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 馴服怪物的第二十二天
第22章 馴服怪物的第二十二天
江愉迷迷糊糊醒來的時候, 他感覺自己臉頰貼着什麽東西,低涼的觸感,像某個妖異的體溫。
江愉覺得可能是他睡懵了, 不然為什麽睜開眼好像看見謝游站在他床邊?
但江愉保持着剛醒的姿勢眨眨眼, 眼前高大俊美的妖異并未消失。
頰邊的低涼觸感倒是在他睜眼前就沒有了, 江愉也不知道剛才貼着他臉的是什麽東西。
“你有事找我?”江愉揉着眼睛起床,殘留的朦胧困倦讓他打了個呵欠, “其實你可以叫醒我的。”
江愉邊去洗漱邊等着謝游跟他說事, 但直到江愉收拾好自己,小紙人把早餐都端過來了,他也沒聽見謝游開口跟他說什麽。
披散着一頭烏黑長發的妖異只是一語不發看着他,他的情緒內斂, 表情看起來是冷淡平靜的,卻莫名讓江愉覺得這份平靜下似乎存在某種暗湧。
螢火。
謝游垂眸凝視他, 他将眼前青年的一舉一動收入眼中,這時才後知後覺注意到這抹已經侵入他世界的鮮活色彩。
人類的生命不過百年,就算是個有點耀眼的人類,這份光芒也只是轉瞬即逝的螢火而已,謝游之前是這樣看待他。
螢火蟲的生命很短暫,它們點亮的微光在黑夜中或許美麗,但對整片黑夜來說不值一提, 且轉瞬即逝。
等到火光熄滅, 黑夜會重歸于一片寂靜深黑, 什麽痕跡都不會留下。
所以這個人類最後也不會在他這裏留下痕跡。
謝游是這麽想的。
但他現在才發現,這點螢火不只是具備微弱光芒,而是攜帶着鮮活明亮的色彩,它突然出現, 在他的世界裏悄無聲息塗抹屬于它的顏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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即使它熄滅了,塗抹上去的顏色也已經是難以褪色的印記。
“你怎麽了?”從昨天就奇奇怪怪的,江愉托着臉看他,“昨天你就這樣,今天還沒好嗎?”
江愉隐隐察覺到謝游此時內斂着的煩躁和不愉快,雖然他也想不出有什麽事能讓對方這樣,但想了想昨天的情形,他把手伸過去。
“那給你握住……?”江愉伸的是左手,右手要用來吃早餐。
謝游沒動,他沒去觸碰江愉,也沒說話,只是和來時一樣靜默離開。
江愉不明所以,眨了眨眼就沒心沒肺地開始吃早餐。
沒辦法,這個妖異偶爾就是會陰晴不定,這次哄不好也不能怪他,他努力過了!
但江愉沒想到從這一天開始,他和謝游之間好像進入到一種莫名其妙的冷戰狀态。
江愉很迷惑,因為他都不知道這冷戰從何而起,只感覺謝游仿佛有意避開他,就算見到了也不跟他進行任何對話,下一秒就會極冷淡地撕開空間裂隙離開。
每七天的約定倒是還保持着,不過謝游給他補充心髒能源的時候不會做任何其餘的事,完全是公事公辦的模式。
又一天晚上,江愉趴在床上用手指戳戳圈着他手腕的影觸:“你的本體是怎麽了,為什麽突然鬧脾氣,還鬧這麽久……他好難哄哦。”
聚合的影觸晃了晃它的小尖刺,又把尖銳部分收回去再靠近輕蹭青年的手心,像在哄他。
站在枕頭上的渡鴉也低下腦袋,用彎彎的鳥喙蹭他手指,和影觸的表達差不多。
分身比本體乖多了,江愉心想着。
渡鴉和影觸無法回答他的問題,它們遵從本體最根本的意志,所以也不明白什麽是鬧脾氣。
謝游出門在外繼續他計劃內的收割,戰鬥剛剛結束,妖異的血液飛濺了點到他臉上,那滴血珠順着臉頰滑落,沾血的面容讓那雙幽黑的鳳眸顯得更加冰冷。
謝游随意擦去這點污漬,走到已經失去抵抗能力的巨大妖異面前,使用吞噬能力。
像奇美拉一般形體扭曲的妖異連掙紮的機會都沒有,瞬間被吞噬殆盡。
感受到了力量的實質增長,謝游抿着嘴角,鳳眸微垂,側臉依舊略略繃緊,無聲透露出些許不快。
連日的心情都是這樣,不愉快,甚至有幾分惱怒,但卻無法平息也無從發洩。
在意識到自己想挽留一個人類的時候,謝游并不會為這份頓悟感到喜悅。
或者說,他不會為這份頓悟産生任何正向情緒。
他的第一反應,只有幾乎出自本能的抗拒。
他唯一渴求的事物,應該只有更為強大的力量,自誕生起就是如此,在他實現野心的道路上也從來不需要另一個人。
這個世界上的種種龐大事物往往都會孕育出“靈”,比如巍峨群山與壯闊河流,又比如因世間萬千願望而凝聚誕生的九尾貓。
只不過人類對它們的稱呼是妖異。
那麽這個世界上最不可忽視的龐然大物是什麽?
