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試探

攤開掌心，月光下那束紮着紅繩的頭發，是嫣翎留給他的紀念，再見一面，是他們心裏彼此的一個信念，是不是見過了，就該散了？他不相信夢裏的話，那一切都是虛幻的，都不足以記憶，但偏偏又時時會想起。

“誰！”楓霆握住拳頭，盯着角落裏的那個人影。

是紫眉真人，他在角落裏很久了，是因為自己太出神而沒有察覺？

“我知道師弟已故，他這一生唯一贏過我的就是他孑然一身，無牽無挂。”紫眉嘆了一口氣，繼續說道，“但是，作為人，怎麽可能無牽無挂，他口口聲聲說不會收弟子，現在還不是跟我一樣。”他看着楓霆，眼中盡是哀傷。“掌門師伯，我此次前來，是受師父臨終前的囑托，拿回兩樣法器的。”“我知道的，那是我們的約定，一樣是逢春劍，一樣是冰火兩重天。”紫眉說道。“你也知道自古正邪不兩立，為了天下太平，我們伏魔觀秉着替天行道的宗旨，也只能将魔界的入口用結界封住，後來天降神器‘鎮魔寶祿’，才将魔界入口關閉，壓于通天塔底下。”“我聽師父提起過。”“我想你也應該知道，魔界之主女魔頭萬靈王的托身已經出現了，我們必須盡早将她的托身消滅，否則被她攢足了上萬人的靈魂，恐怕結界被沖破之後，人間又将生靈塗炭。”紫眉将視線轉移到楓霆的手上，那眼神仿佛洞察了他的一切，所思與所想。楓霆将嫣翎的發絲放進袖子裏，說：“嗯，師父叫我拿回法器，然後出發去斷蘭寺找出‘鎮魔寶祿’所在。”

紫眉捋了捋胡須說：“我不曉得你從師弟那裏學到了幾成的道法，但他既然選擇了你，自然有他的理由，只是，你要記住，情與義不可兼得，你要慎重選擇，明天我再把東西拿給你。”紫眉的話跟天虛的話是那麽的相似，即便是如此，楓霆也絕對不會任由嫣翎被萬靈王擺布，他相信自己有能力保全嫣翎，以前是，現在是，将來也是……

嫣翎被鐵鏈綁在了石架上，就剛剛被折磨了半個時辰，由于體力不支，已然暈了過去，傷痕累累的她，心裏一直挂念着楓霆，也許楓霆已深深的住進了她的心裏，成了她唯一不願放棄的理由。

“丫頭，你這是何苦呢？”萬靈王說着，吹了一口氣将鐵鏈松開了，蛇女立刻上前扶着嫣翎。“主人，小姐會不會……”“哼，這只是個小小的懲罰而已，還有，你們最好趕緊找到那個臭小子，好斷了她的念頭！”

“不，不準傷，傷害楓霆！”嫣翎有點知覺，說話的聲音也斷斷續續。“主人，我看我先帶小姐下去吧，這樣折騰不是辦法。”萬靈王冷哼了一聲說：“沒有誰能阻止我的重生，順我者昌逆我者亡！”她大笑着，又鑽進了嫣翎的身體。

蓋上被子，蛇女坐在了一旁的石凳上，靜靜的注視着昏睡着的嫣翎。一時之間，她竟然有了些許憐憫之心，雖然被人視為魔教的邪惡之徒，但有血有肉也是事實，總會因為受傷而感到疼。

博格王子和一個長着獠牙的怪物正坐在廳堂裏等着蛇女出來商量對策，嫣翎也剛剛醒來，身上的傷痕還在，但沒有那麽痛了，她跟着蛇女來到廳堂。

“狼胡亥，伏魔觀是不是有什麽動靜了？”蛇女問長着獠牙的怪物。“嗯，初步能肯定，鎮魔寶祿在斷蘭寺，他們下一步打算去那裏，而且我還看到了一個年輕人，應該不是伏魔觀的人，但從架勢上來看，應該會是一個棘手的對象。”狼胡亥說道。“嗯，如果是那樣，我們就召集魔教的人，在斷蘭寺布下天羅地網，讓他們有來無回，只要過了八月十五，教主重生就有望了。”蛇女說。“那麽，召集令就由我去發，你們和小姐先去斷蘭寺，明天卯時在斷蘭寺會合。”博格王子說。

