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驚駭

第7章 第 7 章 驚駭

可是随着畫面的清楚,林歸宿瞳孔急速緊縮,氣勢駭人,垂在身側的手也過于用力緊握關節顯出青白色,

畫面中的蘇年正低着頭,面色慘白,唇角的殷紅刺眼極了,在他的不遠處,捕捉到着一個黑霧缭繞看不清臉的一角身影,氣息扭曲到了極點,宛如黑暗中的淤泥,散發着令人惡心的惡臭。

他聽不見他們在說什麽,但他能看出來

——他在威脅蘇年。

那高高在上的掌控戲谑,充滿惡意的目光,哪怕是洩露出的一絲氣息都讓讓人頭皮發麻,恐懼感襲遍全身。

對面的蘇年平靜的神情中帶着虛弱和痛苦。

林歸宿整個人像是被重重打了一拳,凝固成一座雕像,喉嚨像是被什麽緊緊掐着,發不出聲音,他猩紅的眼狠狠盯着看不清臉的黑霧男人,眼中殺意沸騰,幾乎要嘔出血來。

——所以,在他沒看見的地方,蘇年還是受到了傷害。

明明說好了會保護好他,可還是讓他受傷了。

他甚至不知道發生了什麽。

他甚至沒有絲毫察覺。

林歸宿眸色暗沉如墨,其他幾人見狀互相看了看,

“能全部還原出當時的場景畫面嗎?”

幾人互相看了看,面色為難,

“這個,确實還原不出來。”

就這麽一小塊還是他們所有人加班加點,眼睛都要看花了,加上高額的獎金,才一點點扒出來的,其實無論從哪裏看,監控器的損壞都很正常。

如果真的是人為……

——那他們無話可說,舉手認輸!

這明顯超出了他們的能力範圍,林歸宿也沒有為難幾人,看了眼被小心放置在臺子上被拆的七零八落的監控器,心往下沉了沉。

唇緊抿成了一條直線。

見微知著,足以說明控制蘇年背後勢力的強大。

林歸宿動了動手指,面色難看,幾人也不敢觸老板黴頭,過了好一會,林歸宿面色才好看了一些,“不用繼續拆解了,我會讓第一實驗室的人接手你們的工作。”

幾人面面相觑,

“是。”

從這裏回去後,林歸宿完全沒有睡意,他無法抑制心頭的焦灼和擔憂,緊迫的急切無力感吞噬着他,告訴他。

他想做點什麽。

他該做點什麽。

林歸宿緊緊握着拳,努力讓自己冷靜下來,可腦海中蘇年沁血的畫面揮之不去,攪動着他的心,五髒六腑都像被熬煎過,低頭看了眼時間,此刻已經淩晨一點多,這個時間點,他沒有理由過去。

如果悄悄過去,以蘇年的警惕性,一定會第一時間察覺。

也只會徒增懷疑。

外面的月光正高高懸挂在空中,林歸宿幹脆披上外套出去,依靠着欄杆,從這個角度,能看見蘇年的房間,此時房間緊閉,顯示主人已經休息。

房門始終安靜,但林歸宿焦灼的心好像被撫慰到。

……

另一個房間的蘇年同樣沒有睡着。

胸口的隐隐陣痛刺的他毫無睡意,蘇年在心裏激情罵罵咧咧着不當人的老板,系統幽幽出聲提醒,

【宿主,人設。】

“哦。”

蘇年蔫吧了。

他半倚着床,面色有些蒼白,口腔裏隐隐約約的血腥氣尚未散去,并不嚴重,只是讓他覺得不舒服,他看了眼時間,距離懲罰結束還有不到八個小時。

反正也睡不着,幹脆不睡了。

他坐起身來,打開燈,漱了漱口。

外面突然傳來敲門聲,蘇年愣了一下,開門,外面站着的正是林歸宿,屋內燈光暖黃昏暗,籠罩着蘇年。

在燈光照耀下林歸宿并未發現蘇年蒼白的臉色,他對着蘇年笑了一下,指了指燈,

“我看你房間的燈沒關。”

不知道為什麽,蘇年總覺得林歸宿此刻的眼神好像蘊藏着什麽濃重深厚的情緒,眸光暗沉,晦澀難辨,

——怎麽感覺林歸宿看起來不太對勁啊?