在謝游眼中,是這個世界本身,即這個星球本身。
由這個世界孕育出的靈,大概可以稱作世界意志,謝游能覺察到它的存在。
因此謝游的目标從來都很清晰,他會通過吞噬同類與汲取世間惡念,讓自己變得越來越強大,直至最後他的獠牙能企及世界意志。
他會将它吞噬,取而代之。
他将成為新的世界意志,星球會成為他的方舟,人類在這艘方舟上是無關緊要的。
可他想挽留一個人類。
這意味着什麽,謝游無法回避,是他對這個人類确實産生了一種能夠稱之為喜歡的情感。
不止是幾分吸引,是喜歡。
謝游不久前仍認為這幾分吸引并不重要,分身會被引誘過去也無所謂,他知道自己在做什麽。
這點吸引絕不會讓他變成十年後那副為了一個人類神魂颠倒的模樣。
只是現在,謝游不得不承認自己出現了一些失誤。
但喜歡一個人類,甚至,愛上一個人類,對惡念集合體而言都不是好事。
喜歡和愛是絕對正向的情感,他如果選擇喜歡一個人類,或許也就等同于選擇放棄得到更強大的力量。
他對這個人類的那一點點喜歡能與獲得強大力量相提并論嗎?
理性思考,謝游很容易得出答案。
他應該将萌芽掐滅,在它尚且脆弱的時候。
就在這段讓江愉摸不着頭腦的奇怪冷戰中,他到了開學的日子。
去學校之前,江愉本來想道別一下,但也沒找到機會。
想想算了,七天內還得見,倒也不需要特意告別。
寒假結束就是大三第二學期,江愉循着記憶去到A大的宿舍樓,7棟606,他的宿舍地址。
A大是一所綜合大學,當前世界對“綜合大學”的定義和江愉原來世界的不太一樣,它在這裏指的是既有普通學科又有異能系學科的大學。
江愉是以普通科學生的身份入學,他學的是藝術類,但因為入學那天報道來得晚,同班同學在的那棟宿舍樓已經分配完了,他就被分配到另一棟宿舍樓。
這棟宿舍樓裏住的都是異能科的學生,江愉一個學藝術的在這裏邊可以說是相當鶴立雞群裏。
他住宿舍的時間其實不算多,更多是住在他自己校外那套房子裏,離學校也就十分鐘車程。
不過開學第一天還是先住宿舍吧。
江愉來到606房,推開宿舍門,兩個正在裏邊開黑打游戲的男生聽見動靜齊刷刷看過來一眼,然後他們就愣了愣。
其中一個不确定地開口:“……江愉?”
等江愉點頭,周敘白“媽耶”了一聲,像照X光一樣上下打量他幾回:“你長成這樣,之前那副打扮難不成是為了擋桃花?”
江愉的臉在周敘白眼裏是有點漂亮過頭了,以前他的發型很擋眼睛,人又孤僻不說話,看起來就陰郁感滿滿,讓人完全不想接近。
但現在那張完全是第一眼美人的臉顯露出來,他眉眼清冷又秾麗,偏偏目光是溫和的,相結合起來便有種令人難以抗拒的矛盾美感。
江愉沒法解釋以前的事,只能微笑一下蒙混過關。
他不笑還好,一笑周敘白就又媽耶了一聲:“還好咱們宿舍都是鋼鐵直男,不然你就罪大惡極了我跟你說。”
隔壁的于聞推了推眼鏡:“讓咱們脫單率降低應該也挺罪大惡極。”
這不可勁拉高學校妹子的審美麽,會讓他們日子很難過的。
兩人都只是在笑鬧打趣,江愉聽得出來他們沒有惡意,但等最後那名舍友出現,江愉就明顯感覺對方對他有些敵意。
“別的宿舍樓還沒有空位嗎?”陳宇皺着眉頭看他。
周敘白對他翻了個白眼:“差不多得了,你這話說幾年了都,人家住這裏怎麽了你了?”
