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 阿瑪不許兇

第8章 第八章 阿瑪不許兇

高氏一手拎着雕花精致的紅木食盒，一手牽着胤祎的手，低眉順眼地走進來。

高氏一看就是事先打扮過的，一身桃色旗裝卻不顯老氣，頭上簪着一只點翠流蘇簪子，一颦一笑仿佛都是故意設置好的。

反觀她牽着的胤祎，穿着皇子的常服，任由他牽着，見了人也沒有着急上前來，安安靜靜地任由高氏牽着。

“皇上，臣妾做了消暑的烏梅湯，近日炎熱，皇上喝了消消暑，還有皇上好一陣子沒過問胤祎的功課了，臣妾就想着帶他來給皇上彙報彙報近日的功課。”

她将食盒遞給魏珠，這才行禮，又拉着傻站的胤祎行禮問安，見胤祎呆站着，警告地瞪了他一眼，拉着他和自己一塊兒行禮。

這才剛擡起頭來呢，就愣在了當場，眼珠子瞪的老大。

這……桌上皇上牽着的不是二十四阿哥嗎？二十四阿哥怎麽會在這裏？難道陳氏也在這裏？

想完還下意識地左右瞥了幾眼。

确認人不在之後，暗暗松了口氣。

可轉念一想，陳氏不在，二十四阿哥怎麽會在，莫不是皇上親自帶過來的？

昨日抓周宴她未曾出席，難不成是在自己不知道的情況下，皇上親自抱過來的？

自己竟然消息遲鈍到這種地步！

胤祕抓着寫着自己名字的白紙，扯下一個小角就要往嘴裏塞，他想，這高氏他沒有見過，許是過來想着在汗阿瑪面前多露露臉，争取多幾分寵愛。

康熙低頭掰開他的小手，将紙片扯出來，低聲訓斥了他一聲，“不許吃。”

雖說是訓斥，眼神裏語氣裏盡是溫柔，絲毫沒看出來是訓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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康熙在高氏眼中就是一副威嚴的形象，對待皇子也是嚴肅板正，尤其是她每次來詢問胤祎的功課，都是一副眉頭緊皺的模樣，少有舒眉展笑的時候。

雖然她知道皇上寵愛二十四阿哥，卻沒成想竟然寵愛到了這種地步，還親自帶回乾清宮來養着。

除了當年的廢太子胤礽，她還不曾聽說過哪個皇子住過乾清宮。

難不成………

康熙将胤祕抱着，瞥了她一眼，才道，“烏梅湯就放禦案上吧。”

胤祕一聽烏梅湯，又興奮起來，咬着小手指咿咿呀呀地叫着。

小孩子喜歡吃的，胤祕也不例外，有了吃的就挪不開眼睛了，眼睛直直地盯着那桌上離自己不遠的食盒上。

康熙接下來也沒說什麽，殿內安靜的可怕，除了胤祕咿咿呀呀的叫聲什麽什麽聲音也沒有。

康熙将胤祕抱離禦案，走到了一旁的軟榻上坐下，還貼心地拿了兩個軟枕給他玩兒。

拍了拍身上的龍袍，這才坐下，招呼呆在一旁的胤祎過來，“胤祎書背的可熟了？”

高氏在一旁笑着将胤祎這帶娃子微微扯過來，道，“熟，可熟了，皇上不知，胤祎最近寅時便在書房讀書了，師傅都誇胤祎勤快。”

胤祕彎下腰，拱到軟枕下面，看着這個不曾見過的阿姨，暗暗想到，他原以為是個機靈的阿姨，沒想到卻是個好像不怎麽靈光的阿姨。

汗阿瑪問的是哥哥，你搶什麽答，小心惹汗阿瑪生氣，再也不理你了。

康熙皺了一下眉頭，但是又立刻舒展開了，“胤祎，你來說，你最近都讀了哪些書，背給汗阿瑪聽聽。”

胤祎微低着頭，将《禮記》裏師傅畫定的篇章背了出來，卻背得磕磕絆絆，并沒有高氏說的那般背得“可熟了。”

胤祎背得《禮記》，胤祕一句也沒聽懂，但是也聽得出來背得一點兒也不通順，高氏竟然敢和汗阿瑪說背得可熟了，存心期滿汗阿瑪。

康熙看了他一眼，轉動着手裏的玉扳指，情緒不明，“朕讓你背書，你卻背的支支吾吾，可是最近讀書懈怠，這如何能成大事。”

胤祎急忙跪下來道，“汗阿瑪，兒臣知錯了。”

康熙：………

“啊嘛，啊嘛……”胤祕以為他要生氣，就在後面抓着他的衣角，睜着一雙無辜的小眼睛擡頭看着他。

康熙低頭摁住他的小腦袋揉了揉，溫聲道，“胤祕，別鬧。”

胤祕哪裏會聽他的話，汗阿瑪生氣了可是很可怕的，他可不能讓他生氣，扯着他衣角，可憐巴巴道，“啊嘛不許兇兇。”

康熙反骨也上來了，故意兇到， “你小子，你以後懈怠功課，阿瑪一樣訓你。”

“嗚……”胤祕撅了嘴，“就是不許兇兇。”

本來康熙見他不聽話，還想樹立一下嚴父的威嚴，看到他委屈巴巴的模樣，一下子就心軟了，如同一個卸了氣的皮球，嘆氣道，“你啊你，就瞅着汗阿瑪拿你沒辦法。”

