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 危險

第9章 第 9 章 危險

林歸宿無聲喃喃:“是嗎?”

他不自覺的撚着手,指尖仿佛還殘留着血腥氣,在蘇年看過來之前調整好了神情和笑意,“今天辛苦你了,一會我讓財務給你發一筆獎金打到你卡上。”

蘇年眼底微亮,頗為矜持地點點頭。

畢竟跟誰過不去也不能跟錢過不去不是。

林歸宿眼底隐隐約約藏着憂心,叮囑他這幾天注意傷口,小心不要沾水,因為蘇年突然受傷,林歸宿特意給他放了一天的假,讓他一個人會莊園別墅休息休息。

還特意叮囑管家給蘇年多做一些有利于傷口恢複的食物。

直到夜幕降臨,林歸宿帶着些微的倦色從公司回歸,蘇年正百無聊賴地坐在客廳內。林歸宿還沒進門,就聽見他低沉上揚的聲音,

“蘇年,今晚星域廣場有活動,聽說挺熱鬧的,公司裏的很多人都去了,要不要去看看。”

管家站在一旁笑眯眯地看着兩人。

蘇年想了一下,林歸宿接着道,“我看過資料,你還是第一次來中央星呢,這種活動三年才有一次,很有意思,錯過了挺可惜的。”

雇主都這樣說了,蘇年只能同意,見他答應,林歸宿比他更開心一樣,眉眼間都帶着些許的輕快之意,

“那你換一下衣服,我們走。”

林歸宿說的沒錯,真的是非常熱鬧,明明已經入夜,這裏卻依舊燈火通明,無數火樹銀花在天上綻放,絢爛的色彩渲染着周圍的面孔,轉角的大屏幕播放着虛拟節目,路兩旁有賣各式各樣美食和特産,煙霧缭繞,煙火氣十足。

而且人流量很大,到處都是歡聲笑語,言笑晏晏。

林歸宿特意走在蘇年外側,護住他受傷的那只手不被碰到。

兩人行走在人群中,随着人流慢慢行走,夜風吹拂起蘇年高高束起的銀發,他神情平淡,漫天的煙火氣倒映不入冰藍的眼底,林歸宿穿着一身黑色大衣,沉穩冷肅,比蘇年略高一些,走在他身旁。

蘇年慣性地巡視一圈,一直跟在林歸宿身旁的那些保镖們今天沒有時刻跟着,而是散落在人群中,隐秘地保護他們。

“我跟他們說今天給他們放假,他們不同意。”林歸宿察覺到蘇年眼神,“尤其是今天剛發生過一次意外,他們更警惕了。”

“來,別想他們了,看看這個,”林歸宿眼底漾着笑,面龐在忽明忽暗的燈光下溫柔如水,他拿過攤子上的一只護腕遞給蘇年,

“你在訓練時常用的那只已經有些褪色了,這個你覺得怎麽樣?”

攤主竭力推薦,拍着胸脯信誓旦旦,

“你們放心用,要是覺得不合适來找我,包退。”

蘇年随手接過,看了一眼,上面繡着的青竹飒飒而立,看上去頗具風骨,倒是确實得了他幾分眼緣,始終關注着他反應的林歸宿立時反應過來,

“就這個了。”

又拿起其他的護腕看過去,“正好我的護腕也準備換了,你覺得哪個适合我?”

蘇年低頭,這時候攤子上又來了別人,攤主忙着招呼其他客人,只剩兩人還在低頭挑選,林歸宿始終拿不定注意,執着的讓蘇年幫他選一個,

蘇年詢問了林歸宿的喜好後,替他選了兩個,一個上面是一只沉穩的大白鯊,而另一個,上面則繡着卧在青竹下假寐黑豹,

“這兩個都挺适合的。”

林歸宿接過,打量了一眼,從蘇年手中拿過有着青竹和黑豹刺繡的護腕,“就這個吧,我更喜歡這個。”

接完了賬,兩人慢吞吞地走着,不時有人興沖沖的擦肩過他們,蘇年受了傷的手臂卻始終被他小心細致的保護的很好,

蘇年:“我的傷已經好很多了,你不用這麽擔心。”

林歸宿微微一笑,

“我不信。”

又不是神藥,哪有好的這麽快的,只不過是因為蘇年自己不當回事,林歸宿上一世也曾看見過很多次,即使是再重的傷,青年都不會露出強烈的痛苦之色。

甚至神情舉動都不會有絲毫變化。

蘇年還想動動胳膊讓雇主相信,誰知道人就跟猜到了一樣,溫柔威脅,“你動一下,就多休息一天。”

蘇年眨巴眼,林歸宿不疾不徐:“居家休息。”

得,你是老板,你說了算。

蘇年老實的不動了,林歸宿這個老板笑的無比貼心,“我幫你問過醫生,這種傷口起碼得三到五天,這三五天你就安心養傷。”

蘇年張着嘴想說什麽,林歸宿還以為蘇年想繼續逞強呢,斜斜看了他一眼,就聽見蘇年道:“那還有工資嗎?”