雖然他和江愉這幾年是塑料舍友,但也沒有老想着趕人家走的想法。
“別理他。”周敘白對江愉說,“有的人會個異能就把自己當天龍人了,不知道哪裏來的超絕優越感。”
周敘白知道陳宇對江愉有意見完全是因為他看不上普通科的學生,覺得自己在異能科高人一等。
原來是這樣,江愉若有所思,聽明白了那份敵意的來由。
江愉是溫和派,心髒不允許他有過分激烈的情緒,所以他平時總是脾氣很好,但他沒打算慣着一個對他有莫名敵意的人。
江愉捏捏衣服口袋裏的兔子玩偶,兔子玩偶得到能自由活動的指令後當即飄了出來。
“嘻~”兔子玩偶用黑洞洞的眼睛盯着剛才用不良語氣跟江愉說話的男生,“畫個圈圈詛咒你。”
是诙諧語句,但在兔子玩偶怪異的語調下,聽起來便顯得滲人了起來。
它原本想說的是“殺了你”,可它被江愉捧在手裏溫聲教導過,不能随便對人用攻擊性那麽強的句子。
它有好好聽話。
“異能造物?!”陳宇臉色不太好,感覺自己被耍了,“既然你會異能,之前為什麽從來不說?”
感覺對方的腦回路異于常人,江愉也不想跟他溝通,只回了句:“我好像沒有告訴你的義務。”
陳宇略微惱羞成怒,但他又還頗為忌憚眼前那只兔子玩偶,直覺有點危險。
他不敢再招惹,只能閉上嘴灰溜溜去幹自己的事。
宿舍裏相安無事幾天,直到異能科上實踐課,幾個舍友從課堂上帶回一盆長得很奇異的花。
這盆花被用玻璃罩嚴實罩着,它的花瓣是半透明質地,上邊有波點似的磷光,它的根莖和花瓣都在罩子裏舒展搖曳。
明明沒有風卻在動。
這次課堂要求他們寫觀察日記,這朵花是一種常見妖異,基本沒有攻擊性,唯一的危害只有它的花粉會致人短期失憶,不過玻璃罩足以将之完全阻隔。
江愉也在宿舍裏完成課堂作業,今天的作業是一張素描,對象不限,他便幹脆畫那朵被裝在玻璃罐裏的花。
江愉畫得很快,畫完他便低頭審視自己的這張素描,看形狀、比例以及光影有沒有什麽不對的地方。
周敘白很無聊地觀察這朵花,這種妖異笨笨的,幾乎沒什麽自我意識,看着一點都不刺激。
就在他這麽想的時候,玻璃罩下的奇異花朵突然體積膨脹,一下子将容器撐滿,愣是從內部推動了整個玻璃罐子。
“砰——!”玻璃容器摔得四分五裂。
聲音讓江愉馬上擡眼看過去,但這時已經晚了,大量散出的花粉充斥整個宿舍房間,讓屋內四人齊齊倒下。
江愉一失去意識,跟随着他的影觸便從影子裏鑽出來圈住了他的腰,不讓他倒在地上。
先讓江愉靠在椅子上,影觸随即自發去尋找本體。
謝游比以往任何時候都更頻繁進行收割吞噬,見到影觸來找他,他不用想也知道是跟江愉有關,而他現在不想見那個人類。
但影觸表現出前所未有的躁動,它們看起來相當着急,一直發出嘶嘶聲。
謝游冷冷看着它們,對峙數秒,他心煩意亂地閉了閉眼,還是進行了一次信息同步。
片刻後,謝游撕開空間裂隙來到江愉的宿舍。
謝游将昏迷靠在椅子上的青年攬腰抱起,看都沒看房間裏其他倒在地上的人類一眼,再次弄出一道空間裂隙離開。
江愉被安置在他常住的那間客房裏,大約經過兩個小時,他的眼皮動了動,悠悠轉醒。
睜眼醒來,江愉首先感受到的是極度的迷茫,他的頭腦一片空白,不知道現在這個地方是哪裏,也想不太起其他事情,唯一記得比較清楚的好像只有他自己的名字。
江愉本能想尋找有熟悉感的事物,他下意識把手伸進衣服口袋,在裏邊拎出一只兔子玩偶。
兔子玩偶剛随江愉一起恢複意識,那些花粉對它沒什麽用,但江愉昏迷也會讓它失去行動能力。
謝游是在這時進來看他的,見他醒了,謝游便面無表情轉身離開。
江愉能在兔子玩偶身上感受到與自身緊密的聯系,而對剛進來又走了的謝游,他也有種熟悉感。
“我好像很多事情都不記得了……”江愉迷茫地對兔子玩偶說。
兔子玩偶動了動耳朵,它仿佛終于想到某個經典橋段,超大聲說:“失憶!是失憶!”
