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 實習擺渡人

實習擺渡人

從廠房出來後再經過一塊空地就到達了員工宿舍，醫務室便設立在員工宿舍右側的一棟低層建築內。

小李領着魏昭進了一間看起來像是病房的單間，魏昭聞到熟悉的藥水味道，她看見靠窗的病床上躺着一個人，那人穿着黑色的寬大袍子，足踝處打着彈力繃帶。

小李沖床上的人讨好地笑了笑，“哥，急救中心的工作人員來了。”

躺着的男人趕忙放下手裏的平板，他坐起身來握住了魏昭的手：“你好你好，你終于來了。”

“您好，我這裏是急救中心。”魏昭着重強調了急救中心四個字。

“我知道啊！那天拉了個游魂去奈何橋，她在我船上大肆宣揚五界醫院，說那裏多麽多麽好，病房條件好，醫生醫術高超，醫保政策也非常優惠，尤其是急救中心，那裏的員工古道熱腸，心地善良，看見病人需要幫助，不管這是不是自己份內的工作，立馬就要伸出援手給你完美解決咯。”

小李驚訝道：“真的假的，我記得這醫院才開沒多久呢，不會是托吧。”

穿着袍子的男人斬釘截鐵地說：“可信度極高，那游魂說自己就是住院之後才決定主動來投胎的，她本來都準備化身厲鬼和仇人決一死戰了，是急救中心的工作人員感化了她。”

“......”魏昭大概知道那游魂是誰了。

“妹子，你就是五界醫院急救中心的工作人員，你說，她說的對不對？”

魏昭在心裏把林鏡容罵了一遍，“以患者為中心本來就是我院的工作理念，為患者服務是應該的，不過再怎麽說我們這也是急救中心，您要是沒什麽大礙的話，我就先回去了。”

男人突然從床上彈射落地，‘撲通’一聲跪在了魏昭面前，他握住魏昭地雙手，聲淚俱下地說：“妹子，求你了，幫幫我吧！我也是真沒辦法了，再這麽下去我沒法交差了！”

小李一看男人跪下了，他也跟着跪下沖魏昭哭到：“我也替哥求你了！”

“你們這是幹什麽！”

魏昭是個很容易被道德綁架的人，說好聽些叫心軟，一旦有人求她，她就不好意思拒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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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不是沒有試過硬起心腸說不，但她總是經不起別人的反複哀求，魏昭也知道自己這種性格非常不好，但她就是很難改掉。

魏昭嘆了口氣，“你先說說什麽事情吧。”

男人聽見魏昭松口，這才在小李的攙扶下站起來坐回了床上，“其實我是個擺渡人，你來的時候看見河裏停着的大船了不？”

魏昭點了點頭。

擺渡人接着說道：“我的工作就是将服刑區域裏刑期滿了的囚犯運出去。本來這些囚犯服完刑是要在忘川裏再一次洗滌自己的罪惡之後才能去投胎，但泡在忘川水裏确實有些不人道，被投訴過很多次之後就改成用船載着他們走個形式了。”

“我這次剛在油鍋地獄接完第五個囚犯，出門的時候不小心就摔鍋裏了，醫生說是踝關節骨折外加韌帶斷裂，這個小醫務室處理不了，不過他已經幫我安排好轉院和手術了。”

擺渡人又嘆了一大口氣，“但這樣一來我就沒法運這批囚犯了，可是他們的投胎審批已經通過了，投胎日期已經定下來都開始在線排隊了，要是耽誤了人家投胎，我只能去跳樓了。”擺渡人說完擡手抹了抹眼淚。

魏昭不解：“那你讓同事幫一下忙不就行了？”

擺渡人還沒開口，小李就插了嘴：“他是關系戶來着，本來這個工作靠程序和機械進行全自動化管理就行，根本用不着人工，結果領導為了給自己侄子找個工作崗位，硬是拒絕了自動化的方案，安排他來上班，所以除了他，這個崗位壓根沒別人。”

擺渡人狠狠剜了小李一眼，小李沒注意，還在和魏昭八卦：“要我說這工作确實香，船也可以自動駕駛，就隔段時間開着船到這游一趟就行，可惜吧，這兩年開始就......”

小李還沒說完，就被擺渡人用完好的那只腳踹了個屁股墩。

“怎麽不讓他說完，這兩年怎麽了？”魏昭覺得這裏面可能有些貓膩。

“哎呀沒什麽，就是這兩年加了個考核系統，沒那麽輕松了。”擺渡人目光閃躲，“重點是我确實沒有同事可以幫忙，只能靠你了！”

魏昭又問：“你不是有個舅舅在高層？讓他給你安排個幫手不就行了？”

擺渡人臉上露出一絲難堪，“舅舅去魔界參加一個重要會議了，我一時也聯系不上他，他政敵也很多，上次給我安排工作就已經引起一些人不滿了，要是讓那些人知道我出了差錯......那我真沒臉見我舅舅了。”

魏昭再問：“不是有自動駕駛嗎，你設置好終點讓它自己開過去不行嗎？”