林歸宿略顯詫異,夜風下的青年好像并沒有覺得自己問的有哪裏不對,正凝視老板等着回話,林歸宿咳嗽了一聲,

“我還以為你會繼續堅持呢。”

蘇年又不傻,能不上班就有工資拿這好事,他為什麽要拒絕,“是什麽給了你這種錯誤的錯覺,”他理理被弄皺的袖口,“要不是為了錢,我幹嘛還要跳槽到你這裏。”

就算是在基地裏,也沒人敢對該屬于他的錢動什麽手腳。

當然,他也不需要操心這些事。

林歸宿沉吟半響後指着蘇年面無表情的臉:“因為從你的面相上看,你完全不是那種為錢折腰的人。”

不對,應該說更像是什麽欲.望都沒有的人偶。

林歸宿的心髒在狂跳。

上輩子——整整一輩子,他居然都不知道蘇年喜歡錢!需要錢!

蘇年每次都是冷冰冰的,渾身上下冰凍三尺,冷酷又無情,仿佛一個儀器精密的人形兵器,冷酷的來,冷酷的走,不多說一句廢話。

他曾經一度懷疑這是個機器人套了人皮。

還曾經懷疑過是不是有法外狂徒公司制造出了人形殺人機器,公司例會上一起納悶讨論這是誰家的科技産品,口風那麽緊,連他都不知道,暗暗找人調查了很久。

結果居然是真人。

林歸宿至今都記得自己當時的震驚,這種人形兵器最棘手,完全沒有自己的人格和思想,因此當林歸宿在得知蘇年的真正身份後痛苦萬分,他屢次想要救出蘇年,卻只能一次次的無功而返。

——直到蘇年死亡。

在那之前,蘇年從未表露出過自己的喜好和想法,他像一把被抹殺掉人格的刀,只剩下殺人護主的本能。

可是如今的蘇年還有着自己的想法,自己的愛好,林歸宿激動的胸腔情緒翻湧,他竭力忍着,聲音有點悶又有點欣慰,

“錢确實好,确實不錯,喜歡錢挺好的。”林歸宿加重肯定的語氣,鼓勵:“非常好。”

蘇年也點頭贊同林歸宿的說法,再次發問,“所以有嗎?”

林歸宿沉聲:“有!”

在欣慰的同時他還不忘記給那個基地記上一筆,

——肯定是之前那個不當人的周扒皮基地苛待了蘇年。

不然蘇年為什麽會這麽愛錢?

林歸宿在心裏狠狠地給基地記了一筆,心裏既喜悅又心疼,在心裏暗暗思考着有什麽辦法能合理又不讓蘇年懷疑的多給他些錢。

起碼不能讓人在受缺錢這種苦。

不就是錢嗎,只要能把蘇年拉回來,能讓蘇年開心,多少錢他都願意。

蘇年不知道林歸宿在心裏盤算什麽,反正有工資他就放心了,他雙手插兜,慢悠悠地跟老板一起公費參觀游玩。

保镖們不遠不近的綴着,即在最能立刻反應,也能不打擾他們。

不知道是誰的氣球不小心脫手了,飄飄蕩蕩的被風送到兩人中間,

蘇年條件反射的抓住繩,他歪着頭,稚氣可愛的黃鴨子在銀發青年臉邊晃啊晃,很是稚氣可愛,蘇年戳了一下,小黃鴨氣球被戳的跳了跳,街燈下柔和的燈光籠罩過來,軟和了冷冽的氣場,給他帶上了幾分屬于人的溫度。

林歸宿一擡頭,就看見這樣的場景,時間在放慢虛化,只剩下蘇年一個人的身影,被束起的銀發在夜風下拂動,一身黑色的大衣,他歪頭戳着氣球,冷漠的側臉在漫天煙花和街燈勾勒下多出了絲絲溫情。

一切都成了背景,聽不見,看不到,只有此刻的蘇年才是人間真實。

林歸宿目光怔怔,眼底發澀,胸腔巨大的空洞也因此被填補了絲絲縫縫,他癡癡看着這樣朦胧生動的場景忘記眨眼。

蘇年轉過頭,幾縷銀發被風吹到臉頰,幾次拂過他的臉,街燈下他舉起手裏的東西,

“老板,有氣球。”

林歸宿平靜卻手疾眼快的打開光腦拍下這一幕,然後在蘇年的目光下中逐漸放下光腦,眼神飄忽,假裝什麽都發生過,

蘇年牽着氣球聲音幽幽:“老板,我都看見了。”

林歸宿收起光腦挺直腰板,毫不心虛,資本家十足:“你拿那麽高的工資,哄哄老板開心又怎麽了?”