江愉:“……”
他也知道自己是失憶了。
“你知道我和剛才那個人是什麽關系嗎?”江愉詢問它,“我感覺對他很熟悉,但是記不起來了。”
兔子玩偶歪了歪頭,開始朗誦:“山無棱!天地合!乃敢與君絕!”
江愉每七天必須和謝游見一次面,不能不見,兔子玩偶基于此給出的答案。
江愉:“?”
江愉堅強地試圖分析:“你的意思是,我和他是戀人?”
雖然江愉失憶,但他的智商沒降低,潛意識能在兔子玩偶說出剛才那段話的時候明白這是一首關于愛情的詩句。
兔子玩偶不明白戀人是什麽,于是它選擇用上網沖浪學會的萬能語句回答——
“啊對對對。”
江愉對此深深懷疑:“你說的是真的?”
兔子玩偶又超大聲:“中國人不騙中國人!”
江愉将信将疑,他感覺不太可信,但因為兔子玩偶和他的緊密聯系,他又難免信了點。
江愉決定自己觀察觀察,首先觀察這個房間,他在房間裏看到很多讓他有熟悉感的東西,比如畫具……即便沒有記憶,江愉也一眼就确定那是他的東西。
還有衣櫃裏的衣服也是他的,根據熟悉感和完全合适的尺碼基本可以判斷。
但江愉隐約記得他家不長這樣,他家應該在另一個地方,但這個房間又确實是他居住的,而且是有長期居住的痕跡。
結合種種,江愉只能得出一個相對邏輯自洽的解釋……
他似乎和剛才見到的那個妖異在同居。
難道……真的是戀人關系?
江愉糾結地走出房門,謝游剛出了房間卻在院子裏沒走,江愉很容易看到他。
視線觸及謝游那張臉的時候,江愉一下子便思緒湧動,這是一張完全符合他審美的臉,他的靈感立刻在翻湧。
只是看見臉就這麽有感覺……
所以,真的是戀人吧。
江愉最終相信了這件事,他看謝游冷冷淡淡站在那裏,他能感覺對方在不高興。
是因為他把他忘了嗎……
江愉猶豫了下,走近謝游身邊,他伸出手,指尖觸碰到對方溫涼的手心。
謝游的表情頓時捉摸不定,他垂眸看他。
“那個……”江愉絞盡腦汁,“雖然我失憶了,但我還是喜歡你,不會因為失憶就否認對你的感情。”
他在看見對方的臉時感受到的那種強烈沖擊力,江愉覺得自己以前一定是很喜歡他的。
謝游:“……”
這一瞬間,謝游臉上的冷漠表情仿佛出現裂痕,他幾乎以盯視獵物的眼神緊緊鎖定對他說出喜歡的人類,向來古井無瀾的黑眸中眸光清晰晃動。
江愉看一眼他的表情,牽着他的手搖了搖,小聲對他說:“別生氣了好嗎?我會盡快想起來的。”
謝游最終也沒甩開江愉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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內容标簽: 綜漫 穿越時空 婚戀 文野
搜索關鍵字:主角:麻生秋也,蘭堂(蘭波) ┃ 配角:魏爾倫,亂步,中也,太宰,森醫生,紅葉,夏目三花貓,澀澤美人,晶子 ┃ 其它:港口Mafia小職員
一句話簡介:兩個人的故事,三個人的名字。
立意:橫濱這麽小,世界這麽大,該走出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