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2 十九歲和二十九歲
十九歲和二十九歲
年依回到宿舍,把牙齒裏裏外外刷得潔白光亮,可想起他剛從診室出來時的樣子,還是想哭,他從未在她跟前流露過一絲狼狽,即便他兩邊臉都不一樣大了。
那個年紀的她,還并不清楚那是怎樣一種情感。
高三年級統一補課,寒假無限推後,真正放假時,已經臨近農歷小年,年時川一直在東南部的沿海城市出差,臘月二十九,年依才算第二次見到他,她幾乎以為要自己一個人過除夕了,長這麽大她還從沒有一個人過過年。
年三十的下午他還在和英國的外包公司開電話會議,因為對方是不過春節的,直到正月初一,他才騰出時間來休閑,帶着她去年成柏家拜年。
年成柏居住在城南的舊宅,黃金地段,沒人拆得起,前些年他差人将房子院子都翻新了一遍,住得還算寬敞舒心,自年成霖去了以後,年家二叔就成了年家唯一的長輩,盡管大家并不親厚,可那依然是年節時小輩們的一個奔頭。
居家的年成柏看上去就是個随和的普通老頭,絲毫看不出在商場上殺伐決斷的痕跡,他為小輩們一一備了紅包,又将孩子們都留下打牌,宅子裏頓時顯得熱鬧起來。
他酷愛麻将,尤其享受摸牌的過程,家中沒有麻将機,全靠手動,說話的功夫也就碼好了牌,長輩一桌小輩一桌,擲了骰子便開局,餘下的人湊在一塊打撲克,難為年依做了好些年的年家人,人還認不齊,遠沒有年俏八面玲珑,她又不擅長棋牌類的一切游戲,總是炸胡,不一會兒就輸光了所有紙牌,小孩子們不玩兒錢的,用一副撲克牌當籌碼,但也不是完全不用給錢,最後各家的長輩之間會統一結算。
沒錢了,年依也不願意再玩,她不好賭,不像別人輸光了寧可抵押東西也要翻本贏回來,她下了桌,馬上有另外的人補上,她索性繞到年時川身後,拄着他兩頭的肩膀,看牌。
“我把你錢都輸光了。”她俯在他耳側小聲說,十分懊惱。
年時川摸來一張九筒,随意的打了出去,然後拉開牌面下方的小匣子,讓她放心,裏頭散着的一沓鈔票讓她睜大了眼,數學好的人果然打牌也是高手。
“誰往我凳子上放本書啊?”接替年依位置的男孩子吵吵嚷嚷。
按輩分那男孩還得叫年依一聲堂姐,年依看過去,他正舉着一本薄薄的靛藍色小冊子,“嗖”的一下就扔飛到旁邊的茶幾上,然後坐下接着打。
年依收回視線,嘀咕:“坐着書,坐着輸,怪不得我總是輸嘛……”
年時川輕笑,高聲問:“你們誰欺負我家小姑娘了?”
年依忙捂他的嘴:“算了啊,你還當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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孩子們面面相觑,年俏洗牌弄得稀裏嘩啦的,揚聲說:“叔,你可別肉麻了,年依多厲害,誰敢欺負她呀!”
這話聽着頗有些陰陽怪氣,她說她厲害,又不說明白到底哪兒厲害,是脾氣、學習,還是別的什麽,總歸不是打牌。
年時川聽了卻還挺高興,“再厲害還不是讓你們給算計去了?一會兒這錢我可不能給啊。”
年俏皺了下鼻子,不說話了,年依也笑笑,沒有計較。有他在的時候,無論什麽事情,只要待在他身後就好了,總歸他從不會讓她吃一點虧,就像現在這樣。
高中的最後一個寒假格外短暫,沒出元宵節就開了學,在這座校園最後的幾個月,繼超市的烤腸漲價到了一塊二毛錢一根之後,學校又做出了一個令所有人驚掉下巴的決定——男女浴池合二為一,改為單雙號洗浴制,空出來的一間浴池改成了特色食堂,主營砂鍋,米線,涼皮,炸串之類小食,用以緩解學校食堂菜色單一,學生們絞盡腦汁外出就餐的不良現象,目的是保障在校學生的飲食安全,這直接導致年依常常因為記錯了日子拎着小浴筐沖進男澡堂,而陣陣飄香的各色小吃則令她牛仔褲的扣子漸漸勒緊了肚皮。
正月十五的傍晚,家裏的司機将湯圓送去了學校,食堂也不是沒有,只不過食堂煮的都是五仁元宵,年依讨厭五仁,而且她是要吃湯圓的,紅豆沙餡尤其喜歡,花生其次。
她将滿滿兩只保溫桶的湯圓分給室友,年時川對待事情,要麽不做,做起來便面面俱到,他甚至連帶幾副碗筷都交代到了,室友們無不誇贊她家阿姨廚藝超群,她家小叔帥氣體貼。
徐曉萍還有鄒靜魏琳琳邊吃邊談論幾天後的摸底考試,魏琳琳說:“摸底考試沒意義,聽說和別的學校用的都不是一套題,那怎麽知道自己在全市是一個什麽水平?”