反正删是不可能删的。

感受着蘇年幽幽的事視線在手腕光腦處徘徊,他将手揣進口袋,保護光腦,轉移話題,“這個氣球還怪好看的,哪來的。”

小黃鴨給了林歸宿一個晃悠。

蘇年捏着氣球,實話實說,“自己跑來的。”

現在抓到了,再放了好像又不太好,林歸宿轉頭觀察了一圈,今天晚上這裏非常熱鬧,不止是氣球,還有賣纏繞着小燈泡的透明氣球的,滿大街有叫賣各式氣球的,也有游客像蘇年一樣拿在手裏玩的,熱熱鬧鬧,擠擠挨挨。

蘇年有點嫌棄這個氣球,太幼稚了,有點想給冤種老板。

不遠處有穿着天藍色背帶褲的小朋友跑過來,拽了拽蘇年的衣角,聲音軟乎乎,小短手指着小黃鴨,“哥哥,我的氣球。”

蘇年遞過去的手一頓,蹲下身子想将氣球遞過去,被拉住,小朋友迷茫的瞪大眼睛使勁仰着頭看,林歸宿高大的身子俯下來,籠罩着小朋友,簡直就像個張大嘴要吃人的怪獸,

小朋友慢慢長大了嘴,感受着怪物的靠近,大眼睛逐漸漫上眼淚,

“哇——”

巨大刺耳的尖利哭聲響徹在兩人耳邊,林歸宿渾身僵硬,蘇年無情道出現實,“老板,你把人家吓哭了。”

林歸宿一點都不尴尬的站起身,拿出老板的氣勢命令,“你哄。”

頓了一下,“加錢!”

蘇年為了錢很是聽話的哄了兩句,可惜小朋友完全不給面子,嚎啕大哭依舊,他垂頭喪氣,銀發發尾都落到地上了,“這個錢我放棄。”

實在賺不了。

兩人面面相觑,最後一起蹲在嗷嗷哭的小朋友面前哄人,直到林歸宿使用鈔能力買了不少好吃的好玩的,才終于将人給哄好。

等家長找過來時小朋友早就玩的忘了哭了。

兩人看着家長将小朋友領走,又看看被拉下的小黃鴨氣球,無辜的小黃鴨在夜風中晃晃悠悠,可可愛愛。

林歸宿雙手插兜,

“你拿着。”

蘇年有點嫌棄,林歸宿掃了他一眼,吐出兩個字:“加錢!”

蘇年緩慢的收回手。

這個錢他可以賺。

這場活動将會持續四天三夜,今天不過才是第一天,但林歸宿明天早上還有會議要開,因此并沒有玩的太晚。

蘇年捏着老板的小黃鴨氣球跟着一同回到了別墅。

看上去沉穩冷靜的老板還挺有童心的,将小黃鴨安置的很好,也不知道為什麽會對它關愛有加。

第二天蘇年的生物鐘剛醒,下了樓就看見老板不贊同的目光,這才想起昨天已經和老板說好了這幾天先養傷為主。

林歸宿一邊系領帶一邊說:“今天早上你在家休養,中午再跟我去公司。”

“對了,工資照付。”

看來昨天他詢問工資給老板留下了深刻印象。

蘇年滿意地點頭同意,等林歸宿走後,管家特意按照少爺的吩咐,讓廚房給蘇年炖了有利于傷口恢複的食療補品。

蘇年難得有一個不需要急匆匆吃早飯的時間。

下午,臨近下班時間,外面已經逐漸出現晚霞,仿佛潑灑而出的顏料濃淡合宜。

蘇年和林歸宿和往常一樣在公司內讨論今天晚上吃什麽,主要是林歸宿挑,蘇年選,外面傳來敲門聲,

李秘書帶着幾個身穿警服的人進來,

“林總,他們說有重要的事找您。”

