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 送別 我對小楚将軍可是真心實意的……
第18章 送別 我對小楚将軍可是真心實意的……
“十二年前,沒有那道皇命的話,你會忠心我嗎?”
太子祁昭坐在雪地裏,這樣問他。
楚樾被他摟着脖子,甫一聽到,沒反應過來。
畢竟太子祁昭剛剛一直在瘋了似的大笑,把楚樾笑得茫然無措,還有點心驚膽戰,心裏正在不斷猜測太子殿下到底受了什麽刺激。
片刻,楚樾反應過來了。
十二年前,恰好是楚樾從皇帝那兒接了聖命,前來太子殿與太子一見,向他跪下宣忠,自此成了太子唯一忠臣的時候。
那年他十歲。整個十歲那年,唯一接到的皇命就是太子。
皇命聖旨說——
歸從太子祁昭。
為太子立命,萬死不變其心。
楚樾一時回想出了神。等回過神來,就見太子祁昭已經不看那片陰沉的天了。
他已經低下了頭來,看着他的眼睛。
風雪在吹,祁昭目光灼灼地看着他。他倆離得太近了,楚樾能在祁昭的眼睛裏看見他自己。
他忽然喉嚨發幹。
寒涼的雪天裏,渾身都燥熱起來。
“……若是,沒有那道皇命,我也會忠于殿下。”
“假若我不是太子呢?”
祁昭緊接着又問。
楚樾怔了一瞬,皺緊眉頭認真思索片刻,說:“若殿下并非太子……那自然也是會忠的。只是若殿下是旁的皇子,怕是得長大許多,我才能有幸得見殿下。”
“大約是無緣在殿下才四五歲時就以君臣相稱了。”
祁昭樂了:“若是沒有皇命,你也沒辦法在我四歲的時候就來見我呀。”
楚樾搖了搖頭。
“殿下有所不知,”他說,“遠在您四歲之前,我就見過您了。假若真的沒有那道要我忠您的皇命,我也是能來宮裏與您時常相見,向您以表忠心的。所以,即使今上不下那道皇命,我也會向今上自請來一道向您宣忠的皇命。”
祁昭怔了怔:“在我四歲之前,是什麽時候見過我?”
楚樾笑了笑:“是在您很小很小的時候,殿下不必細問了,您肯定是不記得我的。”
“很小很小是什麽時候啊?”
“就是很小的時候啊。”楚樾紅着臉笑,“殿下若想知道,便等我下次凱旋回京吧。等下次回京,我便來告訴殿下,那是哪一年的事。”
祁昭不太高興:“你膽子不小啊,還敢要我等着啊?”
祁昭只是裝兇罷了,實際上不會真生氣,他總愛這樣吓唬楚樾。
楚樾心中清楚,也不害怕,還是輕笑着說:“臣也是為殿下着想呀。等待這事兒漫長又熬人,若是有個盼頭,心中有所期盼了,就也不會太過煎熬了。”
楚樾大着膽子往他身上湊近幾分,兩人相互貼得更緊了些。
祁昭本就是摟着他脖子的,楚樾這一動,和往他懷裏鑽沒差別。
他們離得更近,幾乎沒有距離了。
說話間,彼此吐出的氣息化作的白氣都一分分清晰可見。
楚樾臉上越發紅了,笑意也難掩。
“這是我母親說的。”楚樾說,“母親總是在京城裏等父親回來,侯府裏總是有些冷冷清清。母親說,等人回來總是煎熬,不過父親是個精明人。父親每次出征前,就總跟母親保證些什麽。這樣母親等起來就有了盼頭,倒也不那麽心酸了。”
祁昭有些稀奇:“那都保證些什麽?”
“什麽都有呀。比如帶母親去廟會,陪母親回江南老家……”
“我也想去廟會。”
楚樾無奈地笑起來:“殿下若想去,就與陛下說一聲就好啊。”
“你傻啊,我是想跟你去。”
祁昭恨鐵不成鋼地往他心口上拍了一下。
楚樾愣了愣,随後又笑起來:“是臣愚笨了。好,既然殿下想同我去,那待下次歸京,臣就與殿下同去廟會。”
“那可就說好了啊。”祁昭說,“你父親楚大将軍可說過,你們這些打仗的不說假話。一言既出,那就是驷馬難追了。”
“是是,”楚樾輕聲笑着應,“楚家是将門名家,一言既出,驷馬難追。”
京城飄着飛雪,太子祁昭坐在雪裏,還把他的大将軍扯得一同跌下來,陪他坐在殿前的雪裏說這些無足輕重的傻話。
周圍的雪大了,風也大了些。
楚樾滿嘴答應了他。或許是坐在雪裏太冷,大将軍的臉紅得很厲害,連耳朵根都跟充血了似的紅。
大将軍卻好似絲毫感覺不到冷,向他紅着臉笑着,笑得眼睛都彎起來了。
太子祁昭看着他。
這宮中雖然兇險,可每個人都做足了表面,暗流洶湧的海面上一直是明媚的粼粼陽光。
太子見過了很多人笑,後來他長大,也看穿了每一張笑臉上的假惺惺。
可楚樾從沒有。他向他笑起來時像雪裏開出來的冽梅,像黎明時乍破的天光,像黑暗裏燒起來的一把篝火,從來都直接得很,眼睛裏總是像有一捧火在向着他燒一樣,從不作假。
祁昭笑着看他,笑容略微發苦。
他目光微顫地看着楚樾,喉頭發哽。
小楚将軍,假若我哪天不是太子了呢?
假若有皇命下來,要你棄忠于我,你該當何?