一夜難眠，天微微亮的時候，楓霆就走到道場，看伏魔觀的弟子練武，領武的居然是一個女的。從側面看，身段玲珑，秀氣的樣子透着敏捷的身法，招式不輕佻，完全不會遜色于一個男子，真是應了那句“巾帼不讓須眉”。

看着氣勢浩大的百人練，忽然，楓霆将視線定格在了一個穿着藍色道袍的人，按道理說，像這樣高深的驅魔師，怎麽甘心站在那麽後面。

“沒想到你這麽早。”紫眉走了過來，笑着說了一句。“是啊，習慣了早睡早起，聽到這裏有練功的聲音，所以就過來看看。”

“小女在伏魔觀也是數一數二的好手，想不想跟她走幾招？”“哦，不了，楓霆自知學藝未精，不敢獻醜！”“那個穿藍色道袍的，叫藍珏，是我最得意的門生，也是得到我傾囊相授的驅魔師。”“我想他應該是一個比較內斂的人！”“嗯，他為人正直謙虛，低調處事，我想将來他就是伏魔觀的繼承人。”“這樣不是很好，哪像我，連一個最終的歸屬都沒有，真有點茫然。”楓霆嘆了一口氣，不知是喜是悲。“男兒志在四方，你才初出江湖，千萬別心急。”“楓霆謹記師伯的教誨。”

“爹，他是誰啊？”她将劍還入劍鞘，走到紫眉的身邊。“曉蝶過來，他應該算是你師弟。”“上官楓霆見過師姐。”楓霆抱拳道。“哦，不必拘禮，只是覺得忽然冒出了這麽一個師弟，很驚訝罷了！”曉蝶笑着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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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個誰，過來一下！”面餅師兄大老遠的看到了楓霆，這下子又開始惡搞他整新人的計劃了。“楓霆師弟，那個面餅是出了名的鬼馬道士，你要小心應付！”曉蝶偷偷給楓霆支了一招。“多謝師姐提醒！”楓霆點頭致意後，走了過去。

“師兄，他過來了，要不要用那個‘迷亂心智’，讓他痛苦一下？”有人提議道。“對，很好的點子，你小子開始有我的風範了。”說着，面餅從腰間拿出一張符紙，寫上咒語，捏在手心裏。

楓霆走到離他五步遠的地方站定，右手背過身後，兩指一并，等着面餅動作。

“爹，我怎麽看都不覺得他能跟藍珏師兄比。”曉蝶嘀咕了一句。“你師叔的道法比你爹厲害，而且閱人無數，總不至于找一個吃軟飯的來充數吧？”“那倒也是，那爹為何不讓他們直接比試一下，要讓那個面餅去出風頭？”“你又不是不知道藍珏的脾氣，他怎麽會輕易出手。”“要不這樣，待會我去試試，萬一我贏了，爹你就讓我跟藍師兄去斷蘭寺。”“好，我答應你！”“爹，你從來都沒這麽爽快，是不是真的覺得我勝不了？”她嘟着嘴，一臉的不高興。紫眉只是笑了笑，沒有說話。

“嗯，這玩意怎麽不靈了？”面餅看着依舊站在原地的楓霆，一來一回就是不見符紙顯靈。“面餅師兄，你叫我做什麽？”楓霆問。“不對啊，沒理由啊！”面餅看了看手中的符紙，原來是畫錯了一個符號，這才恍然大悟，剛準備添上一筆的時候，楓霆伸手将符紙推進了面餅的嘴巴裏，然後揚起一腳将其身邊的一人踢開，往後一拉，點中其笑穴，一時之間，符紙的作用加上笑穴的配合，面餅當着衆人的面，開始了哭笑不得的舞蹈，而控制不了的表情随着眼淚奔放……

