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那是一個夢

一道道交錯的光線,一層層交織的浪卷,那炕、那人、那番言語,仿佛是夢境裏的一個橋段,楓霆記憶裏的一小部分。他想他應該去過那個只有月光的天池島,那個跟他有着一面之緣的道士,就是曾經叱咤風雲的伏魔觀的天虛道長。

手中的那只筆,懷中掩藏着的十張符紙,天虛告訴他,離開天池之後,要去方丈山的伏魔觀拿回兩樣寄存的法器。

他不知道是不是正如天虛所說的,一旦入了道,有很多事情不能碰,他是不是想告訴自己,那些不能碰的事情裏,也包括了“感情”。

不去想,但心和腦海始終無法平衡,每每回想起他說的:“即使你找到了她,你們也不會有結果,你要始終記得,你是驅魔師!”

掌心的一抹印記,是楓霆在習法的過程裏留下的,他已經脫胎換骨,繼承了天虛的所有法術,只要踏上降妖除魔的路,他就是一個驅魔師了。

站在船的盡頭,他望着那個漸漸下沉的島,天虛的孤影搖搖晃晃的飄上了天際,消失在了雲層的一端。楓霆低着頭,一種難以言表的哀傷,此刻,他将開始一段不平凡的旅程,但首先,他還是想見一見他夢裏呼喚的那個名字的主人。

“你在哪裏,嫣翎,你知道我在找你嗎?”眼淚在楓霆的眼眶裏打轉,他已經記不得他們是何時分開,只覺得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

“客官,已經靠岸了,您打算下船了嗎?”船夫問了一句。

楓霆這才回過神,付了銀兩,下了船。

他擡眼望去,還要翻越兩個山頭,才到方丈山的山腳下。忽然,他的腦海裏閃過一個畫面,“通天塔是在什麽地方?”他自言自語的說道,搖了搖頭,往前走去。

他來到一個村子,但走進村口的一刻,有種不祥的預感襲上心頭。照常理推斷,這個時候集市上不可能一個人影也沒有,楓霆警惕般的繼續前行,到了一個比較開闊的地方,一幕幕的觸目驚心立刻進入他的視線。

街道上,茶樓裏,到處都躺着一具具的屍體,面目猙獰,好像都不曾知曉死神的來臨。是什麽人這麽慘絕人寰,莫不是強盜屠村?

還有點點火光,冒着一股股嗆人的白煙。楓霆捂着口鼻,試圖找尋生還者,但這無疑是大海撈針,滿目瘡痍的村子,充斥着一種死亡的孤寂。

一道人影閃過,一堆落木之中,一個小男孩終是忍不住哭出了聲音。楓霆猛然望向聲源,快步上前抱起男孩,那下落的帶火斷木,砸在了落木堆上,濺起了一片星火。

“不哭,不哭,有哥哥在!”楓霆安慰道。小男孩好像特別懂事,牽着楓霆的手,一下子安靜了下來。

一長一短的影子,緩緩的走在街道裏,周圍,猶如無數個惡魔的瞳孔注視着,散發着一種将要吞噬夜的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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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家人都去哪裏了?”楓霆蹲下來問正在吮吸手指的小男孩。“被強盜殺死了……”小男孩說。“你叫什麽名字?”“我叫小猴子,哥哥你呢?”“楓霆……”在不知道事情的真相的情況下,楓霆覺得應該帶着小猴子去伏魔觀,要不然很可能會遭遇到強盜的殺害。“跟哥哥去一個安全的地方,好嗎?”“不要,我要跟叔叔伯伯在一起。”“哦,那他們人呢?”“被一個姐姐帶走了。”“你看到他們離開的方向嗎?”小男孩剛想說話,不遠處傳來了兵器交接的聲音。楓霆放眼望去,應該有二十幾個人影在那裏。

楓霆帶着小猴子,悄悄往前走去,果然,在一個空曠的草地上,正有一群人在相互厮殺,但現在看不出誰好誰壞。

“叔叔,伯伯!”小猴子看到不遠處有一扇門,裏面應該還有村民。聲音引來了一支箭,楓霆一個轉身,抱過小猴子,箭矢刺在地上,散發着一縷毒氣。

“小猴子乖,哥哥送你過去,抓緊!”楓霆将小猴子背在背上,身形一移,幻化出一整排的影子,躲過了箭矢和砍刀的攻擊,才一盞茶的功夫,他就來到那扇門前。小猴子高興的鑽進了門裏,裏面的村民很感激的向楓霆點點頭。

楓霆轉過身,一把大刀正往下落,他揚起一腳将揮刀的人踹了出去,倒地不起。他抽空了看了一下對戰的人,有一部分應該是強盜,而另外一部分是,是“魔教”的人。

“怎麽回事,魔教的人和強盜對上了?”楓霆覺得有點納悶,不知道他們各自扮演着什麽角色。

明顯的,強盜根本不是那些妖魔的對手,三下五除二都被收拾幹淨了。為首的是一個袒露上身的四只手的怪物,力大無比。

魔教的人剛準備撤離,不知從哪裏竄出了幾十個穿着道袍的道士,将他們團團圍住。

“哼,魔教的人做了傷天害理的事還想就這麽一走了之!”說話的是一個面餅臉、稍微上了點年紀的道士,鼻子邊的那個大痣十分搶眼。

“哼,現在世道都變了,你們這群臭道士也不睜眼看看躺地上的都是些是什麽人。”四只手的怪物喝道。

“魔教就是魔教,死性不改,我們今天就替天行道,消滅你們!”話音一落,一道影子從他頭上飄過,連續扇了他幾個耳光,疼得他把劍都丢在地上,雙手不停的撫摸着自己發燙的臉。一個女子落在了中間,一身粉白相間的衣裳,更顯得妩媚動人,可惜的就是圍了一抹紗巾,看不到容貌。