蘇年擡頭看過去。

為首的是一個有着墨綠色瞳孔的男人,他穿着一身警服,身形看上去高大結實有力量,內斂卻爆發力十足,

在看見他的第一眼,蘇年就下意識的瞳孔緊縮,精神緊繃,

——這個男人激起了他久違的危機興奮感。

是個危險人物。

林歸宿站起身來,為首穿着警服的男人墨綠色的眼睛像鷹隼一樣,氣質冷硬。

他銳利地觀察四周,視線在蘇年身上停頓了兩秒,眼中有絲絲驚異。

明顯也感覺到了蘇年的實力。

視線停頓了一下,似乎對蘇年起了興趣,不過很快想起來這裏可不是他挑選好苗子的地方,可惜地掏出自己的警官證遞過去,

聲音和他的面孔一樣冷硬不近人情,

“林先生,這是我的證件,我姓衛,有些事情需要你配合調查。”

林歸宿接過證件打量了一下,又向眉眼銳利的男人随手遞回去,

“衛警官。”他倒是也不惱,平靜詢問:“請問有什麽事需要我進行配合?”

衛警官将證件收起,掏出一張照片來,緊盯着林歸宿,沉聲問詢,

“這個人你認識嗎?”

蘇年就站在林歸宿身旁,他看過去,照片上一個年級看上去不過三十多歲的男子倒在地上,瞳孔驚懼的大睜着,仿佛看見了什麽可怕的事情,面色青白。

但詭異的是地上卻沒有絲毫血跡。

就連男子的身上臉上也沒有任何血污痕跡。

這個死狀倒是不多見。

林歸宿想了半天都沒想出來這個人是誰,這樣看來,這人肯定不是他認識的人了,也不是他們公司那些熟悉的高管。

林歸宿搖搖頭,指尖捏着照片微微擰眉,“不認識。”

衛警官說:“這個人姓陳,陳立錢,三十六歲,在你們公司的人事部當助理,被發現在昨天死在家中。”

在說話時,衛警官鷹隼般的眼神直直盯着林歸宿,觀察着他的反應。

蘇年有些擰眉。

林歸宿卻不在意,他在腦海中回想着,

陳立錢……

林歸宿讓李秘書去調取檔案,不多時,人事部就将死者的檔案調取了出來,确實是他們公司的員工,一個普通的員工。

林歸宿雖然是公司的老板,但他并不是所有員工都認識,他只認識公司高層,還有經常會碰面的人,這人的工作場地也不是這棟樓,一年見不到一次,又是普通員工,林歸宿自然不會認識。

衛警官讓身後的同事們将資料拷貝一份,

林歸宿捏着照片,“他是中毒死的嗎?”

衛警官頭也沒擡,

“死因尚在查驗中,我們方便去死者的辦公地點看看嗎?”

“當然可以,”林歸宿讓李秘書将人帶過去,蘇年還在回想着讓他感覺危險的衛警官,“那個姓衛的,我怎麽從來沒看見過他?”

林歸宿打開電腦,找了一下,電腦上正在播報出着警方又破獲了一起犯罪情況,而為首不茍言笑被大肆贊嘆的冷面男人,就是那個姓衛的,

林歸宿雙腿交疊,手虛虛攏着搭在膝蓋上,坐姿頗為優雅,

“衛振衣,中央星總警察院的鵲起之星,喏,你看看,”他用手勻速的劃拉着新聞,從上到下拉不到底,全都是花團錦簇誇張至極的贊譽,

“這都是他的功勳記錄。”

果然,畫面上全都是不同的犯人,唯一相同的,就是走在最前面,永遠都是穿着板正氣質冷硬的衛振衣。

不過照片上并沒有衛振衣的容貌,模模糊糊只有一個利落的背影。

但只是背影也依舊散發着難以掩飾的強大氣場。

而且蘇年還注意到,這個人無論在什麽情況下看上去都永遠冷靜,哪怕是犯人挾持着人質歇斯底裏時,看不清臉的身形也像難以撼動的岳山。

這樣的人,往往意志力極強。

就在這時,外面傳來腳步聲,

他們讨論的人已經進來了,衛振衣餘光瞥見電腦上關于自己的新聞,一邊接過身後人遞過來的文件,咬開筆蓋在上面龍飛鳳舞的寫着什麽,一邊含含糊糊,

“兩位如果想知道什麽,可以直接問我,不用費功夫在網絡上找。”

他擡眼瞥了兩人一眼,筆聲沙沙,

“網絡上的新聞都是九分假一分真,假的多真的少,看多了對腦子不好。”

蘇年懷疑他和老板一起被面前這個人嘲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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