正在大家看笑話的同時，曉蝶揚起一劍，刺向楓霆，楓霆忙推開身前的面餅，劍氣瞬間劃破了他的袖口，一縷青絲落了下來。

他伸手去撿，卻被眼疾手快的曉蝶用劍一挑，握在手裏，她說道：“哦，不知是哪個紅顏知己的頭發，還紮得這麽好！”“還給我！”楓霆伸出右手索要，但曉蝶并沒有歸還的意思。“打贏我再說！”曉蝶用劍指着楓霆說道。楓霆将手緩緩的縮了回來，眼中閃過一絲的殺氣。

紫眉忽然感覺氣氛不對，說了一句：“你們要切磋就點到為止，不要……”話還沒說完，曉蝶的劍已經刺了出去。藍珏沒有離開道場，他要看看師父眼中的師叔，到底傳給了他什麽，一個驅魔師的生涯？

劍似一道飄零的光，在楓霆的上下左右纏繞着，稍微一個不留神，很可能被劍氣所傷。楓霆并沒有還手的想法，他只想伺機拿回嫣翎的頭發。“木頭啊你，幹嘛不出手？”曉蝶正為楓霆的步步防守而懊惱。

突然，楓霆一個站定，所有的人的目光都凝聚在了那一個焦點上，楓霆似乎被激怒了，他身子一側，雙手一繞，身形快到連藍珏都不敢相信，一眨眼的功夫，曉蝶手中的劍已經被他握在手中，反手一揮，橫在她的肩膀上。

“怎麽……”曉蝶也很吃驚，明明不是這麽一回事。“現在可以把東西還給我了吧？”曉蝶還想動，但被楓霆用劍摁住。“哼，這算什麽，本姑娘不服。”曉蝶想拖延時間翻轉局面。“那你要怎麽樣才肯把東西還我。”“你又還沒贏我……”楓霆盯着曉蝶看了一會，将劍擲在地上。紫眉上前說道：“不要無理取鬧，先把東西還給楓霆吧。”曉蝶看着一臉無奈的楓霆，把頭發從懷中拿了出來，遞給楓霆的過程中，被紫眉察覺到了魔氣。“等等，你這束頭發是哪裏來的？”楓霆快速拿過頭發，轉身離開了道場，望着遠去的楓霆的背影，紫眉說：“真為難了這個孩子……”

“對不起，剛才的事……”曉蝶坐在了楓霆的身邊。“沒關系，我沒有怪你。”楓霆淡淡地說。“你明顯就還在生我的氣，你的表情已經出賣了你自己。”曉蝶說。“要不然要怎麽樣的表情你才覺得合适呢？”楓霆問。曉蝶伸出雙手，捏着楓霆的臉頰說：“笑一笑，這樣才對嘛，別跟年輕氣盛的小女子一般見識咯！”

四目交接，楓霆覺得眼前的女孩跟之前的判若兩人，顯得更加親近可愛。“你幹嘛用那種眼神看着我！”“你的力氣很大，捏得我好疼，我也不想這麽看着你……”曉蝶這才将手收了回來，低着頭，抿着嘴。“你能不能幫我一個忙？”她輕聲問。“什麽忙？”“我想跟藍師兄一起去斷蘭寺，我長這麽大，從來都沒出過伏魔觀，我的夢想就是出去行俠仗義。”“這個忙我恐怕幫不了，掌門師伯不會同意的。”“所以，你的出現也許是個轉機也說不定，你都還沒試着去說服。”“你要我怎麽跟師伯說？”“你就說自己想多找一個幫手，藍珏是一個，我也算一個，三個人更好辦事，你覺得呢？”“你知不知世途險惡，萬一出了事我不好跟師伯交代。”“放心吧，你們都會保護我對嗎，那我爹還擔心什麽？拜托了……”她用一種楚楚可憐的表情請求着。楓霆拗不過，說道：“好吧，總之你要做好心理準備，我盡量跟師伯說一下。”“謝謝你！”曉蝶笑着，起身往自己的房間走去。

“你真的打算去斷蘭寺？”藍珏問。“是啊，藍師兄，我想跟着你，一起去闖蕩江湖！”曉蝶說着，靠在了藍珏的肩膀上，不遠處的紫眉，看着他們相互倚靠，心裏的一塊大石終許是落下了，不過，藍珏的心裏似乎并不是這麽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