找對店了。你有想要的型號嗎？如果沒有的話，可以給我講講孩子的基本情況，我這邊能給你推薦。現在的型號比較多，功能也比較多，具體看你們想要哪個方面的。”

“小孩上幾年級？平時喜歡聽故事嗎？”

蘇霧側頭問：“你喜歡聽故事嗎？”

沈幼安：“啊？”

她兩眼一茫然：“我？還……還好吧。”

“蘇姐姐，你這是要給家裏的小孩帶禮物嗎？”沈幼安問。

蘇霧：“也不算。”

蘇霧：“你喜歡什麽顏色？”

沈幼安：“我？我看看呢。”

沈幼安湊到銷售推薦的幾款産品前，來來回回打量好幾遍，指了指其中一個：“這個淡藍色的好看，款式也簡單，沒那麽花裏胡哨，就是不知道你家小孩喜不喜歡這個顏色。”

蘇霧走近，看了眼：“麻煩給我拿這個藍色的。”

沈幼安瞪大眼：“蘇姐姐，就這麽定了？你不再挑挑？我覺得要是挑給小朋友的話，可能顏色多一點會好些。”

蘇霧：“你不是覺得淡藍色好看嗎？”

沈幼安這時候還沒徹底明白過來。

直到付完款，手表從包裝盒裏拆開，蘇霧讓她伸出腕子比比大小，順勢把表戴在她的手腕上。

沈幼安：“……”

沈幼安不敢置信：“給我的？”

蘇霧：“我家沒有別的小孩。”

沈幼安依舊覺得不可思議：“不是——蘇姐姐——這是兒童手表？！”

她！風華正茂！一把年紀！

哪裏能戴這種東西！

蘇霧面不改色：“你現在需要一個聯絡工具，買手機需要辦電話卡，但你又沒有合适的身份。”

沈幼安一噎：“那、那也不能用兒童手表啊……”

蘇霧：“暫時的。”

蘇霧：“在送你回沈家之前，我需要保證你的安全。有個工具用來聯絡比較方便。”

沈幼安嘟嘟嘴：“那好吧。”

蘇霧瞧她一臉不樂意的樣子：“其實也沒有那麽違和。”

沈幼安低頭一看，藍色的手表戴在她腕上，運動風的款式，的确沒有那麽奇怪。

她正品着，好不容易看順眼一些，路過的小女孩在用電話給媽媽聯系，定睛一瞧，一模一樣的同款。

沈幼安：“……”

蘇霧說：“權宜之計。”

沈幼安癟癟嘴，調理了半天，坐上車就開始研究手表的功能。

“現在的時代進步太快了。”沈幼安有點暈頭轉向了，“就這麽一個兒童手表，怎麽還有這麽多功能？”

蘇霧：“你只需要撥打電話就可以了，當然，如果你有其他想要使用的通訊軟件，也可以下載，其他app也是，只是需要跟我說一聲。”

沈幼安：“為什麽？”

蘇霧：“家長擁有一票否決權。”

沈幼安：“……”她恨兒童手表，現在的小孩真慘！

沈幼安搞鼓半天，只下了一個扣扣。

久違地用一陽指在小小的屏幕上戳着輸入自己的賬號後，試了三次，才把密碼試出來。

成功的那一刻，沈幼安忍不住發出一聲小小的驚呼。

閉目養神的蘇霧睜開眼問：“出什麽事了？”

沈幼安：“沒什麽沒什麽，就是突然發現，設置密碼時無腦一點也不是什麽壞事。”

剛剛是她高估了過去的自己。

太過複雜的密碼根本不适合她。

剛登錄上，系統卡頓住，緩了好久，沈幼安才看見消息一條一條彈出來。

有十年前的，也有中間斷斷續續發來的。

有些聯系人的賬號已經注銷，好友都删除掉。

點進空間裏，年少不知事發的說說和動态，全都印證着那些年她鮮活的活着。和朋友路過店鋪名奇怪的商店會拍照吐槽，遇到不喜歡的老師也會偷偷罵上兩句，買到喜歡吃的零食恨不得給全世界分享。

她曾經畫過的一切也在空間裏留下記錄。

豪言壯志在留言板裏寫下要考上京美大學，要成為畫家的言語也停在那裏。

她的姐姐應當也猜出了她的賬號，在許多的對話框裏，不曾見面的網友詢問她的下落，都是她的姐姐回複，說妹妹已經離開。

果然還是她的密碼太好猜了。

十年。

沈幼安當年就在貼吧裏是個小有名氣的畫師，要說是空間紅人也不為過。不少人都加她的好友，甚至這兩年還有大海撈金，從多年前的貼吧裏翻出她的作品，問她願不願意合作的。

也不知道沈懷瑾是抱着什麽樣的心情，一遍又一遍，用她的賬號去傳達訃告。

沈幼安盯着小小的手表屏幕，一時有些失了神。

“嗞——嗞——”