康熙摸了摸他的頭。

見他繼續又玩起了軟枕，這才回頭擺手，“罷了，朕也不指望你能成才，回去多讀讀孝經，懂些孝禮也罷。”

一旁的魏珠方才都要以為皇帝要生氣了，結果小阿哥一撒嬌就消氣了，果然不愧是小阿哥。

高氏震驚地垂下來眉眼，掩蓋住來自眼底的震驚，捏緊了帕子，緊緊咬了咬唇。

魏珠偷偷瞥了一眼高氏，臉上都是一副驕傲的模樣，這有什麽？萬歲爺不過是對小阿哥說話溫柔了點，更令你們震驚的親自喂奶，你們還沒見過呢！

所以啊，二十阿哥怎麽能和二十四阿哥比呢，這怎麽比嘛，這差的不是歲數，也不是能不能背書，這差的根本就是萬歲爺寵愛的程度！

“你這當額娘的，也別總是想着将他從阿哥所帶出來到處溜達，胤祎學不好，有你一半責任。”

康熙嘴上淡淡的說着，手裏卻拉過胤祕軟乎乎的小手揉搓着，軟乎乎的，就像小軟糖一樣。

康熙擡頭道，“胤祎，回去切莫貪玩，好好跟其他哥哥學習學習。”擡手招呼他起來，也摸了摸他的頭。

胤祕擡頭瞧着這個二十哥，小小年紀，眼裏就充滿了胤祕看不懂的東西，他覺得他有些哀傷又有些倔強，便從懷裏掏出了一塊荷花酥遞給他，“果果，給你。”

這是胤祕剛剛從汗阿瑪的桌上掏下來的，他做的隐秘，汗阿瑪沒有發現，他覺得這個哥哥或許需要這一塊荷花酥。

胤祎看着這個對他名義上來說算是自己最小的弟弟，被荷花酥沾了一手，一顆顆粉粒沾在他的小手掌心裏，眼裏卻是堅定的望着自己，他有一瞬間的呆愣。

以往他的哥哥見他寡言就經常揪他耳朵，弟弟們又因為他孤僻孤立他，汗阿瑪似乎也不是很喜歡他，額娘又………

似乎只是這個二十四弟不一樣，或許他只有一歲還是什麽都不懂的年紀，所以才會毫無顧忌地對所有人都這般。

他接過他手裏的荷花酥，對他輕輕一笑，“謝謝你，二十四弟。”

胤祎被高氏帶出乾清宮的時候，手裏緊緊捏着胤祕給的那一小塊荷花酥，想了想放入了小口袋裏。

等離得乾清宮遠了些，高氏原本堆滿笑意的臉才沉下來，哪裏還有方才那一臉的溫柔模樣。

“不是讓你背好了嗎，你是故意要氣死你額娘是不是？！”

胤祎沒有說話，低着頭看向地面的石子，隔着布料捏着小口袋的荷花酥。

見他不說話，高氏擡手扯了一下他轉過來，“你知不知道，方才若是你汗阿瑪生氣，你就害死你額娘了……”

“我早就說過，讓你好學些，不然怎麽讨地萬歲爺歡心。”

“你這個死孩子，就是不開竅，”高氏戳了戳他的腦袋，“這宮裏頭那麽多孩子，就屬你不讨喜！我怎麽就生了你這麽個榆木腦袋！”

高氏見他低頭捏着小口袋，蹲下來，掰開他的手，把那塊捏變形了的荷花酥拿出來丢到一邊，“這種東西都是小娃娃吃的，你都十一歲了，惦記它做什麽！”

胤祎不敢反駁她，只低頭盯着那塊被扔遠了的荷花酥，暗暗道，你小時候也不曾讓碰。

高氏生着氣就将他拉走了。

乾清宮內。

高氏送來的烏梅湯康熙早就忘了，就這麽被擱置在了一邊。

胤祕被康熙抱着又到禦案上教他認字，寫的都是些簡單的字，康熙寫完又教他念。

這回寫的是阿瑪兩個字，康熙決心要矯正他的發音，“阿瑪”二字必須吐字清晰。

魏珠見萬歲爺如此執着，還想提醒他一下，小阿哥才一歲，吐字不清晰那都是正常的，等他大了些就能念的清晰了，不必這麽着急。

胤祕的眼神卻全然不在字上，他想嘗一嘗那烏梅汁。

康熙教他念字他也不配合，就在桌上爬，想要去扒桌上那個雕花紅木食盒。

小家夥的手太短了，怎麽夠都夠不着。

“啊嘛啊嘛……”

康熙将他抓回來，放在離食盒最遠的地方。

乾清宮裏不缺吃的，康熙倒是準備了許多小孩子可以吃的東西，牛乳羊乳都備着，然而他卻天生反骨似的，很少願意吃這些羊乳牛乳。

但凡胤祕再大兩歲，他都會慣着他，讓他吃些糕點、糖果，可是現在才一歲，康熙是萬萬不會讓他在自己眼皮子底下吃這些東西的。

“啊………”

胤祕在這裏呆了一天，膽子也大了，趁着康熙不注意，一個機靈的翻身，随即同手同腳滾到食盒邊，小手使勁掰開蓋子，小手就伸進去扒拉扒拉。

嘿嘿。

他可真是個小機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