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7 ：君心難測

第七十七章：君心難測

外面亮起了煙火，是北齊帝為慶賀阮莞兒有孕而命劉瑾準備的，煙花圍繞着荔園騰空而放，看得出來是花了不少心思的。

沈樂窈倚靠在江雲岫肩頭上，看着紗窗上映透出的煙火，只覺諷刺不已。

若北齊帝知道阮莞兒腹中懷的不是他親生骨肉，也不知會不會後悔當初做下這些讨她歡心的事。

待眼睫落下，斂回眸光才發現江雲岫不知何時竟盯她看了這麽久。

外面煙火綻放聲入耳，他卻好似全然聽不到，心思全在她身上。

“大人為何這樣看着我？”

空氣中散發着悶熱，沈樂窈身上只着一縷薄衫，就連衣襟口都是松散的。

她攏了攏薄衫，不由自主挨他更緊些，這樣好躲避掉他灼熱目光。

“等慕容淵和孟與卿回南燕，我得去晉中一趟，你想知道的事我得從晉中回來才能告知。”

江雲岫囑咐她。

沈樂窈這才明白，原來他這般盯着自個看，是因為不久便要離京。

“你自個去？”

沈樂窈不知為何，手指尖幾不可微蜷縮了下。

“你也想去？”

江雲岫卻眼色皎皎盯着她，還帶着絲戲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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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樂窈咬咬唇，卻是不說話了。

她想問笠陽會不會一同去。

若她沒猜錯，前世在晉中江雲岫應當與笠陽發生了關系，不然江雲岫不會任由他們倆人的事在人前發酵，直到後來與她成親。

“煙火滅了，宮宴也該散了。”

他看着懷裏蜷縮成一團的人兒，并不知道她在想些什麽。

“拿我衣裙來，我夠不着。”

沈樂窈沒想着下來，讓他伸手取了衣裙蓋到她身上。

她慢慢穿戴好，方從梅園離開。

外面的空氣夾雜着花香和方才夜空綻放的煙火味，沈樂窈聞着覺得鼻尖酸酸的，好像有眼淚要掉落下來。

重生以來，她從未覺得自個孤獨過，唯獨這個時候走在寂靜的宮道上，方覺有些孤零零的令她不自在。

“阿窈？”

又是這樣寂靜的夜色，熟悉的聲音從前邊傳來。

沈樂窈擡起頭，看到提着藥箱的蕭千帆，看他駐足的方向，想來是要往未央宮而去。

“蕭哥哥？”

“你這是要去給阮貴人安胎？”

沈樂窈問他。

蕭千帆見四下無人，緊忙朝她走來，倆人移步到宮牆角落說話。

“也不知是阮貴人為了争寵還是陛下執意寵幸，這些時日阮貴人與陛下的房事就沒斷過，阮貴人怕出事，讓我過去給她看看。”

沈樂窈臉色變了變，孕期還未過頭三個月，北齊帝便這般不顧阮莞兒腹中胎兒的生死，這可一點不像在乎她腹中皇嗣的樣子。

若說是阮莞兒使計争寵，沈樂窈是萬萬不信，不然她也不會冒險給李承硯生孩子。

思及此處，沈樂窈眼神抽動了下，忙問蕭千帆：“阮貴人懷有身孕至今，可都是你為她把脈安胎？”

“沒錯。”

蕭千帆不知她為何這般着急，只點頭應下。

既然如此，此時抽身是不可能的了，沈樂窈叮囑他：“蕭哥哥應當知道陛下與阮貴人再這麽下去，她腹中胎兒必然是保不住的了。”

“可君心難測，誰都不敢違抗聖上旨意，蕭哥哥須得選個合适的時機抽身才是。”

沈樂窈一番話說得蕭千帆後脊背發涼，若非是有她今夜提醒，他竟沒想到這一層上。

“我明白——”

好在蕭千帆并不是死讀醫書，腦子活泛靈光，他讀懂了沈樂窈話中深意。

“你趕緊出宮吧，我也得到未央宮去了。”

蕭千帆正正神色，沈樂窈點點頭，快步朝宮道盡頭走去。

見她身影消失在盡頭，蕭千帆方擡步離開。

卻不知隔着一道宮牆，竟有個身影從牆面上掠過，很快消失不見。

阮莞兒的胎目前還算安好，就是若北齊帝再與她同房，随時都會有滑胎的危險。

這段時日北齊帝時常出入未央宮，阮莞兒無法與李承硯見面，唯有讓雲莺悄悄給他傳消息。

今夜趁着宮宴，李承硯得知北齊帝頻繁與她同房的事，心不在焉了一整晚。

此時在回翊王府的路上，人也是魂不守舍的。

“殿下還是喝些茶醒酒吧，以免待會兒回到府上又醉得不省人事。”

沈言湘話裏帶着挖苦之意。

“你嫁進翊王府可蒙受的是皇家恩澤，別沾了皇室的光還整日擺出這副臭臉——”

李承硯心裏本就帶着氣，聽到沈言湘奚落的話怒氣從心口冒上來，他往日不屑于與沈言湘計較，可今夜不同，今夜是他最為沮喪的時候，這滿腔惱怒正無處發洩。

他湊上前雙眼猩紅，狠狠掐住沈言湘下颌：“身為本王的妃子，盡心盡力伺候本王是你的本分，聽明白了麽？！”

下颌疼痛得沈言湘睜不開眼，眼淚從她眼眶撲簌簌掉落下來，她害怕得用力點頭。

如此，李承硯方滿臉不屑松開手。

沈言湘縮到角落坐着，不敢再靠近他。

幾日後，慕容淵和孟與卿動身回南燕。

袁随野入京的目的已達成，也帶着袁家随行回西北。

巧合的是，在南燕使團回去後不久，阮莞兒在一個月圓之夜流産了。

那時北齊帝尚在她床帏之上，忙讓劉瑾去叫禦醫，阮莞兒吓得臉色慘白，人奄奄一息躺在榻上，幾乎要昏厥過去。

端妃聽聞此事，忙攜着敬妃淑妃等人過來照看，正見到北齊帝披着外袍坐在湘妃榻上，整個人垂頭喪氣的，精氣神也消散許多。

而內室裏，見伺候的宮女們端着盆進進出出，那盆裏盛着的都是血水，已經有禦醫在內室救治。

端妃叫來劉瑾，詢問他是怎麽一回事。

這種事劉瑾哪裏敢說，支支吾吾半天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北齊帝眼皮子動了動，這才有氣無力道：“都是朕的錯，若不是朕逼迫莞兒，她也不會弄成這樣。”

此話一出，幾位嫔妃的臉色皆變了變，吓得用絲帕掩唇。

唯有端妃開口道：“陛下也真是的，您就算是再寵愛阮貴人，這個時候怎麽就不忍忍呢？”

北齊帝突然擡臉，君威隐現于眉目間，吓得端妃不敢再說一句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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