祁昭很想繼續問,可面對這張笑顏,這句話卻在喉嚨裏哽住了,上不去也下不來。
半晌,祁昭也只好釋然地笑起來,很是無所謂似的說:“既然如此,那我就等你下次回京了。到那時,你得接我出宮去廟會。”
楚樾說好。
那日風雪不大不小。
太子祁昭和楚樾一起坐在養心殿前的雪裏,在楚樾要回北疆的當天,對着紅如鮮血的宮牆前的風雪,說了一些蠢得沒邊兒的胡話。
反正都蠢到這地步了,再蠢一些也沒關系。于是太子祁昭伸出手,要他跟自己拉勾。
“就像我六七歲那時候一樣,”祁昭說,“拉拉我嘛。”
楚樾無可奈何,伸手與他小指勾住小指,拉了勾。
楚樾走了。
這一天裏,祁昭再沒有說任何有關宮內争位的事。帶着楚樾回宮裏喝了半壺酒後,祁昭送他出了宮。
他站在宮門口,目送侯府的馬車離開。隐隐約約,他看見馬車的簾子被掀開,楚樾似乎探出頭來看向了他。
楚樾看了他很久。祁昭不知道他當時看着站在宮門前的自己想了什麽,隔着慢慢大起來的雪,他也看不清楚樾看過來的眼神。
雪真是個好玩意兒,一下起來就能埋沒很多有形或無形之物。
不論是東西還是情緒。
雪變大了,但好在老天有眼,傍晚楚樾要走時,雪又停了。
祁昭坐上馬車去了城門前,去送楚樾。
二皇子祁烽也來了,還帶來了公主祁箜。
祁箜和皇帝祁邕生得極像,尤其那雙眼睛,是同樣的一雙丹鳳眼,遠處瞧着真是冷若冰霜,冰冷得不近人情。
一隊要前去北疆的兵馬整整齊齊地列在城門口,等着跟楚樾一起動身離京。
皇子女們前來送別,楚樾不能當沒看到。
他下了馬,一一笑着應過笑過。
祁昭本以為自己來得很早了,但沒贏過祁烽。他下馬車的時候祁烽已經到了,在和剛到城門前的楚樾打起了招呼。
他只好在一旁等着。
只不過好不容易見縫插了針,祁烽和祁箜一點兒機會都沒給他。兩人權當沒看見他,拉着楚樾又是寒暄又是囑咐,拖到太陽幾乎下山,才松開了他,裝作無奈地說他得走了。
說完表面遺憾無奈實則只想快點趕人的一番漂亮話,二人一回頭,看見站在後面的太子祁昭,才露出驚訝神色:“皇兄!你是何時來的?”
“皇兄也真是的,來了也不過來說說話。”祁箜說,“難不成,皇兄是厭棄了小楚将軍?”
祁昭不緊不慢地走了過來。
他沒搭理這倆人,只是走來,交給了楚樾一塊令牌。
他聲音平靜:“都收拾好了?”
楚樾忙應:“都妥當了。有聖上開恩,收拾得都十分齊整,殿下放心。”
祁昭皺皺眉:“那你也別太放心,得親自确認一下。該帶上的都帶上了吧?你親自看過了沒?”
“殿下放心,都已親自清點過。”
他說着,低頭看了看祁昭塞到他手裏來的令牌。
是塊皇家令牌。
楚樾愣了愣。
“你心裏有數就好。”祁昭說,“既然這樣,就快些去吧。雖說已要天黑了,但趁着雪還小,晚上多趕些路也好,藥記着喝。”
楚樾應了下來,又問祁昭:“殿下,這令牌是……”
“啊,有這令牌,就與我在場無異。”祁昭說,“雖說你是去抵禦外敵,對外敵來說這令牌沒用,但不怕一萬就怕萬一嘛,你拿上。”
“再說,這也算是我的信物。既然有它就等于有我,那你就把它當我,帶着去打仗吧。”
“殿下此話……可不能帶着殿下去打仗啊。”楚樾苦笑,“戰場可兇險呢,可不能讓殿下沾了血去。”
“行啦。”祁昭拍拍他胸口,“快去吧,日頭真要落山了,我等你回來。”
“是。”
遠處的落陽當真落了大半了,太子祁昭這樣說,楚樾也就沒有再多留。
他向他行了一禮,翻身上馬,帶人離開了。
祁昭看着他帶兵離開,城門在他離開時緩緩合上。
兩名禦林軍站在門兩邊,牢牢守住大門。
仿佛這是一座太大的牢籠。
太子祁昭呼了一口氣出來,擡頭看向陰沉的天。
這幾天少下些雪好了。
想着,太子心頭上浮現起一個人。
他回頭:“趙公公。”
趙公公低身:“老奴在。”
“回宮吧,”太子祁昭說,“我要去見父皇。”
“嗻。”
太子祁昭轉身就走。
祁烽笑意盈盈:“皇兄去見父皇做什麽?”
“問父皇能不能叫姜國師去請天。”太子祁昭目不斜視地從他旁邊路過,看都不看他一眼,“畢竟跟二皇子不一樣,我對小楚将軍可是真心實意的,可不會虛情假意地送些只上得了臺面的東西。”
“我得去找國師,讓老天爺少下點雪,別誤了小楚将軍的路。”
說到這兒,祁昭已經走到了馬車跟前。
太子殿侍衛悼風為他掀開了車簾。
祁昭終于回過頭來,挑釁地朝他笑起來:“什麽時候做到我這份上,二皇子再什麽時候做取代我的夢吧。”
二皇子脖子上又爆出青筋來。
他又生氣了。
太子祁昭心情好了不少,笑吟吟地坐上馬車,哼起了小曲兒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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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句話簡介:兩個人的故事,三個人的名字。
立意:橫濱這麽小,世界這麽大,該走出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