蘇年狐疑着又看了他兩眼,林歸宿始終笑吟吟的,但他越笑,就越讓人覺得這個笑好像夾雜了某種情感,深沉複雜,

他遲疑了兩秒,

林歸宿:“怎麽了?”

蘇年搖頭:“沒事,你進來吧。”他轉過身:“我剛剛做了個噩夢,被吓醒了。”

——騙人!

蘇年雙眼清明,看不出任何朦胧的睡意和放松。

看來蘇年和他一樣,都沒睡,可他是為了蘇年,那蘇年呢,又是因為什麽?

林歸宿将疑問藏在心底,随手拉過椅子坐下,蘇年給他接了一杯水,放在一旁的櫃子上,自己也接了一杯,捧着杯子好奇詢問,

“林先生呢,怎麽這麽晚了還沒休息?”

大半夜的來找他聊天。

難道是公司的企業文化?

或者人文關懷?

蘇年在心裏想着有的沒的,臉上絲毫沒有表現出來,林歸宿轉動着水杯,随意道:“我已經很少能睡一個完整的覺了,習慣了半夜散心。”

嗯?

這個他怎麽不知道?

資料上也沒有啊?

上一世也……上一世有沒有蘇年還真不知道。

蘇年難得鄭重起來,“失眠?”

他神情凝重:這不影響任務吧。

“……也算吧,”林歸宿道:“很多時候我休息一會,就會被夢驚醒,後面久久睡不着。”

“噩夢嗎?”蘇年這下真疑惑了,林歸宿卻搖頭,眼底浮現出一種虛幻空茫的柔軟來,輕聲否認,“不是噩夢。”

只要有蘇年的夢,都不是噩夢。

蘇年哦了一聲,弄不懂林歸宿的想法,

“去看過醫生嗎?醫生怎麽說?”

林歸宿指尖搭在杯口,“醫生說是思慮過剩,壓力太大,屬于心理問題,給我開了藥,吃了幾個療程還是沒有效果。”

那這樣看,林歸宿睡眠問題起碼已經有好長一段時間了,能将這份情報隐瞞的這麽好,還讓人絲毫看不出來。

只能說确實挺厲害的。

蘇年暗暗咋舌,但轉念一想,林歸宿有睡眠問題也是正常,畢竟那麽多人惦記着他的人和腦子,就今天他們面對襲擊從容不迫的架勢,都不知道之前已經解決過幾回了。

壓力太大睡不着,正常。

林歸宿揉着眉心,眉間現出一點疲态來,聲音也有些沙啞,含着溫柔縱容的笑音,“你呢,做了什麽噩夢?”

蘇年随口含糊了兩句,林歸宿也沒追問,以手支頤,目光黏在蘇年身上,眼神在燈光下流轉着柔和,換了個話題,

“我記得帝國應該有義務保護法和教育法,你小時候怎麽沒去尋去他們的幫助?”

林歸宿問的是蘇年僞造出來的資料。

蘇年想了想,幸虧當初僞造資料時将一切都做好了,他低聲說出自己這個身份應有的背景,漸漸的,他的聲音越來越低,

林歸宿半阖着眼,整個人放松下來,眉眼具是倦怠和疲意,燈光為他高挺的鼻梁和骨相絕佳的側臉打上陰影。

安安靜靜,好像睡着了。

蘇年愣了好半響,小小聲:“林先生……林歸宿?”

“林董?”

林歸宿沒反應,長長的睫毛一動不動,像一尊雕塑。

蘇年觀察了好半天,甚至湊近了觀察,他敏銳超凡的五感都在告訴他面前的人真的進入了睡眠狀态。

“真睡着了?”蘇年皺眉不解,“不是剛才還說自己睡眠障礙,睡不着嗎?”

而且在這睡着,對自己這麽信任?