徐曉萍和鄒靜都是體育生,在學習方面一向沒有心得,年依說:“是啊,說是摸底,其實和月考沒有兩樣,實驗高中變态,分了文理就開啓月考模式,別的學校都是高三才有,平時小考不斷,我現在看着卷子都惡心。”
魏琳琳深表贊同:“可不是麽,那天我看見咱班唐琪也空着一摞卷子沒寫呢,她說寫不完,你看連好學生都做不完,老師們也就專撿上面的典型題講,這不是浪費紙麽。”
唐琪是班裏一名從沒掉出過前三名的女生,年依對她印象挺深,因為剛分班做自我介紹的時候,她曾說要做居裏夫人第二,後來屢次考試證明,她不僅化學十分出色,外語也及其有天賦,每每年依看成績單上她的分數,都說不清是什麽滋味。
從優等生到差等生的過度是什麽感覺,大概就是溫水煮青蛙。剛開始像體驗生活,感覺一切盡在自己掌握之中,過去取得的一些小成績給自己兜底,沒什麽可怕。漸漸的,患得患失,開始給自己重新定位,然後否定,再定位,再否定,循環往複。之後……是對自己已經認命的恐慌,最後,就成了現在她這樣,已經安于差等生的生活,習慣了在成績單末尾往上尋找自己的名字,比如逃課,甚至逃掉考試,也不再是不敢觸碰的規則線。
魏琳琳提議不如逃掉考試去自習室,還能看會書,其餘三人想了想,紛紛贊同。
真到了考試那天,卷子發下來,年依寫了個名字就交了上去,監考老師看了看她,輕聲嘆了口氣,給她放行。年依并不認得那位老師,離開考場,卻總是想起她離開時那位老師的神情,心裏有些不舒服,但很快,和曉萍她們幾個彙合以後,這種不舒服的感覺便抛之腦後了。
也不知是不是全市都在摸底考試的原因,高一高二的學生放假無處可去,各大自習室爆滿,魏琳琳本來也沒心思學習,拉着鄒靜去逛街,馬上西方情人節,她要給男友買巧克力,鄒靜也是逛街愛好者,兩人一拍即合。
早春的天氣難得無風,太陽也暖融融的,年依和曉萍索性散了大半天的步,消磨寶貴的時光,明知這樣不對,卻依然盲目逃避,得快活時且快活。學校後面不遠處被譽為三江市的黃金海岸,風景獨好,海面波光粼粼,綿長的海岸遍布金黃的小石子,海水将它們的棱角沖刷得渾圓可愛,并帶來一些類似海帶的墨綠色植物。
海邊的氣溫熱得慢冷得慢,年依在微涼鹹濕的海風裏,登錄了絕情光棍的Q、Q號,她覺得是時候了,于是點開了和Freedom-N的對話框。
絕情光棍:“在嗎?”
發完這條消息,她便将手機取消靜音,鈴聲調大,掐在手裏,和曉萍一同撿石頭,她說想選一些漂亮的卵石,回去裝飾花盆。
她用衣服下擺兜着撿來的石頭,沉甸甸的快要放不下的時候,手機“叮”的一聲,她松手,石頭“嘩啦”一聲散了一地,重新回歸海灘。
曉萍忙來挑揀,她卻走到一邊去,背着風,看手機,那上面寫着:“認識?”
年依潦草的将被北風吹亂的長發掖到耳後,回複:“不認識。”
這次他回複很快:“有事嗎?”
年依有種事先沒想好策略被帶跑節奏的感覺,半天也只能回複一句:“沒有。”
果然,他不再回複了,他不是個有閑情逸致在網上沖浪的人。
她也不敢再沒話找話,生怕他一個心煩将她這個“陌生人”直接删除掉,他絕對幹得出來。
估摸着學校已經考完試的時間,年依和曉萍捧着卵石滿載而歸,考試日沒有晚課,年依躺在宿舍的小床上,翻來覆去的看她和Freedom-N的對話,盡管只有那麽兩句廢話,卻讓她生出別樣的情緒,大概只是因為,這是他們之間,第一次以另外一種身份進行對話。
熄燈前她切回“年依要長大”的號碼,王一軒在約半個小時前給她發了Q、Q消息,問她睡了麽。
年依想,他可真是好脾氣,竟然還沒有拉黑她,想是這樣想,相處一場,還不至于老死不相往來,何況她理虧,于是回複道:“這就睡了,有事嗎?”
看吧,男男女女在網絡上,無非就是聊些睡沒睡之類沒營養的話題,而“有事嗎?”三個字,則能一下疏遠彼此的距離,以便終結話題,年依覺得自己又學了兩手。
王一軒也許是洗臉或是洗腳去了,他雖然是個大男生,睡前用于清潔花的時間卻比大部分女生都要多,隔了一會兒才回:“沒事,問問。”
她不再回複,曉萍問她:“不睡覺嗎?”
年依翻了個身,面朝外側,問曉萍:“我和王一軒分手,做得挺不好的,我大概是個渣女。”
曉萍抿了抿嘴唇:“你別這麽說自己,我知道你不是。”
這話兒趕得巧,剛好十點半,屋頂的白熾燈管準時熄滅,年依苦笑:“你說這話前是不是對燈發誓了?”
曉萍:“我對燈發誓我剛剛絕對沒有對燈發誓。”她在黑暗中沖着燈管比了三根手指。
年依哈哈一笑:“無聊。”
曉萍:“別多想了,嗯?”
年依:“嗯,睡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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