腕上傳來強烈的震動感，沈幼安順着消息提示點開，是扣扣收到的新消息。

笨蛋老姐：你是誰？

沈幼安吓了一跳，後背往後猛靠，第一反應就是退出登錄，轉頭跟蘇霧求助：“蘇姐姐，怎麽辦？”

蘇霧：“嗯？”

沈幼安吞吞口水：“我姐——我姐好像發現我上號了。”

蘇霧：“所以？”

沈幼安：“我還沒做好準備呢！我不知道怎麽跟她解釋！”

要是她突然在消息對話框裏跟沈懷瑾說，姐姐，我是你妹妹啊，我又活過來了！沈懷瑾不打電話報警才怪。只有瘋子才會相信這種事吧！仔細一想，蘇霧能夠馬上接受這件事，好像也有點不正常。

不過誰又能夠不正常過她自己呢？

一想到現在面臨的情況，沈幼安頭都大了。

蘇霧沉吟片刻，講：“如果你想現在跟她解釋，我可以幫你打電話過去。”

沈幼安連連搖頭：“不要不要。”

“我還是……還是先回去再說吧。”她心裏沒底，很不安，也許真的看到沈懷瑾和媽媽後會好一些。

蘇霧：“好，聽你的。”

沈幼安低着頭：“蘇姐姐，你不害怕嗎？”

蘇霧看女孩的神情就知道她現在在想些什麽。

“沈幼安。”蘇霧拉過她的手，讓自己的指尖搭在她的脈搏上。冰涼的指尖觸上來，沈幼安的肌膚本能地一陣戰栗。“對于在乎你的人來說，你還活着這件事，是最不叫人害怕的事。”

“所以你不用擔心，你的脈搏跳躍穩健，你現在正活着，好好地活着。”

沈幼安的心口軟了一片，乖乖說：“謝謝你蘇姐姐。”

蘇霧收回手：“所以，如果你想現在就告訴沈懷瑾，也沒關系。”

沈幼安搖搖頭：“這麽大的事，我還是見面告訴她比較好。”

不過——

蘇霧剛剛那句話是什麽意思呢？

她也是在乎自己的人之一嗎？

可她跟蘇霧不熟，的确不熟。對她而言，蘇霧只是姐姐的朋友，偶爾會來家裏，她們會打照面，會一起玩，卻從來都不是朋友。不會在一起聊天，說些貼己話，也不會單獨出去玩。蘇霧只會在姐姐在的時候才出現。這個人很冷，單獨聊天也不怎麽會回她消息。

是因為蘇霧是姐姐的朋友，所以才在乎她吧？

“蘇姐姐，你什麽時候學會把脈的？”沈幼安有點在意這個事。

蘇霧老神在在地說：“把脈？我不會。”

沈幼安瞪圓眼：“那你剛剛——”

蘇霧：“噢，長眼睛的人都看得出來。還是那句話，沈幼安，你活得很明顯。”

沈幼安眨眨眼，發現蘇霧身上也有一些小壞心眼。無傷大雅的小壞心眼。

她決定登上扣扣再跟姐姐聊幾句，提前鋪墊一下也是好的。哪曉得，再次登錄賬號失敗，系統提示密碼錯誤。

沈幼安：“……”

果然，她姐以為被盜號了。估摸着剛才馬不停蹄地就去修改了密碼。

*

沈懷瑾剛剛滑完雪，脫裝備的時候，聽到手機傳來上線提醒。她拿起一看，直覺不對。

發了一句‘你是誰’後，對方立刻下線。

擔心被盜號，沈懷瑾當即修改密碼，又查看登錄設備記錄。

中國溪城xxxx——

對于這排地址，沈懷瑾熟悉得不能再熟悉。

呼吸一滞，直覺想探究這其中的微妙時，又一看：登錄設備，V牌兒童手表X1型。

……

…………

沈懷瑾丢開手機，低着頭，沒摘手套的那只手捂住自己大半張臉。她苦笑一聲，以此嘲弄剛剛在自己腦海裏翻閃而過的猜測。搞半天，是哪家調皮搗蛋的崽子盜號盜到她這來了。

手機再次震動，這次有消息提醒的是微信。

「姐姐，媽媽近來常問你的消息，她很想你。這周你要回家嗎？」

沈懷瑾臉色一冷，她咬掉手套，兩只手快速回複。

「不回。」

「還有，不要叫我姐姐，那也不是我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