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 見家長

見家長

周六的天氣很好，到了黃昏時分，夕陽還眷戀地不肯離去，灑下一片紅黃的餘晖，伴着汽車前進去赴約的方向。

鐘意和鐘興海、袁秋月一輛車，踏進中餐館，跟着服務員的指引來到了一間房間外。

顧嶼川已經給鐘意發過消息了，他們已經到了，就坐在眼前的這間屋子裏。

站在門外的時候，鐘意忽然聽見了自己砰砰亂跳的心跳聲，這才生出些見家長的實感來。

袁秋月像是察覺到了鐘意的緊張情緒，她走到鐘意的身邊，主動挽過鐘意的手臂。

鐘意轉頭看她，袁秋月朝着她溫柔地彎了彎眼，她的心這才有了片刻的安定。

“篤，篤，篤。”服務員輕敲了三下門，還沒來得及說些什麽，門就從裏面被拉開了，動作之迅速，連鐘意都被吓了一跳。

顧嶼川就站在門口，視線先落在鐘意的身上，立即伸手接過鐘意提了一路的禮物，随後才對着鐘興海和袁秋月兩人微微颔首，禮貌問好道：“伯父伯母好。”

“嗯。”鐘興海應了一聲，擡眼打量着未來女婿。

顧嶼川今天穿了一身深藍色西裝，身姿挺拔，氣度不凡。

雙方在門口僵持了一會兒，鐘意後知後覺出顧嶼川難得的局促，出聲解圍：“快進去吧。”

鐘意進了屋，盡量自然地和屋子裏的顧家人打招呼，臉上挂着禮貌溫柔的甜笑：“叔叔阿姨好！”視線轉到顧嶼陽的時候，突然有點卡殼，只幹巴巴地憋出了一句，“嗯，顧嶼陽，你也好啊。”說完差點咬到舌尖，眼神求救地望向顧嶼川。

顧嶼川望着鐘意可憐兮兮的表情，心神微動。

顧嶼陽正在喝水，聞言差點一口水笑噴出來，被喬文秀敲了敲腦袋：“笑什麽！一點禮貌也沒有，還不快叫嫂子！”

顧嶼陽這下笑不出來，迫于喬文秀的威壓，聲音細如蚊蚋地喊了一聲：“嫂子好。”

鐘意一雙圓圓的杏仁眼瞪得更大了些，貝齒輕咬了咬唇，臉紅得更厲害了，好像不知道該怎麽應對。

“不用理他。”顧嶼川上前幾步，拉開椅子，牽過鐘意的手落座。

鐘意感受到顧嶼川掌心的溫度，嘴角微微勾起，臉上笑意明媚。

看見兩人自然而親密的相處模式，雙方的父母心中都不約而同地松了一口氣。

*

飯桌上，照例先是些不痛不癢的寒暄。

鐘意這會兒沒那麽緊張了，反正暫時也插不上什麽話，于是便一心一意地盯着飯桌上的飯菜。

顧嶼川處處留意着鐘意，不時為鐘意添菜。

這是他們小時候就養成的習慣，那個時候鐘意個子小，放在桌子中間的菜品鐘意要站起來才能夠到，每當這時候，她就會眨着一雙水靈靈的大眼睛，望向坐在旁邊的顧嶼川，久而久之，都不用鐘意多說些什麽，顧嶼川就會自覺地為鐘意布菜，連鐘意用餐的喜好忌口都熟記于心了。

“這兩孩子還和小時候一樣好。”喬文秀望着兩人，由衷感慨道。

鐘意知道這是要步入正題了，有些緊張地停下了筷子，等着大人之間的讨論。

大人？也不知道怎麽會想到這個詞，明明自己早就已經成年了，鐘意想着又覺得有些好笑，心中的緊張情緒也淡了些。

“是啊，他們兩個人從小就要好，現在可好，要好上一輩子了！”袁秋月笑着回答。

喬文秀說：“可不是嗎？前幾天顧嶼川和我說要結婚的時候，我和他爸還吓了一跳，後來知道結婚對象是鐘意，才放下心來。”

袁秋月跟着表态：“把鐘意交給顧嶼川，我們也放心。”

喬文秀笑得開懷：“那真是再好不過了！”然後便單刀直入了，“咱們今天坐在這裏，也就是為了兩個孩子的事情來的。咱們兩家人也不用客套那麽多了。”

“嗯，喬姐姐，咱們把一切都攤開來說就好了。”袁秋月情商很高，和她相處是一件很舒服的事情。

“那我們先商量一下彩禮和嫁妝……”喬文秀斟酌着，還沒說話，顧嶼川就先開口了。

“我知道鐘意是伯父伯母唯一的掌上明珠，和我結婚以後，顧氏集團将無條件為鐘情集團注資，除此之外，我已經在景天華府另外購置了一套別墅，以後就作為我們的婚房，鐘意要是想回娘家也方便。”

景天華府就是鐘興海和袁秋月現在住的那套別墅的樓盤。

鐘意偏頭去看顧嶼川，她都不知道顧嶼川什麽時候買的房子。在她看不見的地方，顧嶼川已經考慮得這麽周到了。

不過，顧家人的注意力顯然不在買房子這件事情上，顧氏集團要無條件注資？這件事情顧嶼川可從來沒有和他們提起過啊。即使顧家人不是那麽看重利益，也被突如其來的信息砸蒙了。