蘇年不解,蘇年震驚。

胸口隐隐的悶痛襲來,蘇年沒忍住咳嗽了一聲,口腔裏的血腥氣讓他皺眉,沒時間疑惑林歸宿了,蘇年一邊在心裏罵着甩鍋老板,一邊進入洗手間,打開水龍頭漱了漱口。

擔心打擾到林歸宿,蘇年特意将水聲調小。

不過效果好像不是很大,還是将人吵醒了。

等蘇年出來後,就看見林歸宿罕見的一臉茫然迷蒙的神情,像是沒反應過來,睡眼惺忪,好像沒睡醒一樣,音調含含糊糊,

“我睡着了?”

蘇年點頭,指了指牆上的時間,“睡了二十分鐘左右,又做噩夢了嗎?”

林歸宿搖頭,

“沒有。”

“這次什麽夢都沒做。”

今天的夢裏只有一片祥和寧靜,沒有往日的痛苦和絕望。

如果不是他緊繃習慣了,聽見流水聲,林歸宿甚至懷疑自己會一直睡下去,自己日思夜想的人就在眼前,滿足和放松讓他松懈了往日的警惕。

他低頭看腕表時間,心裏悄悄松了口氣。

這麽短的時間,他應該沒有在蘇年面前說夢話,林歸宿無比了解自己,自己半夢半醒的狀态和呓語只會讓蘇年起疑。

這也讓林歸宿繃緊了神經,心頭警醒。

蘇年覺得林歸宿這樣的狀态不對,看來新武器圖紙帶來的各種威脅還是給他帶來了壓力,想說什麽,但林歸宿已經揉着眉心站起身來,

“我去洗手間先洗把臉。”

說着,人已經朝着洗手間走去,蘇年在外面隐約聽見洗手池傳來一陣水聲,等人出來後,額發有些濕漉漉的。

洗了把臉,林歸宿終于精神了點,他擦幹淨手,眉眼間的倦意消失,頗為興致沖沖,

“你還困嗎?”

蘇年掃了眼洗手間的位置,“不困了。”

“睡了一會,我也不困了,要去外面看看嗎?莊園的夜景很美哦。”林歸宿誘惑蘇年,試圖對他發出邀請,蘇年思忖了一會,

“可是都這麽晚了,你明天不用上班嗎?”

林歸宿:“我是老板,可以偶爾使用一下特權。”

哦,蘇年懂了。

萬惡的資本主義,萬惡的特權人士。

正好他也需要踩點這裏的地形,有林歸宿帶着自然是再好不過。雖然有點小傷,不是問題,能克服。

蘇年同意後,林歸宿肉眼可見的愉悅,

“外面溫度降低,有點冷,你可以帶一件外套。”

蘇年随手從衣櫃裏取出一件米色的風衣,兩人并肩離開了房間,莊園占地面積極大,現在是後半夜,并沒有什麽人。

只有高懸在夜空的月亮閃爍着清輝。

莊園占地面積極大,被打理的很幹淨,嫩綠色的青草青的仿佛能滴出水來,空氣清新,林歸宿向蘇年輕聲介紹着這裏,

“這裏以前是一座西式城堡,不過城堡的主人後來破産,就把這裏拍賣掉了,我接手之後,花了不少功夫從裏到外的翻新這裏。”

蘇年認真端詳着。

林歸宿指着不遠處高大的樹木,“那個,是我親手栽種的,還有不到一個月就能結果了,到時候你一起嘗嘗,味道很不錯。”

蘇年順着林歸宿指着的方向看去。

是一種很冷門的水果樹,口感一絕,但很難成活,而且果實的存儲時間短,只有短短兩天,成熟兩天後就會爛掉,因此市面上很少見到。

巧合的是蘇年上一世吃過幾次,那是他為數不多的愛好之一。

蘇年不由多看了幾眼:“好。”

初秋的夜微涼,涼風吹動了他們的額發,兩人風衣被夜風吹起,衣擺翻騰着,彼此影子拉長,并肩在一起,蘇年的聲音在夜風有些沉悶,

“林先生,我還是有些奇怪,那天在宴會上你為什麽會邀請我?”