“這個自動駕駛還是老版本，需要有人時不時去監測才行，在說船上也需要有人管理，怕出意外嘛，不過你放心，我開了這麽久的船，從沒出現過意外，你就每天負責巡視一下就行。”

“那讓小李幫你。”

擺渡人連連擺手說道：“小李有自己的工作呢，你也知道現在很多工作崗位的工作內容都過飽和了，自己休息時間都不夠，哪還有空幫別人。”

“難道整個冥府找不到一個閑人能幫你了？”魏昭不太相信。

擺渡人擦了擦頭上細細的汗珠，尴尬地笑了一下，說：“那不是不敢随便找人嗎，他們辦事我怎麽放心。”

“哥的意思是你有正式單位，要是真出了事要找你你肯定跑不了，不像外面那些不三不四的人。”小李在魏昭耳邊悄悄說。

“我聽得見。”擺渡人瞪了小李一眼，又用真誠的眼神看着魏昭，說：“怎麽樣，很簡單的，求你了，幫幫我吧！這樣，我去偷偷改生死簿，我給你全家加二十年壽命！”

“或者你要是想下輩子投胎做狗，我幫你走關系！現在想投胎做狗可不容易，沒點硬關系都排不上隊。”

“再不行，等你死了，我內推你做地府公務員。”

“求你了，求你了，求你了，我給你磕頭！”

擺渡人提出的條件說實話還挺誘人，但魏昭并不想接手這份工作，可她又不好意思直接拒絕，于是她想到了讓自己的領導來拒絕。

魏昭裝作糾結的樣子說：“我是很想幫你，但我沒權力做決定，我得問問院長才行。”

“行，那你問問。要是他不同意你就告訴我！我舅舅關系硬得很。”擺渡人看起來信心十足。

魏昭回到她的救護車裏打開內置的跨界聯絡面板，撥通了江冷的電話。

由于魏昭她所處的病案室與急救中心目前是直屬院長辦公室管理，所以她工作上的大小事務都需要直接與江冷溝通，就在魏昭正在心裏祈禱江冷拒絕她接手冥界事務時，電話接通了。

“啊，江院您好，我是魏昭。”魏昭有些磕巴。

“嗯，怎麽了？”

“是這樣的，我今天接到一個冥界的急救電話，到了現場之後，患者傷勢已經得到處理，但由于他因為受傷無法工作，所以希望我能幫忙接手他這次的工作。”

電話那頭沒有回話。

“我已經拒絕過了，但患者一直苦苦哀求，感覺也挺——不過這樣還是不合規範，而且我還有自己的工作要做。”

江冷從魏昭說完‘冥界患者想讓她幫忙處理工作’的時候就開始陷入了思考，他對此事産生了自己的考量，他開口問道：“是什麽工作？”

“呃，擺渡人的工作。”

“運送囚犯去投胎是嗎。”

魏昭聽見電話那端傳來輕笑聲。

“你可以答應。”

“好，我這就去拒絕。不是，您說什麽？”

“我說，你可以答應。我和現任擺渡人的舅舅，有那麽點交情。”

江冷覺得自己的說法似乎有些容易讓人誤解，他立馬補充道：“我并沒有要拿你的工作去當人情的意思。院裏的無紙化流程快要正式上線了，你之後的工作側重點或許會有些許變動。擺渡人的工作很有意思，你可以當做是一種鍛煉。你若是不想，也可以拒絕。”

“......好的，那我再想想。謝謝江院，江院再見。”

挂斷電話後魏昭忽然覺得有些心煩，不單單是對要手接擺渡人的工作感到心煩，更多的是對江冷所說的“工作側重點或許會有些許變動”感到心煩。

魏昭是一個害怕改變的人，一旦發生一些計劃外的事情，就會讓她有些焦慮。

小界仿佛感應到了魏昭的情緒，它從急救背包中鑽出，伸出觸手輕輕戳了戳魏昭的臉頰。

“真倒黴，剛簽完合同就被告知工作可能會有變動，也不知道江院想怎麽安排。”魏昭甩了甩頭，“算了，不想了！走吧。說什麽擺渡人的工作很有意思，我是不知道開船有什麽意思。”

小界撓了撓頭，表示自己也不知道。

魏昭再次踏進醫務室，迎接她的是擺渡人和小李熱情的目光。

“妹子，怎麽樣，你領導肯定答應了吧！”

魏昭也不多說什麽，她直接問道：“大概要多花多久時間？”

“不久不久！從這裏到奈何橋東港口按正常速度行駛三天就能到！”

“別告訴我還有囚犯沒接到。”

“接完了都接完了，我跟小李比較熟，為了跟他唠會嗑我特意把油鍋地獄當最後地點。”

擺渡人在口袋裏摸了一把，他伸出手，手心裏躺着五顆晶瑩剔透的小珠子。

“這是？”

擺渡人解釋道：“這是鑄身附魂珠，那些囚犯都是靈魂形态不好管理，所以把他們和珠子綁定，珠子會模拟他們的肉身，你上船之後把珠子砸碎就行。”

“怎麽樣，很簡單的！求你了，求你了，求你了，我給你磕頭！”

“別磕了。哎，行吧。”魏昭最終還是決定接下這個活。