一陣詭異的沉默，鐘意察覺到不對勁，轉過頭看坐在自己身旁的顧嶼川，以眼神詢問。

顧嶼川忍不住伸手揉了揉鐘意的發頂，算是安撫，嘴上繼續冷靜道：“這是我身為顧氏集團CEO，求娶鐘意的誠意，還希望伯父伯母不要嫌棄。”

這話一出，就是把顧家架在火上烤了。

顧書良涼涼地瞥了自家大兒子一眼，到底是沒拂了他的面子：“對，這是我們顧家的一點誠意。”

鐘興海浸淫生意場多年，怎麽會看不出顧嶼川剛才是先斬後奏了，不過他自然不會主動戳穿，順着臺階就下了：“我就這一個女兒，我自然希望她婚姻美滿，生活幸福。鐘情集團的經營現在大部分都是鐘意在進行了，鐘意結婚的話，我會将我手上鐘情集團的股份轉50%給她。”

聽了這話，喬文秀的面色稍霁，從胸腔中長舒出一口氣，像是想開了：“錢的事情，我們今天不談了，反正百年後這些都是孩子們的，就由着孩子們自己去解決吧。”

“嗯，是啊，現在的孩子主意大，不像我們從前了，小意和嶼川都是有分寸的人，兒孫自有兒孫福，就由孩子們自己做主吧。”袁秋月柔聲打着圓場。

“我昨天問了大師，說這幾個日子是最好的。”喬文秀又重新振奮起來，湊到袁秋月的身邊，給她看算出來的好日子。

“四月初九，十一月十八，臘月廿一……”袁秋月微皺着眉，念着手機屏幕上的字，“四月初九是最近的日子。”

“我是這樣想的，四月初九先訂個婚，下半年再正式舉行婚禮……”喬文秀語氣微揚，興致勃勃地分享着自己的想法。

鐘意聽得一個頭兩個大，她其實一點兒也不喜歡複雜繁瑣的儀式，可偏偏出生在豪門世家，有很多儀式根本推脫不了。

“你怎麽想？”顧嶼川微微低下頭，湊近鐘意。

鐘意靈動的眼珠轉了轉，湊到顧嶼川耳邊輕聲道：“我不想訂婚了，結婚已經夠麻煩了，四月初九直接結婚吧！”

鐘意的唇不經意間輕輕擦過顧嶼川的耳邊，呼出的氣息溫熱馨香，殘餘的溫度幾乎要灼傷了顧嶼川的耳朵，他面上神情雖然不變，耳垂卻紅得能滴血。

“怎樣都好，還是聽聽孩子們的意見吧。”袁秋月邊說着，邊望向鐘意和顧嶼川坐着的方向，飯桌上的其他人早也注意到了這兩人的竊竊私語。

對于鐘意說的話，顧嶼川從來都沒有什麽意見，迎着衆人的視線，他直接拍板道：“不訂婚了，四月初九結婚。”

“會不會趕了些？”喬文秀說了一半，像是突然想起了什麽，目光猶疑不定地在兩人身上逡巡，又立即改了口，“都聽你們的。”

顧書良眉頭一擰，似乎還想再說些什麽，卻被喬文秀攔下了。

鐘意和顧嶼川交換了一個眼神，都從對方漂亮的眼睛裏看出了疑惑。

不管是因為什麽，反正一頓飯下來，婚禮的事情算是暫時定下了。

飯後，顧嶼川起身要送鐘意回去。

“我們司機還在樓下呢，就不麻煩了，你顧好你家裏人就行了，回去的路上小心些。”鐘意推辭了好幾回，又大方地和顧家其餘人道別。

不知道是不是鐘意的錯覺，她總覺得喬文秀的視線在自己身上停留的時間格外長。

*

等鐘意和父母走了以後，喬文秀拉住顧嶼川，問：“你實話告訴媽，鐘意她是不是有了？”

顧書良和顧嶼陽同時發出一聲驚呼：“什麽？！”然後齊齊地将視線投到顧嶼川身上。

顧嶼川愣了愣，随後揉了揉眉心。有些無奈地說：“沒有，媽，你想什麽呢？”

“那你們這麽急着結婚做什麽？媽還以為……”喬文秀白了顧嶼川一眼，心情說不上來是開心還是失落。

“你們看，我像是那種亂來的人嗎？”顧嶼川不滿地反駁道。

哪裏來的孩子？到現在為止，他和鐘意之間甚至連一個親吻也沒有。

顧嶼川像是突然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他怎麽會想到這些？他和鐘意是最可靠的朋友，雖然不知道怎麽回事，就到了談婚論嫁的地步，但他的初衷只是想幫鐘意而已。

僅此而已？

“你想什麽呢？”喬文秀看着自家大兒子變幻莫測的神情，越發不解。

“沒什麽。”顧嶼川眼簾微垂，盯着自己锃亮的黑色皮鞋，掩去眸中的不明情緒。

*

接到顧嶼川的電話的時候，鐘意已經到家了。

“為什麽想這麽快結婚？”

“已經決定好的事情，我想快點确定下來，免得再有什麽變數。”鐘意最害怕的是顧嶼川成為那個變數，她擔心顧嶼川會反悔。

“你知道的，就算不聯姻，顧氏也願意和鐘情合作。你真的想好了嗎？”此時此刻，顧嶼川竟然和鐘意的心情是一樣的，怕對方後悔，所以他反複确認。

鐘意聽出了顧嶼川的心情，堅定道：“我做的決定，從不後悔，希望你也一樣。”

“好。”顧嶼川答應得鄭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