林歸宿聲音緊跟着響起,

“可能是因為熟悉吧。”林歸宿轉頭看了蘇年一眼,像是在回憶,“不知道為什麽,看見你就有種熟悉的感覺,就想上前認識。”

蘇年擰眉。

“說不定是緣分呢!”林歸宿肯定點頭,“冥冥之中的指引,所以我覺得我應該上前認識一下你,不然我一定會後悔的。”

蘇年面無表情否定,“這是迷信。”

林歸宿笑了一聲,

“迷信就迷信吧,我們做生意的,或多或少都會迷信一點,更別提我最近運勢多危險了,迷信一下,給我自己一點心理上的鼓勵安慰也挺好。”

“而且你這麽打擊我,說不定我會傷心呢,”林歸宿含笑睨了蘇年一眼,“我還以為我們已經算朋友了。”

蘇年沉默,林歸宿:“難道我們還不是朋友?”

蘇年撩起眼皮頗為無語,

“算半個朋友。”

“半個也行。”林歸宿滿足地拍了拍蘇年肩膀,被蘇年嫌棄的撣了下去,林歸宿頗為傷心,“我還以為半個朋友能有個例外。”

蘇年想了一下,很是實誠,

“朋友沒有,老板有。”

他看向林歸宿,“我忘了你還有我老板這個身份了。”

“要不,再來一次?”

林歸宿:……

他有點懷疑蘇年在和他開玩笑。

又覺得可能是錯覺。

……不确定,再看看。

蘇年還等着林歸宿的反應呢,看他半天沒動靜,自我納悶:我的話不好笑嗎?怎麽一點反應也沒有。

一陣風吹來,落葉被裹挾着落下,洋洋灑灑,在月光下極為美麗,有一片楓葉晃晃悠悠停在了蘇年頭頂,林歸宿手疾眼快的咔嚓一聲,緊接着就對上蘇年疑惑的目光。

他咳嗽了一聲,“你頭頂上有東西,我來,我來拿。”

林歸宿伸出手,站在青年面前将楓葉輕輕取下,蘇年離他很近,是兩輩子都沒有這麽近的距離過,此時正乖巧的等着他将落葉拿下。

長長的睫毛打下一片陰影,側臉線條清晰,冰藍色的雙眼中滿滿都是自己的倒影。

他突然不敢動了,害怕打破連做夢都不敢想的場景,蘇年等了半天,眼前的林歸宿卻突然沒了動靜,疑惑不已,

“怎麽了?”

林歸宿恍如大夢初醒,将楓葉拿下,遞到他面前,

“這個。”

蘇年接過,捏着葉梗下意識在手裏轉了幾圈,而後随手被放到一旁,“天色不早了,我們該回去了。”

“走吧。”林歸宿道。

兩人并肩拉長的背影逐漸消失。

回到房間後,蘇年目送着林歸宿離開,等人離開後,斂眸先在房間和洗手間小心謹慎地四處探尋了一番。

什麽都沒翻到。

蘇年原先疑惑林歸宿是不是在試探他,現在看來,林歸宿應該确實只是單純的睡不着,想和他出去走走。

拐過拐角,林歸宿回頭看了眼蘇年的房間,手機亮了一下,他腳步不停的朝着房間而去,關上門,拿出手機,屏幕上是晦澀難辨的字符和數據。

林歸宿知道蘇年的本事,他不敢做小動作。

但也确實趁機做了點小動作。

他攔截了蘇年房間所有下水管道走向,并做了些改動。

林歸宿捏緊了手機,暗沉眸光中洩出沉重的期盼來,期待他的舉動能有所用處。

手機燈光熄滅,林歸宿将它放在一邊,小心翼翼将外套裏的東西拿出來放在書桌上,脫下外套挂起。

書桌上,一片火紅的楓葉正安靜的躺着。

一只手拿過它,過了好一會才放下,拉開抽屜,從裏面取出一本被珍藏的很好的書來,小心拿起楓葉,夾在書頁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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