“哇,女魔頭都來了,正好一并收拾了,這下可以讓師父刮目相看了,”那個面餅道士趕緊撿起劍,指着她。

“枉費你們還自稱正派人士,連善惡都分不清楚,要不是我們,那些村民早死在強盜的手裏,你們是吃什麽長大的?”魔教的人都開始笑起來,教主罵得很解氣。

“教主,你怎麽親自過來了?”那四只手怪物說道。

“我只是順路過來看看,我擔心你應付不了。”她說。

“讓教主多心了,這些草包我一個人就夠料理了,您就只管看着好了。”

“魔教的人要動手了,大家上!”那個面餅道士喝了一聲,自己卻往後退去。

“哼,還真是一個草包!”楓霆嘀咕了一句,她将視線望向了他這邊。

那眼神,那麽熟悉,楓霆肯定在哪裏見過。她看了一眼楓霆,也有一種似曾相識的感覺。

四只手的怪物先是騰于半空,下墜之後,雙腳踩踏地面,震得周圍的那幾個道士站都站不穩。那女子從身後拿出一件奇怪的法器,轉瞬之間變成一道長長的鎖鏈,左牽右擺,将剛站穩的道士掃在地上,身上、臉上留着一道道的傷痕。面餅道士見勢不妙,剛轉身要跑,一個藍色的影子伸手摁住了他的肩膀。

“大師兄要是這麽走了,豈不是被人笑話……”

“哦,藍師弟,你來得正好,你看看女魔頭又在濫殺無辜了!”

女子仔細的打量了後來的這個穿着藍色道袍的道士,眉宇之間透着一股凜然正氣,顯然是道法高深之人。

“不管之前是誰對誰錯,你們魔教也不該打傷我們的人。”他說道。

“廢什麽話,我們做事一向光明磊落,就是專打你們這些臭道士,怎麽了?”四只手的怪物喝了一句,有點按捺不住。

“博格王子,不得無禮……”女子制止住打算動手的博格王子,她倒想看看這個人要怎麽圓這個場。

正在思考如何收拾殘局的時候,那個面餅道士忽然刺出一劍,博格王子伸出雙手将劍折斷,餘下兩手将他舉起,狠狠的摔了出去,他早知道會被師弟接住,無非又是想用這個猥瑣的方式讓藍珏就範。

女子的鎖鏈順勢揮了過來,好在藍珏跳得快,要不然肯定被砸得體無完膚。

“你真的打算動手?”藍珏伸手叫停。

“你還真啰嗦,不想打架就滾開,別礙着老子的路!”博格咬牙切齒,他生平最恨婆婆媽媽的男人。

藍珏一抱拳,說:“你們走吧……”

女子顯然有點詫異,不過她還是回禮道:“算你還識時務,我們走吧!”

“師弟,你怎麽把他們放走了?”

“你沒看到那些村民看我們的表情嗎,我要是不這麽做,村民們去師父那裏一鬧,你要怎麽收場?”藍珏望着她的背影,說了一句。

楓霆悄悄的跟在了她身後,她只是将腳步放慢了一些,還不打算轉身揭穿。

忽然,楓霆停住腳步,一條鎖鏈從面前甩過,他只是微微的後退了幾步,緊接着她飛身上前,伸手一抓,手腕卻被楓霆拿住。鎖鏈往後一拖,似一條蛟龍一般襲向楓霆的後腦勺,他一低頭,翻身拉住了鎖鏈。

“姑娘!”楓霆喚了一聲,她才站定,原來不是那個藍色道袍的道士。

“你是誰,跟着我幹什麽?”她說。

“我沒有惡意,只是覺得你像我的一個故人。”

“哼,現在的男人都喜歡用這種無聊的方式來搭讪嗎?”

他松開了手,作揖道:“在下上官楓霆,敢問姑娘芳名?”

她的眼神變了,變得更加親切而熟悉,那是一雙清澈的眼睛,還帶着往昔的稚氣。

“你是,楓霆?”她真的不敢相信眼前的這個男子,就是失散多年的他。

她的手麻木的舉了起來,輕輕的拂過他的臉頰,他攤開手心,那一瓣枯萎的荷花花瓣,将記憶又扯回了從前。

他将她摟在了懷中,她的身子還是那麽冰冷,他的胸膛卻變得那麽溫暖,淚水奪眶而出,濕了他的肩膀。他撫摸着她的長發,那是一種失而複得的感覺。

“你知不知道我無時無刻都在找你,我真的很擔心你被人欺負……”楓霆說着,眼眶也紅了。“我也無時不刻都想着你,我真的很害怕你就那麽随着巨浪消失了……”

站在他們的身後,有一個穿着藍色道袍的人,他躲在一排竹子的後面,看着這段場景,手中的手帕随風飄動着“嫣翎”兩個字。

不知不覺,他們相擁着日落,她揭開紗巾,露出了她秀氣的臉龐,雖然已經出落成一個亭亭玉立的女子,但再怎麽變,楓霆也依然能在茫茫人海裏将她認出來。

他再次挽起了她的手,往前走去,此時此刻,她多想時間就這麽停止了,兩人就這麽并肩走着,一個沒有盡頭的旅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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